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瞳孔微然一缩,由于那小人的画工实在粗糙,以至于他现在才发现小人尚未握剑的左手,其实是一直紧紧用力捂着自己心口的。
怎会有如此怪异的剑招?
陵天苏暗自皱眉,打消翻开第二页书页的念头,而是直接席地坐于溪边,捧着剑经继续观看。
他没有因为一开始就卡在剑经的开头部分而感到挫败,反而隐隐起了几分兴趣。
眉心金色竖痕再现,心中意有所动,书册中长剑所指,便是剑经以外的世界。
可他却通过这简单的平面书纸,透过那剑尖上空,看到了另一番天地。
他看到苍穹之上,隐有星辰遥之呼应,渺小的小人与遥远的星辰练成一线,这一线跨越了凡人不可触及的空间与距离。
以此剑寄心,令星辰呼应。
此为《繁星剑经》的第一式!
陵天苏眼底隐隐可见震撼之色,这《繁星剑经》果然是朴实中深藏玄奥。
陵天苏曾经听溯一说过,这人间万界,皆以修行元力为本。
可在遥远的苍穹九重天之上,有着无数星辰,凡间世人抬头仰望天空,可见亿万星辰。
却不知,那亿万星辰大多是归于虚无神界的神族所管,能够掌控一方星域的神族,则被尊称为星主。
星主可与自己的星辰本命相连,将星辰之力化为己用。
星辰之力乃是域外之力,并不属于人间,其恐怖之处,非常人能想象。
翻转星空!掌控万物生死!断海劈江!杀神灭魔!涅槃不朽!
而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本《繁星剑经》竟可勾动星辰之力!
陵天苏深吸一口气,合上剑经,将剑经珍之重之的收回至九重鸣幻铃内。
他刚站起身来,便见远处行来一位身穿蓑衣头带斗笠草帽的老者。
他肩上扛着一条长长鱼竿,手中拎着一团鱼线,腰间挎着鱼篓,哼着不知名的乡间民歌。
老者寻了一处干净的溪石坐下,绑好鱼线,上好鱼饵,熟练的一甩鱼钩,落入水中。
他稳稳的捏着手中鱼竿,仰着脖子悠悠念道。
“一尺鲈鱼新钓得,儿孙吹火荻花中……哈哈,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啊!”
老者面容沧桑,须发皆白,显然已是到了迟暮黄昏之龄。
不过见他面上悠然自得,洒脱快意,倒是颇有闲云野鹤的姿态。
陵天苏会心一笑,自他天眼看去,这老者不过是一个寻常垂钓老人,体内并不具备有一丝元力波动。
想来许是惹
不过家中孙儿的馋嘴纠缠,这才出来大显身手,好一饱幼孙的口舌之欲。
对于突如其来的老者,陵天苏也并未多想。
他闭眼微微调整好身体状态后,左手握着心口,右手枯枝摇摇直指苍穹,认真闭目感应。
天际刚落下细雨未过多久,天空尚且蒙上一层灰蒙蒙颜色,薄云未散。
莫说是星辰,就连平日里高悬于空的日头也不知藏到了那里去。
更何况此刻才刚至未时,入夜尚且还早。
陵天苏这般朝着天空点去,一点天地异象都未发生变化。
天空中的灰色薄云如凡间溪水般平静的朝着一处流动而去,灰暗的色彩一层不变。
陵天苏手中姿势不变,静立在哪里闭眸感悟。
因为他知道,即便此时此刻不见一颗星辰,但这并不就意味着,此时他头顶的苍穹云霄之上的漫天星辰尽数消散。
他忽然有些理解溯一的用意了。
溯一分明在很久以前,便希望他可以继承无祁邪的衣钵,踏上剑道成神之路。
可他却一直不急着传授自己任何剑法剑招。
直到他修炼了昊天心经,开了心眼,他才扔出这本《繁星剑经》给他。
若是在以往,他就是将这本剑经给来回翻烂,也不一定能够参悟到其中半点皮毛吧。
一个时辰过去,溪河边的老者拉了五次鱼竿,收获了整整两条大肥鲈鱼。
而陵天苏却一直保持这个动作,纹丝不动!
那一直垂钓不曾说话的老者终于转过头来。
他像看傻子一样看了陵天苏一眼,嘿笑道:“这是从那家跑出来的混小子,拿着跟树枝指着苍天老爷做什么?
该不会是从说书先生那听了江湖豪侠,神仙人物的故事,便也学着书中内容动不动要逆天吧?”
陵天苏倒是没想到能够从这老者口中蹦出这么一句有意思的话来。
他双目紧闭,姿势不动,口中却笑着回应道:“好端端的去逆什么天?在这天空之上,晨有初阳斜辉,午有朝霞满天,晚有黄昏落日,夜有星河九万里,当世为人,不想着去守好这盛世美景,去行拿等子热血没脑子的事做什么?”
老者先是一愣,随即捧着头顶的斗笠哈哈大笑出声,显然是被陵天苏这番话给抖乐得不轻。
“既不是要热血逆天,那你拿着枯枝指着天整整一个时辰不动又是何意?可是遇上了什么不如意之事,所以指天在心中叫骂?
小兄弟这可不行啊,即便是在心中偷偷叫骂,这苍天老爷还是能够听
到的,如今可是雷雨时分,你就不怕这苍天老爷降下一道神雷下来,将你轰死?”
好似要配合他这句话一般,老者话音刚落,一道粗大的闪电在云层中炸开。
轰隆隆一声巨响,宛若要将这片天际给撕开一道巨口!
老者明显是想吓唬吓唬陵天苏,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巨大雷声反倒将他吓一跳。
脚下一滑,不甚将脚边那装着鲈鱼的鱼篓踢翻,新钓的两尾鲈鱼再度回归河流。
劫后余生的两尾鲈鱼飞快的扭着尾巴,顺着河水逃之夭夭。
老者面上一阵肉疼,然后叹了一口气,再度坐正身子,专心钓鱼。
陵天苏却道:“老先生问晚辈拿着枯枝指天做什么?不如先让晚辈问问老先生拿着鱼竿在做什么?”
老者一吹花白的胡子,翻着白眼还没气道:“拿着鱼竿还能做什么?自然是钓鱼啊。”
陵天苏理所当然般的说道:“那我拿着枯枝,自然也是为了钓鱼。”
老者气急败坏道:“胡扯!哪有对着天空钓鱼的!你莫不是把老夫当成三岁孩童打趣!”
“人间有溪河,天上有星河,你垂钓的是溪河里的鱼,我仰钓的是星河里的鱼。
不过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老先生有鱼饵,我却无鱼饵。
所以老先生能够在一个时辰内成功钓上两条鲈鱼,我无鱼饵,自是不敢乱动。不然惊走了天上的鱼儿,可就白费一番功夫了。”
老者气笑道:“你小子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居然是要钓那星河之鱼!”
老者冷哼一声,嘲弄戏笑道:“世间哪里有那么长的鱼线,供你去仰钓星河之鱼。”
陵天苏应道:“古有姜太公直钩钓鱼,愿者上钩,如今这么一对比,有无鱼线倒也没那么重要,毕竟……”他嘴角一勾:“愿者上钩嘛……”
陵天苏应得有些荒唐随意,鱼倒是尚未勾上,反倒是将那老者的固执倔强给勾了出来。
他嘿嘿一笑,将手中鱼竿插在碎石之中。
一摆衣袍,正襟而坐,看着一动不动的陵天苏说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小子要如何钓下那星河之鱼。”
陵天苏微微一笑,不再说话,眉心竖痕若隐若现,好似黑夜里的萤火虫。
落雨时节,太阳一直从未出现过,但天色却渐渐暗了。
陵天苏没有等来属于他的那颗星星,亦没有等来满天星辰。
因为天空之上,乌云密布,看不到一点繁星。
而那老者也丝毫没有要归家炖鱼汤给家中幼孙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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