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宏文跃看向芩谷,声音中带着复杂的情感。
他真的很意外,以前是娘硬要让他留下令氏。他以为娘还会像以前那样帮他……因为,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如果娘在旁边看到的话,肯定看出自己的犹豫和纠结。肯定会帮他缓和现在的气氛。
没想到娘竟然直接就让他写和离书!
一旦写了的话,就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啊。
芩谷神情淡漠,心底也平静无波。呵,现在装作那么哀怨和不舍的样子给谁看?
是不是这时才发现令佳容身上的闪光点,现在才知道自己身边一直有一个宝藏却没有好好珍惜?
最讨厌这种自己没长脑子也没有担当的男人了,跟他父亲一个德行。
卫氏不知何时端着文房四宝站在宏文跃身边,挺直了腰杆,“嗯——”
宏文跃看着芩谷,又看向令佳容,“……我,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我,我这次来其实是想接你回去,我们……”
令佳容:“是不是觉得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应该站在原地等待你的回心转意,你不想看到我我就应该消失,你想让我回去我就应该无条件跟你走?”
最后淡淡地道:“写吧。我什么都不要,妍儿归我抚养。”
心已经被伤的透透的了,当初如果不是娘留下她,一个没有任何依仗的被休弃的女人将会过的多么凄惨。现在如果不是娘让她获得自强自立的能力,她仍旧是那个被人践踏而无力反抗的女人。
现在她好不容易赢得独立自主自由的机会和能力,要是放弃现在的一切回到那个只知道窝在后宅跟一群女人斗来斗去的宏家,那就是真的犯贱了。
宏文跃嘴唇嗫嚅着,有些弱弱地道:“……妍,妍儿……也是我的孩子,她姓宏,她……”
其实他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叫宏慧妍。以前因为不喜欢令氏,因为金氏和旁人的故意引导,让他忽略大女儿的存在。而这两年一直都是宝儿和曦月围绕身边。
可是当令氏提到要女儿的抚养权时,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就好像终于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或许只要抓住女儿这个纽带,他仍旧是有机会的。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好陌生——人就是这样,越是失去越是得不到才越觉得其珍贵越想要得到。
“宏文跃,看在你是妍儿亲生父亲的份上,你要真是对她还有一丝亲情在,那就放手吧。你心里非常清楚你那院子是个什么样的环境……”
宏文跃顿时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就激动起来:“令佳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以为妍儿跟着我我会虐待她我会让她吃苦?还是说你觉得巧珍会对妍儿不好?她,她之前就说过要把你和妍儿接回去,她还说会像对待宝儿曦月一样对待妍儿。为什么你总是用这么恶毒的心去揣度别人……”
嘭——
芩谷将拐杖重重杵了一下,振声道:“快写——”
宏文跃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声惊了一下,看向芩谷:“娘——”
“写!佳容现在是我们棉纺作坊的总管事,会一直跟在我身边,难道妍儿在我这里你也不愿意?”
…………
第二天,芩谷让人陪着令氏去县衙备案文书,现在就是自由身了。
芩谷感觉令氏整个人就像是终于挣脱身上那层绳索一样,焕发出迫人的青春和活力,对棉纺作坊管理更积极热情,而且还时不时有很好的点子冒出来。
妍儿在庄子上两年多时间,不仅个子窜上去了,人也变得十分开朗。
令氏的父亲正式成为庄子里学堂先生,他教导妍儿非常上心,也非常宽慰——令家几个子孙中就数妍儿的悟性最高,而且也肯学习。或许以后有望参加科举,成为一名女官也说不定。
只不过老人家有喜也有忧:女官虽然风光,可是就要比男子付出的更多,牺牲的更多。而且,以后选择夫婿也比普通女子更难些。毕竟,有了学识的女子,那眼界也就不一样了,普通人已经入不了她们的眼。而能配得上的,人家又会忍受一个见识广的独立女性在自己身边吗?
且说芩谷陆续把文珂和佳容的事情搞定,然后轮到自己了。
就在宏文跃带着和离书回到宏家的三天后,宏泰生来了。
宏泰生定定地看着芩谷,脸上表情很精彩,最后才无比感慨地说道:“看来真的是我亏待了你啊,只要你在这里过的好,那我也有安心了。”
芩谷心中轻蔑,呵,当初和离时为了一个不值钱的破庄子和铺子就跟结发妻翻脸,走的时候就两个儿子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给了十五两银子。而他,这个现在看起来无比深情又痛苦又纠结的男人,却是一文钱都没有给的。这就是委托者跟了他几十年的情义啊。
现在,芩谷把庄子搞的蒸蒸日上,成了礼县最大的纺织作坊,也正在兴建蚕丝加工的作坊,以及在规划陶瓷作坊,荒地开垦等等。
解决了礼县上千个就业岗位,上千户家庭都依附在芩谷的作坊上,那口碑,谁不说纪老太太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芩谷凉凉地道:“哦,原来你知道你亏待了我啊,你也会不安心的啊。”
宏泰生眉头就皱了起来,“你看你这人,我这不是好心好意来看你的嘛,你为什么说话总是这么带刺的呢?我……”
芩谷:“话说,我该怎么分辨你是好心好意还是带着恶意来看我的呢?难道说你给我摆着一副痛苦的纠结的感慨的面孔,说‘你过的好我就安心’,这就代表你的好意?”
“纪白兰,你……”
芩谷:“宏家老爷子真是气势迫人啊,你给我一皱眉一瞪眼,我是不是应该马上低头垂目委屈巴巴地讨好你啊?可惜啊,宏老爷,你来错地方了啊。”
宏泰生迎着芩谷底气更足的气势,一下子就败下阵,带着痛苦的祈求:“白兰,你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我们坐下好好聊一聊都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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