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议站在一旁,低声道:“臣听闻张益德喜欢和文人士子来往,不太喜欢和军将来往,而且对军中士卒和部下比较苛刻,不怎么愿意施恩,所以尽管是他的部下,也不太有谁与他亲近。
而且,墙倒众人推,此乃人之本性,之前有传言说陛下暴怒,估计也不会有人敢于在这个时候惹陛下不开心,臣以为,并非没有人愿意为张飞说话,只是落井下石的人太多,他们不敢。”
郭瑾放下了一本弹劾张飞霸道欺凌军中新人的奏表,嘲讽的摇了摇头。
“没有自然是好事,证明大家都很聪明,可是如果一个朝廷里全是聪明人,却没几个蠢笨的人,想想,也是觉得有些凄凉啊。”
郭瑾看向了陆议。
陆议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
“张益德纵横沙场三十年,为我魏立下功勋无数,如今一朝犯错,居然全是落井下石之人,连一个愿意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伯言,换做是我,我估计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郭瑾叹了口气,还要说些什么,张德却突然从外面进来跪下。
“陛下,解侯关羽请求拜见陛下,他说,他想为涿侯张飞辩白。”
郭瑾还没说出去的话就停在了嗓子眼里。
他呆呆的看了看陆议,陆议也呆呆的看了看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以为满朝文武百官都是明哲保身的聪明人,不曾想还是有那么个蠢笨之人的,哈哈哈哈!宣!宣关羽觐见!”
“遵旨。”
张德跑了出去。
郭瑾抚掌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还真有如此蠢笨之人,落井下石之人何其多,他这个时候帮张飞说话,不是等于帮他一起承担罪责吗?关羽应该不是这种没有头脑之人,伯言,你说是吗?”
陆议点了点头。
“关云长跟随太上皇三十年,是最早的一批元从老将之一,虽然从来没有从事过政务,但是,也绝对不是蠢笨之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显然,是因为他和张益德三十年的交情。”
郭瑾点了点头。
“我当年听人说过,关云长和张益德早前是一个叫做刘玄德的汉室宗亲的部下,并非一开始就是太上皇的部下,他们曾跟随刘玄德征战过沙场,在黄巾之乱中立功。
后来因为刘玄德和太上皇同为前汉太尉卢公之门生,所以前去投奔太上皇,再往后,刘玄德奉太上皇之命,带兵跟随前汉军阀公孙瓒一起出动参与平定凉州韩遂、北伯宫玉之乱。
结果在路途中,公孙瓒粗暴对待当时的乌丸人,引发乌丸人的叛乱,乱战之中,刘玄德战死,关云长和张益德侥幸逃出,回奔太上皇,自此成为太上皇的部下。
如此算来,他们之间相识相知还要更早于跟随太上皇征战,应该是超过三十年的交情,这份交情在整个朝廷里也算是非常深厚的,关云长能站出来,不愧重情重义之名。”
“那陛下打算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这有什么好说的?张飞必然要严惩,但是关羽没有任何过错,不能惩处,反而要抚慰,要嘉奖,如此,才能更好的抚慰老臣、老将之心啊,呵呵呵。”
郭瑾笑眯眯的看着陆议。
陆议稍微愣了一下,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这一推一拉,可不就是把老臣老将之心玩弄于鼓掌之中吗?
若只是严惩,固然树立权威,固然有赵云分担压力,也难保老臣老将不为之担忧、寒心。
皇帝严苛,就算是功勋老将也不会放过,赵云一波得逞,这一次是张飞,下一次,谁又会成为那个被打击的靶子呢?
如果赵云的权力欲望勃发,和郭瑾这半拉姑爷唱双簧,一起排斥异己,把军队里对赵云不服从的人全部干掉,以此集权,他们又能怎么办?
而且赵云素来不结党不搞山头,这一波忽然要搞小团体了,这样一来,整个魏军的生态都要发生巨大的变化,很多人都会因此而失去地位的。
如此,军队必然爆发大的信任危机,从而影响到魏军的战斗力和魏军的发展。
况且成军多年,魏军绝非铁板一块,彼此之间谁又没有一点争端、过失,谁又没有一两个仇家、对头呢?
若只是打击,不去抚慰,就会引发这样的问题。
而嘉奖、抚慰关羽,便能打消老臣、老将的担忧。
这就等于告诉老臣老将,这一波是就事论事,不搞清洗,不搞扩大化,不会由军事问题牵扯到政治问题,来一轮【一朝天子一朝臣】式的政治行动。
告诉他们,我郭瑾不是一个刻薄寡恩之君,我赞许忠义之辈,我欣赏忠诚勇敢的老臣,欣赏关羽这样愿意为自己的同僚说一句好话的心存善念的人。
这样可以使得郭瑾不仅得到权威,还能得到老臣老将之心,在军队里和老将们的群体之间,郭瑾将真正意义上拥有属于他自己的威望,而不是郭鹏为他营造的【人望】。
尤其是对于关羽来说,这种威望就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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