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中原的小公主答应了他们画殷大人的求爱,昭冥司每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粉粉嫩嫩的甜腻。

这不,他们远远便看见画殷大人捧着一捧从园子里采来的橙色花簇,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儿,悠哉悠哉地走进来。

众人嘴角一抽,纷纷抬手朝他一礼。

“参见画殷大人!”

“嗯,都忙去吧,以后不必如此多礼。”

画殷心情大好,嘴角带笑地朝着众人微微颔首,随后抬脚上了楼,浑身上下写满了“我很开心”几个大字。

大家从来没见过如此和善的画殷大人,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得出结论,陷入爱河的男人真可怕。

昭冥司十八层,画殷坐在椅子上将新采的花束放好,花瓶旁边还放着一个裂开了的布娃娃,又被粗糙的针脚强行缝好,整个娃娃带着一股诡异的喜感。

画殷却对这个娃娃爱不释手,抬手摸了摸它断成几节的辫子,又被他用丝线强行吊起来接好。

这可是公主送他的第一个礼物,他自然得好好爱护。

一下属拿着卷轴走进来,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玩布娃娃的人,小小地吃了一惊,随后稳步走近将卷轴递过去。

“这个案子上的诸多疑点已经排查完,凶手已锁定,可要立刻前去抓人?”

画殷将娃娃放回去,额前的双扣抹额冷寂威严,抬眸瞥他一眼。

“不抓,等着过年?”

下属:“……”好得很,还是熟悉的味道。

“那下官这就去拿人,司葵大人在哪儿,她也想看看这份卷宗……”

画殷起身拿过卷轴,“我带去给……”

话还没说完,脑子里猛然闪过一句话,异地恋守则第二条,不许对其她女子献殷勤。

他一下又坐了回去,抬手将卷轴塞进那人怀里,沉声开口。

“司葵在六狱主那里协助他探案,你可去那里寻她。”

“是。”

下属奇怪地看他一眼,摸着后脑勺走出去。

这点忙都不帮,画殷大人忒小气。

等人走后,画殷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抬手抚了抚胸口。

好险,差点就离公主远了一步。

从那以后,众人便发现,但凡有女子想要靠近画殷大人,画殷大人必是如临大敌,随后瞬间十米开外。

这一点,司葵很有发言权。

那天,她拿着要汇报的卷轴,看着就眨眼的功夫,那人便站在了十米之外,她嘴角顿时抽了抽。

“癫了?”

“没癫,你汇报便好,本大人听的到。”

“……”

随着他严格地遵守异地恋守则的每一条,画殷觉得,他离公主越来越近了。

不久后,他便又收到了公主的来信,他欢喜地找了个地方看了起来。

“小黑猫,我最近看了很多,也懂了很多,更找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做,我现在无比的快乐。

不久前,叶昭榆开放了太学,还重建了许多书院,女子也可入院读书,就算是及笄了,也可以不用嫁人,选择继续读书,将来为朝廷效力。

我觉得她好厉害,我本以为,天下女子如我一般,玩几年,嫁一个好夫君,便觉得人生圆满了,不用为任何事细细思量。

可我却看见前赴后继的女子赶来太学,带着挣扎,带着不甘,想要读书,想要进取,想要考取功名,想和所有人一样,站在光明之下。

我觉得震惊,我从她们的眼中看见了害怕,与不甘。

不甘心一到及笄,除了嫁人便毫无选择,不甘心这一辈子便被困于一方后宅了此余生,不甘心这世上没有她们的声音……

小黑猫,我觉得很难过,我像是从来没有睁开眼睛看过这个世界一样,先前遇到任何事,有父皇挡着,父皇没了,有叶昭榆挡着,我的眼中看不见满世道的挣扎与无奈。

原来,叶昭榆满心的不甘与愤然是这样的,只有站在最高处,她才能为所有人呐喊,她才能亲手去打破这个压在所有人身上的枷锁。

我现在看见了,我便不想袖手旁观,我想帮她,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我和谢太傅的孙女谢双霜一起去了京郊的一处书院,当了那些孩童的启蒙夫子。

虽然能力很小,但我没有在原地踏步,我觉得我进步了,我也为这盛世出了一份力。

当然了,我的课业在一众皇子公主里是不出众,但我好歹也是谢老头教的,教教那些小萝卜头还是绰绰有余,你不用担心我把他们带偏了。”

看到这里,画殷弯唇笑了一下,小公主是长大了不少。

他拿过最后一张纸看了起来。

“小黑猫,你不知道,教那些小孩读书写字可有意思了,他们不听话就罚他们抄文章,终于知道谢老头以前为什么那么喜欢罚抄,有那么点快乐。

不久后,小谢公子便要离开叶昭榆回西域了,他们都有自己肩负的事要做,我们也不能落后,要跟着他们一起努力,建设更好的世道。

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我就去找你玩,你就等着接驾吧。”

画殷将信收起来,放进一个红色的匣子里,里面已经躺了好几封信,全是萧瑶写给他的。

他拿过一张白纸回信,洋洋洒洒地写着回复与自己的近况,最后在信的末尾贴了一朵橙色小花。

当小谢公子回到西域后,发现画殷处理政务比以往更卖力了,连阿坦勒都觉得他在暗暗抢自己的风头。

画殷大人每天除了一头扎进事堆里,便是走到哪里都在看信,再远的距离都挡不住两人眉目传情。

“小黑猫,我最近随叶昭榆出京考察了,见了好多世面,我能分清麦和黍了,我可真厉害。”

“小黑猫,黎州的荷花开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可好看了,我画给你看啊。”

“小黑猫,我不开心,今日有个学生没来听课,她阿娘以后也不让她来了,只让她阿弟来,真讨厌,她不让来就不来了?本公主偏要她来,哼!”

“小黑猫,你上次让人带的牛肉干吃完了,我还想吃,你再给我送点来,还有你们西域的果脯,好甜,也带点,我爱吃。”

……

“立冬了,大漠应该早已冰冻三尺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哦。

今日叶昭榆晒了好多好多干花,过几日便带着花来看雪。

听她说,你们那里有一个燃灯节,可热闹了,我们来时刚好能赶上,今年我要陪她在你们西域过她的十九岁生辰,她已经有好几个生辰没能好好过了,你们要好好准备惊喜哦。”

画殷看着信上的最后一句话,碧眼一亮,立刻朝着王宫走去。

她们要来大漠了!

摩那娄诘站在窗前,一身玄色冠服曳地,抬眸看着漫天飞雪,深邃冷峻的眉眼沉静,听着画殷禀报,弯了弯唇。

“意料之中。”

又是一年燃灯节。

大漠的冬天没有格桑花,她便带着中原的格桑花来看他。

一约之言,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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