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贵妃朱唇动了动,轻轻吹着染了丹蔻的指甲。
那十指尖尖儿犹如娇艳欲滴的鲜花,一时竟分不清楚是她的唇更艳,还是她的指甲更丽。
她说:“他仗着自己有点功劳,就敢不听本宫的话。那本宫自然要令他知晓,究竟是本宫离不开他,还是他离不开本宫。”
“给韦家传信,叫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许帮助小九,让他自己去面对处理贪腐官员一事,本宫倒要看看,没有韦家的支持,他这个皇子究竟有几斤几两!”
近身嬷嬷闻言,默默垂下了头。
她欲言又止。
韦贵妃看向她,眼眸猛然犀利:“你在想什么?!”
近身嬷嬷语重心长:“娘娘,老奴觉得此时不该与九殿下闹别扭,以免让外人有机可乘。”
“娘娘您只有九殿下一个儿子,还要指望九殿下,若是和九殿下闹翻了,将来可就靠不上九殿下了。”
韦贵妃闻言,先是唇角挑起,紧接着冷笑一声:“愚蠢!本宫生下他,难道是为了与他天伦之乐,母子情深的么?!”
“本宫在后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多少次要被秦晚意那贱人害死!走到这一步,你还不知道本宫想要什么?!”
说到这里,韦贵妃张开双臂,她的裙裾长长曳地,火色一般铺陈于身后。
但见她眼神睥睨,言语倨傲:“本宫要做人上人,儿子、家族,都是本宫上位的工具,顺本宫鸡犬升天,逆本宫不得好死!”
近身嬷嬷连忙打断她:“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韦贵妃笑容分外妖冶:“本宫身边现在就你一人,倘若被人听了去,那也是你说出去的。”
近身嬷嬷连忙跪下:“娘娘明鉴,老奴跟了您数十年,从您生下来就伺候您,绝对不会有二心!”
韦贵妃什么也没说,只是捋了捋头发:“今晚陛下可能会驾幸这惊华殿,伺候本宫沐浴更衣。”
说完,韦贵妃便走了。
她走了好远,裙裾依旧逶迤在地。
韦贵妃身边的另一个近身姑姑连忙走过来:“母亲,您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近身嬷嬷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娘娘要沐浴,我们快去伺候,免得等会儿不高兴。”
母女俩搀扶着向浴池走去。
……
刘尧出了宫,正欲回府仔细思索一下接下来的章程,却听到街边议论纷纷。
因为声音嘲杂,他只听到“六姑娘”、“死人”等字眼。
于是,他吩咐心腹护卫:“大家都在议论什么?怎么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心腹连忙回应:“属下立即去查。”
不一会儿,心腹护卫回来禀报:“殿下,大家都在议论秦府那远亲被六姑娘活活气死一事。”
“死了?”刘尧有些诧异,“这么便宜他?”
心腹护卫回道:“那老头子早已年过六旬,随时都有可能蹬脚,具体怎么死的现在还不得而知,只是外人惯会捕风捉影,想必是有人以讹传讹,污蔑六姑娘清白。”
刘尧轻轻“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
倘若换做以前,他必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
冲冠一怒为红颜,是曾经那个纨绔子弟能做出来的事。
可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无数人,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大家与他一起陪葬。
他不能冲动,就算要帮,也得想个周全隐蔽的法子。
心腹护卫还等着他的命令,却迟迟不见命令传来。
他立即吩咐轿夫:“回府。”
轿夫扛着轿子,缓缓走在街道上。
外边熙熙攘攘,尘世喧嚣,都被一道薄薄的幕帘隔开。
忽然,寒风把幕帘掀起,惊鸿一瞥之下,一张明媚动人的面颊掠过。
犹如北疆的寒风,拂过马车的帘子,在他褐色的眸底掀起涟漪。
那姑娘尚未及笄,出门不用斗笠覆面,且她也比较随性,更不喜马车轿子那般麻烦。
只有一件海棠色的披风,帽子上镶着的狐狸皮毛在微风下如水一般轻轻浮动,更衬得她面容姣好,明媚若春晓之色。
“小豹子……”
刘尧有些激动,他伸手想要去掀轿帘,再看一眼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可最后,他还是放下了帘子。
谁都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冲动。
更没有人知晓,他多想跑到那姑娘面前,问一句他是不是长进了。
这些剧烈的情绪,都被那块薄薄的幕帘隔在了轿子里。
最后,也只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少年意气,他曾经只想证明给那姑娘看。
可现在,他的肩上担负着的,心底装的,已经比情情爱爱多很多。
他要学会克制,也必须克制。
就这样,轿子远去,就像从未来过。
白琇莹回眸,只瞥见轿子拐弯的影子,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野当中。
她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小姐,您看什么呢?”近身侍婢好奇询问。
白琇莹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快去排队吧,否则等会儿那糕点就没了。”
近身侍婢喜笑颜开:“嗯!我们快些去吧,去晚了五少夫人就没得吃了。”
白琇莹笑了笑,主仆二人继续走在长街上。
她没有看见,那本该消失在巷子拐角处的轿子又退了回来。
轿帘掀起,轿子里的人正凝着她的背影,目送她远去。
“小豹子……你分明看见我了,分明看见我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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