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死亡如期而至,距离绘梨衣最近的那条长颈连着那颗狰狞的龙首一起被吹散了巨大而坚硬的鳞片,鳞片下的肌肉组织凌乱地被割开,血管像是开花那样迸着血。
盾形的白鳞在数百米的高空被掀起,像是被龙卷风卷起的房屋棚顶。
那些脱离本体的鳞片首先受到死亡的影响,在落向海面的途中便已经化作白色的灰烬,灰烬纷纷扬扬且密集,倒像是在这片远古战场般荒诞而肃杀的海域上落下了一场绵延的雪。
接着那条失去了鳞片的长颈彻底开始崩塌,轻柔的风带着死亡的命令缓慢地吹拂过去,那颗被风吹过的龙首睁大了黄金的竖瞳,瞳孔中写满这种究极生物不应该会有的情绪。
那种情绪是恐惧。
审判,审判。
审判!
古老的白皇帝念诵这个言灵的时候哪怕罪人拥有何等滔天的伟力也要如飞雪般倾塌!
脓腥的血被风裹着如血色的潮那样蔓延过被笼罩的长颈,言灵.八岐开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修复这条大蛇的身体,细密的鳞片蛆虫一样钻开模糊的血肉紧紧扣合,但下一秒那些鳞片就在风中摇摆起来,随后立刻被带着血色的微风连根拔起。
它的血肉龟裂、接下来苍白色金属般的巨大颈骨也被磨砺成粉碎。
短短片刻这堪比两列重型运输列车合并在一起的长颈就已经荡然无存,唯剩下被如灰尘般吹散的血肉所化作的猩红色暴风雪。
这场暴风雪里群魔呼啸仿佛永远不会停歇,如猩红色的墙向着前方缓缓推进,直到那堵仿佛有天那样高的墙吞噬了又一条八岐大蛇的长颈,才终于因为失去了言灵的念诵者的控制而烟消云散。
绘梨衣用神俯瞰罪人的眼神去俯瞰八岐大蛇剩余的几条长颈,那怪物虽处在巨大的痛苦与恐惧中,却并无多少胆量敢有什么异动。
巨大的威严商户海啸般从天而降,某个密集的鼓点忽然回响在天海之间。
那是绘梨衣的心跳,如此伟岸,如此磅礴。
在使用过言灵.审判之后她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似乎被打开了,那东西像是某把锁,锁住了绘梨衣原有的力量。
同时也锁住了一只蠢蠢欲动的恶鬼。
路明非不知道现在事情是否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但他绝不愿意再错过任何一丝机会。
“不要继续了,绘梨衣!”他咆哮,声音像是带着金属的质地,又像是含着钢铁在牙齿间咀嚼。
可那女孩此时简直有王的所有威仪,说是另一个初登基的新王也不为过。
一位君主在登基时怎么会因为某个宠臣的出声阻止而中断,她只会愤怒地让卫兵把那个宠臣撕成碎片,用他的血来献祭荆棘的王冠。
绘梨衣再次回望路明非。
出乎意料的是这女孩眼中所有的冰冷与残暴在看到他的时候居然都消失了,那双璀璨的黄金瞳暗淡下来,暗红色的眸子里荡漾起温柔与关切的涟漪。
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些可怖的变化。
短时间的狂暴之后她身上所有的龙类特征都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褪去,鳞片与利爪都收回体内,那对狰狞而充满神性光辉的苍白色翅膀也缓缓收叠起来,紧贴着后背隐入皮下。
路明非心中一阵狂喜。他知道不久前使用的黄金圣浆并非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在没有使用过言灵的时候绘梨衣的身体稳定得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而此时她迫不得已使用了审判,却似乎依旧拥有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
绘梨衣像是一片落叶那样从天空坠落,她的裙裾在那场血腥的风中已经被吹得残破了,可当路明非扑过去接住她的时候她的面色居然很红润。
像是美美的睡了一觉。
但路明非眼中的担忧与关切却并没有因此而消退。
因为他怀中的女孩身体坚硬得简直像是用钢铁铸造。他沿着绘梨衣脚踝向上摸索,眼中的愤怒与仇恨一闪而逝。
那些紫黑色的脉络并没有消失,沿着脉络向上攀爬的苍白色细鳞也仍旧存在。
这意味着绘梨衣的血统再一次暴走了,来自一条三代种体内胎血所熔炼的黄金圣浆维持的宝贵平衡,在绘梨衣使用言灵的刹那被破坏。
“别怕绘梨衣,我在。”路明非察觉到怀里的女孩在轻轻颤抖,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七宗罪则被背负在身后。
绘梨衣的鼻翼微扇,贪婪地吮吸路明非身上的味道。
她害怕得甚至在颤抖,可看到路明非陷入危险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地念诵出那些要命的短语。
“我不怕,sakura在的话我永远都不害怕。”绘梨衣轻声说。
路明非怀抱着她回到那艘大船上,八岐大蛇已经松开了它的缠绕,几条长颈愤怒而痛苦地在海面扭曲拍打,掀起滔天的巨浪。
夏弥也怀抱着脸色略微苍白的零落在甲板上,她和路明非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可思议。
零的言灵是镜瞳,能够复制其他人的言灵。
可它的审判居然同样摧毁了一颗龙首。
而且镜瞳复制的对象至少不能是血统高于自己太多的人,但绘梨衣的血统简直和纯血龙类无异。
这意味着皇女殿下也拥有接近纯血龙类的血脉?
忽然八岐大蛇停止了挣扎,它剩余的五条长颈高高扬起,凶狞地望向东京的方向。
那里的天空中似乎有什么在接近,元素化作狂龙呼啸着追随某个苍白色的影子。
路明非瞳孔微微收缩。
“怎么可能……”
他喃喃,
“赫尔佐格……?”(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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