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帝宣布完封赏之后,一甩袖子离开了朝堂。
内侍尖锐的声音响起:“退朝!”
百官胆战心惊地度过了几个时辰,离开朝堂之时,双腿都是发软的,有的甚至需要互相搀扶离去。
沈自安朝白明微轻轻颔首,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适才他仗义执言,不惧皇权,这是他对公理正义的回护,也是他在弥补不能在白明微一行人回城之时提供帮助的愧疚。
他没有恭喜白明微。
盛世之中,在朝野为官乃是光宗耀祖,荣及门楣的好事。
可在乱世,为官者皆朝不保夕,更何况还是顶着风采站在这个位置的人。
白明微与白瑜朝沈自安行了个礼,随后又向宋成章行礼。
他们没有特意与这二人撇清关系,毕竟这二人适才的行为,不论他们如何保持距离,在外人眼里,这两人已被划分在他们的势力范围。
宋成章神色平静,不做任何表态,最后他留下“好自为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
其余朝臣也没有上前道贺,大家都不是傻子,元贞帝对白明微的态度,众人都心知肚明。
有的为白明微感到惋惜,所以不愿上前恭贺她领了这样的封赏;有的则与秦丰业同仇敌忾,更是不想与白明微说半句话。
太后被宫人扶着,缓缓起身,走到兄妹二人身边,她苍老的声音响起:“明微,七公子,你们可愿意到哀家的宫中喝杯茶?”
兄妹俩怎会拒绝,立即行礼应下:“是,太后。”
太后点了点头,随即迈着缓慢的步伐,向门外走去。
秦丰业尚且跪在大殿门口,他的身边围了一些人,这些人纷纷露出担忧的神色,可见是靠秦丰业喂食的人。
见太后经过,连忙诚惶诚恐地行礼,但并不敢替秦丰业求情。
太后看向守着秦丰业的内侍:“等太师大人醒了,你亲自看着他,将八万英灵送往太庙,并要求他从今日起,焚香跪拜。”
内侍收回按住秦丰业脊梁的手,秦丰业当即就软倒在地。
内侍看都不看一眼,恭敬地向太后行了个礼。
面对这样的情形,兄妹二人神色淡然地跟在太后身后,并未露出任何得意的姿态。
清宁宫。
太后没有立即坐下,当宫人将茶沏好端上来时,她亲自捧起茶盏,递向白瑜:“七公子,喝茶。”
白瑜怎敢接,连忙跪了下去:“太后,臣不敢。”
太后的声音很淡,却夹杂着几分哀伤:“你受苦了,哀家敬你茶,你当得。”
白瑜闻言,也不再扭捏,毕恭毕敬地伸手去接:“多谢太后!”
太后笑了笑,接着又将另一盏茶捧到白明微面前:“镇北大将军,你是东陵的恩人,哀家敬你。”
白明微屈膝跪下,双手接过太后的茶盏:“谢太后!”
见兄妹俩都接下了,太后这才露出些许轻松的神色。
她蹒跚走向凤座,扶着座椅的扶手,缓缓坐下去:“都起来,跪着怎么喝?坐着陪哀家说会儿话。”
兄妹二人立即起身,坐到宫人抬过来的小凳子上。
茶是上好的茶,茶盏并未掀开,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沁人心脾。
白明微轻轻抿了一口,望着茶盏里嫩绿嫩绿的芽儿,随后抬起头,颊边漾出笑意:“真是好茶,谢太后赏。”
太后笑了,蔼蔼柔柔的表情,如同一个慈祥的普通老太太:“你们愿意接哀家的茶,哀家的心里很是欣慰。”
白明微笑意未变:“太后赐茶,是臣的荣幸。”
太后喜笑颜开,可过了片刻,她的笑意悄然隐没,无端生出了许多无奈:
“哀家知道,皇帝他做错了,都是哀家没有教好他,哀家替他向你们道歉。”
白明微与白瑜闻言,未曾言语。
他们当然知晓,太后此举是为了安抚他们。
若是他们不领这份情,伤的还是太后的心。
默了片刻,太后缓缓说道:“也是哀家没用,明知那李贤昭的幕后主使是秦丰业,却不能处置他,明正法典。”
白明微与白瑜齐声道:“臣不敢。”
太后露出一抹理解的笑意:“不是不想,是不敢,你们很诚实。”
白明微道:“太后面前,臣不该隐瞒。”
太后颔首:“快喝吧,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白明微与白瑜依言将茶水一口一口地喝下。
细细地品了几口后,两人将茶盏递给宫人。
这时,太后徐徐说道:“先是阴山战报,紧接着又发生了惟墉的事情,后来又是你二嫂的牺牲,再接着是青州知州赵清远的死。”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若说你们心底没有半点想法,哀家都不相信?”
“但让哀家敬佩的是,尽管你们面对如此的不公,你们却依旧选择守护东陵,这份赤胆忠贞,哀家心里都明白。”
“所以哀家替这东陵的百姓,替千千万万被你们守护的人,向你们说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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