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亭的地理职位就好似一把宽剑的剑头,直直插向东方。
东面是靺褐人,北面是契丹人,南面是高句丽人的羁縻州,可谓是一个三面腹敌的状态。
而自东亭以西一直到医巫闾山又是一马平川,除了平地就是大泽。
夏季的大泽或许会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但是一进入冬季,就成了天然的高速公路,易攻而不易守。
这种态势下,把白崖城算计过来,又打了靺鞨人与草河城,罗一自己都觉得这已经是很冒险了。
担心上边责罚不但耗费了不少脑细胞想个能交代过去的法子,还连带着送出去了不少利益。之后更是选择了稳扎稳打,没敢再四处耍什么心眼。
万万没想到李尚客居然会主动让搞事情,因为屯田已经累成狗的罗一,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把屯田的活全都交给杨洪山和郑、马两位团头,一头扑在集市上,琢磨着到底从哪弄些粮食回来。
思来想去,罗一还是决定从辽南的羁縻州入手。
因为北边的契丹人现在有些猛,平卢军对付起来都有些吃力。保定军就是给送人头的,暂时还不能招惹。
东边已经打了一次草河城,不能再可着那边薅羊毛了,不然东亭就真与靺鞨人直接接壤了。
至于靺鞨人,现在还有三百多俘虏在后山开采石头呢,再过去撩拨,那就真要酿成外交事故了。
辽南则不同,不光是有辽东半岛,还有大行城至平壤城那一块狭长的平原。
辽东半岛上各羁縻州的高句丽人与靺鞨人因为曾经的阶级关系,肯定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平壤城那边的处境更是不妙,北边与东边的山地几乎全丢给了靺鞨人,南边则是被新罗所蚕食。
现在这两处的高句丽人还能过得安稳,甚至有些时候还能相互火并抢地盘,是因为大唐此时的国力还能震慑住靺鞨人与新罗人。
这个道理他们应该都懂,以边军的名义与他们买些粮草,估摸着这两处勒紧裤腰带也能给凑出些粮食来。
但是这个念头,在罗一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否决了。
粮食他们自己都不富余,还想着从营州或是走海运从登州弄粮食回去,这样做有些强买强卖的意思。
保定军也会被人给看扁了,更会传递出去一个不好的信号。
身为大唐边军,连米粮都要从外面买,不但被认为营州内部肯定是出现了问题,保定军以后在东境上更是不会再有什么威慑力。
但能够名正言顺的搞事情,又是东亭将手伸出去的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与辽南搞好关系,甚至是将其攥在手里,今后营州一旦有变,多出这么一个纵深,不会出现退无可退,跑无可跑的局面。
所以事情还是必须要搞的,而且还不能以军方名义押下去,态度更不能强硬。
这种既要拉拢又要从人家口袋里掏出粮食的操作,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罗一在集市里转悠了两天,硬薅着头发算是琢磨出两个办法。
前一个有些有损李尚客的名声,但东亭能受益。
后一个符合罗一自己的利益,但却有损柳城和保定军那些大佬的利益。
纠结了小半天罗一最终也定不下用哪个,索性直接交给李尚客去选择。
“你小子为了米粮,就把我的名声豁出去了?”
斜了一眼罗一,抖了抖手中的第一个计划书,李尚客皱着眉头继续道:“若是真能解决米粮的问题,我挨些骂也认了。
不但弄什么甲乙丙丁的,尾巴处还写个都能得利。
你从头到尾仔细与我讲讲,利用了我的名声,怎么就都各自得了利。”彡彡訁凊
罗一见李尚客没直接拒绝,立刻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也很简单,您只不过是没细看,才感觉发晕的。”
指了指集市的方向,罗一笑眯眯的继续道:“您该知道羁縻州的冬日也很难熬,而且各自为政之下,明面上看着太平,实则各处响马众多。
小子弄出的那个酒水、香皂,还有边军能给护行,是往来商队最渴求的。”
李尚客眉头一皱,“我自打到了东亭,你的那个酒水我就吃过一次。
你不是说没多少吗?你怎么卖给那些商队。
而且这个酒水可是军中有大用的,也不应该把这个酒水卖出去。”
“您是不懂才让我讲的,能不能等我都说完了您再打断我。”罗一吐槽了一句,敲了敲案几,“现在您就说那个酒水您喜欢不喜欢。”
李尚客翻了一眼罗一,“废话,不喜欢我能念念不忘吗,辽东的冬日吃这个最是暖身。”
罗一拍拍手,“您是京城来的,连您都喜欢,那些行商会不喜欢?
若是这个法子您同意,给集市的行商各自送去些,定然会有大把人来买。”
见李尚客又要张嘴,罗一挥了挥手,“知道您要问没酒水怎么卖,我先从头给您捋一遍,您就明白了。
先将酒水散出去一些,待行商们意动之时,在集市散出口风,想要买到酒水并且能够出境以及得到护行。
得得到您的首肯,怎么得到首肯,当然是要打点打点。
财帛上您不缺,就喜好吃这个酒水,那些行商自然就要先送您酒水。
小子到时候以行商不能持酒为名,发些代表酒水的文书,卖给军中的家眷。
再由那些家眷卖给行商,最后行商送给您,您再把文书卖给小子。”
李尚客捻了捻胡须,“这一圈我倒是捋顺明白了,可利从何来。”
罗一嘿嘿一笑,“假若一份文书上标记的是十坛酒。
我卖给家眷只收六坛半的钱,而家眷可以以十坛的价钱卖给行商。
行商送给您后,小子可以出五坛的价钱,把这个再收回来。
当然,这份文书只能用米粮来购买,财帛什么的不行。”
李尚客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盯了罗一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这么一倒腾,在没有酒水之下,行商得了许诺。
我赚了五坛的酒钱,家眷们赚了三坛半的酒钱,你赚了一坛半的酒钱。”
砸吧砸吧嘴,李尚客突然摇摇头,“这不对啊。
既然都豁出去我的名声了,为啥还要这么倒腾。
而且明明我该得十坛的酒水,为啥非要卖给你,我只赚五坛。”
罗一郁闷道:“您当我愿意这么倒腾啊,军衙若是让我收粮,酒水早就酿出来了。”
指了指李尚客手中的计划书,罗一撇撇嘴继续道:“这么讲是在告诉您解惑,告诉您为啥都能得利。
别忘了咱们最终的目的是弄到米粮,除去家眷们赚得和留下酿酒水的,你我所赚的可都是要入了军仓的。
而且这么倒腾也是在给您往回捞捞名声,行商骂您黑了心,自己人得了利却是念您的好。
将来这事传到上边,也有人给您请命不是。”
李尚客将眉头拧成了一团,低头想了半晌,猛得看向罗一,“我把名声臭了,你倒是两边都能念你的好。
还有留下酿酒的米粮,你也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罗一有些心虚的呲牙笑了笑,“有账不怕算,只要米粮能到手,就算我吃亏都行。
至于名声,那是没办法的事,我若是军使,肯定用不到您的名头。
但我就是一个守捉使,名头不够响亮,行商们也不能信我能派兵护送那么远不是。”
“你这是嫌官职小了?还有酿酒的米粮你怎么就吃亏了。”李尚客用力拍了一下案几,对罗一一扬眉,“不用跟我耍心思,不是还有第二个法子吗,先把这个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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