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帅已经说过,反叛的是苏锦瑶,不是留守京城的世家,更不是无辜百姓,一旦交战,伤亡不可避免。”
“更遑论在攻城过程中,难免会损坏城墙城门,以及城内街道房屋,这对朝廷并无益处。”
若是为了一个反叛的苏锦瑶,就破坏掉半个京城,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到时候修缮工事,苦的还是老百姓。
最重要的是,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非要刀兵相接?
他看着顾琪,一字一句,“至于你前面所提疑问,本帅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第一,父皇已派人同大楚使臣接触过,大楚此次前来是为商讨两国息战和谈,所以愿意帮忙,并不曾有挟宫邀赏之嫌。”
“更何况,之前是苏锦瑶故意挑起的两国战争,我江夏又是战败一方,理应在这次和谈中,拿出最大的诚意,而不是一味的对大楚怀疑敌对。”
众人明明知道他是在大楚长大,会偏帮着大楚,但这一番话说的不偏不倚,他们也无从辩驳。
可不是,大楚能不计前嫌,主动派使臣前来和谈,已是仁至义尽,他们若是再作妖,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青州一战,江夏惨败,大楚实力,可见一斑。
尤其他们还听说,这次来和谈的,可是大楚那位太子殿下——
大楚最不能惹的存在。
“第二,此次参与诛杀苏锦瑶的,乃是天乩楼楼主,他的实力,你尽可放心。”
其实连他也没想到,这次竟会是天乩楼主亲自出面。
也不知江夏皇同他做了什么交易。
没听过天乩楼的倒罢,那些知道天乩楼大名的将领,顿时震惊的瞪大了眼。
他们没听错吧?
天乩楼主?
怎么可能?
要问在江夏,最神秘组织的是什么。
自然是天乩楼。
而比天乩楼更神秘的,则是那位仅存在于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乩楼主。
据说,他的功夫出神入化,天下无有敌手。
据说,他形容俊美,举止风流,似妖若仙。
有人说他是刚及弱冠的年轻公子。
也有人说,他已过而立之年。
更有甚者,说他已逾百岁,但生的朱唇皓齿,还是少年模样……
总之,没人见过他就是了。
可现在,三皇子竟然说,他要亲自去诛杀苏锦瑶?
素来尘绝世外的天乩楼,什么时候同皇家这么好了?
顾怿浓郁的墨眸似有什么闪过,心里渐渐清明。
他心里微微苦笑。
怪不得——
顾琪也有些吃惊。
竟是天乩楼主……
“第三,留守京城的驻军,大多是被逼迫,不得已投靠了苏锦瑶。”
“本帅留在城内的探子回报,其中已有多人生了弃暗投明之心,且已约好,只待机会一到,便可里应外合,配合天乩楼的人打开城门。”
他没说的是,暗中联络那些将领的,是玲珑阁的玄武堂主江子书。
毕竟这个时候京城城门紧闭,他派出去的人,是很难混进去的。
至于这些人是真的被胁迫,还是听说了勤王军几十万的人马,心里害怕,才选择背叛苏锦遥,他也不计较。
有些账,不适合现在就算。
“至于你说的第四——”
苏文渊站起身,向众人客气拱手,“能否在第一时间夺回京城,还要看各位将军的表现了。”
众人急忙起身,连道不敢。
态度恭顺谦虚,却无人出言保证。
见状,苏文渊也不在意,不疾不徐的扬声补充。
“明日一战,勇猛杀敌者,本帅重重奖赏,同样,若有畏敌不前,无辜拖延的——”
他倏然冷了眉眼,“军法处置。”
众将齐齐一凛。
“另外,各位在此战中的所有表现,本帅都会一丝不落的禀报给父皇。”
他似笑非笑的扫过在场之人,“想必各位远道而来,也是想建功立业,而不是丢官去命吧?”
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他心里一清二楚。
这一课,皇兄早就给他上过了。
他会让他们乖乖出力的。
这一番软硬皆施的话说下来,成功让在场大部分人歇了浑水摸鱼的心思。
这位可是被皇上放在心头上宠的,甚至可能还是下一任君主,谁敢得罪?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
顾琪首当其冲,“主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末将佩服。”
“但末将才疏学浅,恐难胜任前锋一职。”
他阴阳怪气的笑了笑,透着几分故意,“所以明日的攻城,请恕末将不能参加。”
在他手底下拼命,然后帮他扬名立万?
他又不是傻。
眼见又是顾琪,苏文渊当即沉了脸色。
“前锋乃父皇任命,你早不推辞,到了这个节骨眼,却临阵脱逃,岂非拿军职当儿戏?”
其实他心里并无多少气愤。
这些大将心里对他不服,他如何不知?
顾琪既然再次送上门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众将悄悄抬眼。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三殿下发火。
原以为是个温温吞吞的性子,哪成想,他还真和顾家杠上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可是顾家啊!
顾琪梗着脖子,一副大义凛然,“主帅一意孤行,末将无法阻止,只能选择退出这场战争。”
当着这么多武将,他就是要让他下不来台。
只要他威仪尽失,看他怎么和表兄争。
“好!”
苏文渊面色骤然冷了下来,“顾琪抗令不遵,依军规,当斩。”
他提高声音,向外面吩咐,“来人,将其拖出去,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还真砍啊!
顾琪一脸无畏,“你敢——”
他可是顾家的人,是表兄的人。
无人能动他。
更何况,他又没错。
这个前锋,他不干了还不成?
苏文渊当然敢。
而且无比清醒。
他眼神凉意十足,隐含嘲讽,“看来,你在军营的这么多年,都白待了。”
外面立岗的士兵听到命令,立刻便有两人走了进来,要带走顾琪。
顾琪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但还是强撑着不愿服输。
苏文渊的话他听明白了。
军令如山。
一个连军法军规都不知遵守的人,不配待在军营。
哪怕他是顾家人。
其他人更是不敢多言,生怕被连累了去。
顾怿见事情闹的有些大,连忙出声劝阻,“主帅——”
“顾将军这是打算为顾琪求情?”
苏文渊挑眉看向他,不咸不淡怼了回去。
看了半日热闹,现在想起来调解了?
他当然没打算杀顾琪,不过是想教训他一顿罢了。
一则是为了杀鸡儆猴,二则,是想打压一下顾家的气焰。
顾琪嚣张跋扈,顾怿袖手旁观的底气,皆是因为,他们背后有顾家。
他心里默默叹口气。
江夏的世家门阀,也太根深蒂固了些。
怪不得皇兄同他说过,想要江夏重新活过来,必须要根除门阀世家这颗毒瘤。
别的不说,单是土地兼并这一项,皇亲贵族、门阀世家就占了十之八九,剩下的一二,才是普通百姓共同分之。
所以,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之人才越来越多。
这条路,任重道远啊!
不过再难,他也不怕。
顾家是顾皇后的母家,皇兄不便出手,那就由他来好了。
当然,相比于其他世家,顾家对子弟约束比较严格,甚少作恶,所以他也不打算赶尽杀绝。
只要瓦解其势力,分散其权势,让其不再继续影响朝堂便好。
顾怿面色不变,心平气和劝道,“顾琪不尊军令,的确该罚,但阵前擅杀大将,恐会影响大军士气,不如这样——”
他话锋一转,语气罕见的和软了些,“免了他的死罪,主帅觉得如何?”
当然,他可不认为,自己的面子在苏文渊这里有用。
这小子对他的敌意那么大,怎么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饶了顾琪?
他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他知道,苏文渊压根就没杀顾琪的意思。
这是他递给他的一个台阶。
或许他想拿顾家动手,但绝不是现在。
果然,苏文渊凉凉看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微点了下头,“那就依顾将军的意思。”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冷冷下令,“将顾琪拉下去,责打三十军棍。”
顿了一瞬,他又指着最下首的一名将领吩咐,“许将军,劳烦你来监刑,谁若敢寻思,与顾琪同罪。”
三十军棍,也够他受的。
闻言,顾怿也没再说什么。
顾琪从小被娇纵着长大,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顾琪傻眼了。
苏文渊来真的。
许晋也傻眼了。
经历过古家和上官家的相继倒台,他们许家已经够低调的了。
尤其是,他还是一个外派的远支。
可哪里想到,三皇子竟然指派了他,来监刑。
他不想得罪顾家啊!
不过害怕归害怕,他还是没胆子违抗军令,乖乖跟着顾琪出去了。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了沉闷的击打声,以及刻意压低的呻吟。
大帐内的气压顿时低沉压抑了起来。
苏文渊倒是若无其事,“接下来,我们商量明日一战的细节……”
……
经此一事,勤王军将领对苏文渊的杀伐决断刮目相看,再也无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他的威信,迅速在军中传扬开来。
苏文渊抓住机会,很快将任务布置了下去。
当然,为了行动的保密,所有参与行动的将领,他都派了人密切监视。
一夜忙碌。
凌晨,天还未亮,勤王军便摸着夜色,悄悄出发,向京城靠近了。
记住暖酒小说地址:nn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