第237章 游戏才刚刚开始(2 / 2)

我看了一眼讲台上满脸黑线的老师,直接拔掉了手机电池,以免再生事端。

可我明明感觉到了些什么,那么强烈,那么窒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晚自习一结束,我就给许莫年回过去一通电话。

“那个,你刚刚打电话什么事啊?正上课呢?”

“刚才医院打来电话说……”

夜晚的风呼呼的刮在脸上,我第一次讨厌死了这个城市的夜空,讨厌在我的头顶游移着的繁星,它们那么远远的张望着,而我,我就连仰望都是一种奢侈。

我不觉得痛,只是麻木,我的身体像是藏在冰窖里的雕像。

在许莫年告诉我,妈妈病情恶化,如果不及时治疗会导致生命危机的时候。

我跑回家,泪水已经被风干了。

我喘着气问许莫年:“我妈,她的具体情况,跟我说说吧!”

“佳佳,医生说,癌细胞已经开始硬化了,如果不及时手术的话……”

“那就手术啊!你这头猪!”

我腿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止都止不住。

“我问过,但他说,就重庆目前的医疗水平……”

我什么都不想听,我此时此刻害怕听到和我妈妈有关的任何东西,我起身,拉开我房间的门,将自己锁了起来。

“佳佳,佳佳……”

许莫年在门外使劲扣门,我想,他定是着急的。

但这些与我无关,我只需要大哭一场,一直以来我都是太过强迫自己,强迫着自己去成长,强迫着自己去坚强,可我始终强迫不了的是我内心的苍凉和伤悲。

我打开门,许莫年站在门口,头发被汗珠打湿,一根根的贴在额上。

“佳佳,我想,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带阿姨回海南吧!”

我没有说话,扬起手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许莫年,你这算什么,这都是你们造成的,如果不是你们,我妈妈根本就不会生病,你以为现在在我面前装好心,我就会感激你,像哈巴狗似的跟你摇尾乞怜吗?我妈要是怎么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说完后,又“咚”的一声拉上了门。

“我准备下周带阿姨回海南!”许莫年说着,然后我听见脚步声,应该是回房间了吧!

我轻轻的拉开门,外面一片黑暗,什么都不曾残存,只有悲伤在无休止的奔跑着。

我开了灯,视线亮出来,许莫年坐在椅子上,在我拉开白炽灯开关线索的时候,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我说:“好,我明天就去学校里办退学手续”

接着我就想到了慕子川,笑了一下。

我知道,这个城市,这个城市的记忆,我将一一告别。

的确是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六、

我办好了退学手续,去班上收拾书本的时候,慕子川从外面进来。

我其实已经是刻意的找课间人少的时候,就是为了要避开他,我不想在这样的时刻,再起波澜。

我看见他的时候,笑了一下,显得有些陌生。

“许佳佳,你为什么要退学啊!”

“不想读了呗!”

我这样说着,捧着一叠书本往教室外面走。

慕子川追上我:“我帮你拿吧!”

我点了下头,算是应允,这也许就会是我们最后一次交集了,我有些难过。

我们并排走在校园中,在我发现路边的叶子已经厚厚的一叠铺满整条过道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时间过渡到深秋了。

我们一路上都试图着说些什么,但最终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就连我想无比正式的跟他道别也都沉默着难以启齿。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遇上田兮兮。

她看着我非常热络的打招呼,说:“哎呀!许佳佳,你怎么就退学了呢?有空常回学校玩啊!”

好像我们是关系特别铁的姐妹一样。

我点了一下头,说:“好啊!一定。”

但我一直不敢看慕子川。

如果,这算是告别的话,那么慕子川,再见!

他送我到门卫室,看着我上了车,才转过身。

慕子川!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我看着车窗外面不断变换着的风景,看着我的记忆像是倒带般来回逆转,我这样说。

七、

我和许莫年在当天下午就收拾好了远行的东西,三天的火车再转大巴。

到达他住的地方,我整个人都僵了一僵。

记忆里的许家虽然谈不上多么家财万贯,但至少也是门庭若市,大理石铸就的花园式小别墅,露天喷泉,各式假山将屋子环绕其间,两道玻璃水晶门板,总是能将这个城市的光挡在外面。

而如今,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是一座低矮的红砖瓦平房,四周杂草丛生,高高的几乎盖过了房子的高度,我有些心酸。

我有种预感,似乎我错过了些什么,也似乎躲过了些什么。

在进门后,我看着头顶随时会泄漏下来的瓦块,以及被灰尘沾满着的桌椅,甚至于摇摇欲坠的骨架,忍不住问了句:“这里是,我记得以前……”

“以前的许家的确不是如此,两年前,爸在一次生意合同中遭人算计,亏了,公司也倒闭了,这座房子是用许家的房产拍卖后买下来的,那个时候,真的已经是走投无路了,所有的家丁佣人在面临困境的时候都逃走了,最后,只剩我和爸妈,搬来这里之后,爸的病就一蹶不振,没过多久就走了。”

许莫年一边说着,一边刻意的抑制着,我觉得,那一刻,他的悲伤好似一团团的棉花,尽管轻盈,但也无从安放。

我没说话,我只是看着他,看着他突然间清晰起来的脸,在那么一下子,我横生出来想要原谅他的想法。

我有些不懂得自己了,原本那些以为会一辈子存在,不会随时间更替而变换,不会随年华逆流而消亡的恨,隐藏得那么那么深,那么那么彻底的恨,会因为许莫年一席话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土崩瓦解。

不过,接下来,还不算太坏,许莫年凭借着良好的英语底子,很快在这个大城市里谋取到不错的翻译官的职位,并且把我们接去了他单位分出来的居住房里。

然后是漫长的为母亲的病情奔走的岁月。

这期间,他像个真正的哥哥一般,除了为母亲的病情而紧锁眉头以外,也会在闲暇时间里,陪我到处走走,我们的关系在这段时间里有了好转,尤其是当我听见他跟医院里的打电话,商量医治方案的时候,我都想要走上前去,轻轻的抱一下他,说:“哥,谢谢你!”

然而一直等到母亲离世,我都没能有过任何行动。

在医院的走廊上,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句话都不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从医院里走回去的,到家的时候,许莫年打开门,我双腿一软,顺势着就跌坐在地板上。

我沉浸在悲伤里,多日里积聚起来的眼泪,在一瞬间绝提而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东西不说话,我看着头顶寂寞的天空,感受着彼此间最心有灵犀的黑暗。

我安静的,沉默的,什么都不想做,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是一个人了,我将孤独的走完我的人生路,没有陪伴,没有悲喜的走过。

注定是这样了。

八、

我自己呆了一阵,突然觉得身体里都好似要发了霉。

我提议说:“许莫年,我们去海边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大海呢?”

我说这话的时候,他只是坐着吸烟,眼底里闪动着让我都觉得恐慌的忧伤。

我以为他没听见,就顺着走廊下楼。

“佳佳,我陪你!”

“不用了许莫年,你为我妈做得已经够多了,不想欠你太多,到最后还不起!”

他没再说什么,但还是和我一起回了家,整理母亲的遗物。

又过了两天,他跟单位请假,我们一起去了海边。

波澜壮阔的海面,浪花拍打着岸边的尘沙。风吹起我又长了的头发。

我拥抱了许莫年,我说:“谢谢!”

他当时正在岸边掏着风浪卷起的贝壳,一串串的用线串在一起,有可能没听见,有可能是海浪声过大,总之他没有回应我,他微笑着看我,眼里带着宠溺。

我走过去,坐到他面前,许莫年提起来我的头发在手中玩弄。

“佳佳,你知道吗?年少的我是有多嫉妒你吗?我那时候就觉得爸爸对你是不一样的,他每天至少不下十次的念叨着你,我觉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只是笑,不想发表任何观点。

许莫年说,这是在母亲走后,第一次看见我笑,很珍贵更难得。

我看着他的背影在心底里小声的说:“谢谢!许莫年,我会一直把你放在心上,永不遗忘,也绝不丢弃。

然后第二天,我就要走了。

我是决定离开海南,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想,我是适合行走的,只有这才是我该有的结局,即便必须典当上我整座青春时光。

多年以后,再次见到慕子川是在一个度假村里。

说是度假村,不如说是一个密封着的小山村,四面怀山,空气怡人。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

只是恰好,我带领的旅行团在途中遇到了雪崩,然后我们掉进了一个大窟窿里,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而已。

然后我看见了田兮兮。

九、

她还是那么漂亮,只是眉宇间再没了当年犀利的神采。

多了丝让我陌生的温柔和成熟。

她看见我的时候,惊了一下,然后将我们请进她的小店里。

田兮兮拉着我,就跟阔别多年的好友,她说:“许佳佳,当年真对不起啊!如果不是我,或许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我听着她做着解释的时候,提到了慕子川。

我知道那是与我无关的事情了,但还是多了句:“慕子川他人呢?”

“在小河边!出去老半天了,也不知道是做些什么?”

我跟在田兮兮后面,走到她所说的那个地方,我果然看到了慕子川。

那个我惦念了很多年的慕子川,那个我在高二离开时没来得及道声别的慕子川。

我们在目光交汇的一刻,他看着我抱着头,一副尽力回忆的样子,但终究没说什么,他越过我走到田兮兮面前,说:“你怎么来了?好热闹啊!”

我看着他,有些情绪在心底流动,但终究无法膨胀。

田兮兮把我往他跟前一推,说:“子川,这是许佳佳,你还有印象吗?”

慕子川回过身来打量我,然后伸出一只手过来:“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就像我们从来没认识过。

我的旅行团在村里住了几日后就嚷着要走,于是,我告别了慕子川他们,重新上路。

这真的是非常正式的告别了,也许,会是一生,因为,我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再来到这里了。

在临行前,我才知道了关于慕子川的秘密。

田兮兮把我拉到庄子的后山上跟我说的。

原来,慕子川对我的冷漠,并不是假装不认识,他是真的已经不记得我了。

在多年以前,他遭遇了一场车祸,醒来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完全跟个植物人似的。

田兮兮也是在无意间听见了这个庄子,她听说,这里世代行医,能够医治很多疑难杂症,就自作主张带着慕子川来到了这里,从此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我以为我会稍微有那么一点感慨的,但我没有,如果真有的话,就只是四个字:世事难料!

十、

我在后来的行走中,有一次曾到过重庆,虽然仍旧是以带旅游团的身份,但无法停止我对于这个城市的回忆还有思考。

我在傍晚的时候,从酒馆里偷偷的走出来。

沿着有些陌生又实质上熟络的城市街道,一路走到我在多年以前曾经租住过的那间小小的破旧房屋。

星星点点的光打在头顶,微微拂动的光景,让时间好似可以停滞不前,我站在我家楼角下支着脑袋往二楼的窗口张望,橘红色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我愣了下,然后一步步无比坚实的踏着步子往楼上走,接着轻声扣门。

开门的是位花白头发的老奶奶,她把我请进屋里,接着很是客气的拿来水果干粮等杂物热情的招待了我。

我没告诉她我与这座房子的关联,历经岁月的磨合,它现在已被政府纳入了拆迁房的行列。

我抬起头,细细的观察着,几乎没怎么变动过,一些物品的大体摆放位置还保留着我当年搬出去时的摸样。

所以我在坐下来没多久就想起了母亲。

那时候的她还是健康的,没有病魔的折磨,没有疼痛的暗无天日的呻吟,她每天很早就系了围裙在厨房里给我做早饭。

坐在小木藤椅上一边摘菜一边跟我说话。

笑起来时,两只小小的酒窝。

我稍微坐了段时间,就起身告别,然后,我去了那所我呆了两年的高中。

到的时候,整个学校都被禁锢在一片寂静的肃杀中。

因为正在上晚自习,所以,我绕着操场走了一圈,然后往那个记忆里高耸的楼层里走去。

还是在那间大教室里,在那个我说慕子川我喜欢你的那个地方,我在走廊上透过窗子看过去,一个戴眼镜的小女孩回身来看了我一眼,轻轻的笑,齐耳的短发。

和当年的自己很有些相似呢?

我当年也就这么大,刚剪掉的头发,也和她差不多。

只是,我从那时起就没有了笑容。

我没有再和许莫年联系过,从我离开海南以后。

我很多时候,只要一想起来都在怀疑这只是一场梦,但,我现在,的确是一个人了。

回顾生命的沿途,我仍旧感激,留在我记忆里,永不会遗失的这两个少年,他们教会了我爱,教会我学着坚强和勇敢。我不会忘。

我记得他们在我的青春里,最最温柔的时光和最最年轻的微笑。

而那些时光犯的错,那些无法逆转的悲伤,那些无法述说的情怀,那些不明就里就错过了的爱!

我想,我已经原谅了,并且会一直选择铭刻。

毕竟是它们陪伴我走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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