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娇儿停下脚步听妇人说话,并不是因为同情那个沈老太,而是她听到了绣娘二字。
那两个妇人还在继续说。
“若不是去县城换粮食的路上遇到了山匪,他们夫妻两个也不至于连个尸首都没找到。沈老太带着一个小孙子,孤苦伶仃的……”
“唉,本来日子就不好过,今年又赶上旱年,也不知道她们家能撑多久。”
“没准儿,里正会号召村里人给她家捐点粮食呢?”
“这时候谁家有余粮啊,拿出的那点粮食,估计都不够她们娘俩儿吃几天的……”
两个妇人感叹着,不由想起自己家的窘境,这年头,谁家的日子好过呢?
姜娇儿抬脚,悄无声息走远。
只不过她的目的地不是田边,而是村口。
或许,她有个法子可以暂时解决她和沈老太两个人的困境。
姜娇儿走到村口一处低矮的茅草房院门口,看到院子里有一个面容枯瘦的老太太正在缠干草,身边还有一个看上去比沈知宝高不了多少的男童,正跑前跑后帮忙。
这个应该就是沈老太了。
以前的姜娇儿不怎么跟邻里来往,所以像沈老太这样的人家,她的记忆里都没有印象。
“婶子。”姜娇儿扬声唤道。
沈老太抬头,看到是姜娇儿,不由疑惑,平日里都不来往的姜氏跑她家门口来做什么?
“你有什么事吗?”沈老太在孙子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她虽腿脚不利索,但许是做了半辈子绣娘,眼神很好使,手也灵活。
院门被打开,姜娇儿走进去。
“婶子,我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姜娇儿开门见山。
“婶子以前在县城做绣娘,针线活肯定很好,我昨天在县城买了几匹布,打算给家里人一人做一身衣服,可我要照看庄稼,还得家里家外忙活,实在没什么功夫缝衣服,所以想请婶子帮忙。”
沈老太听她这么说,没有多想就同意了,“行,反正我老婆子整天坐在院里也没什么事,你把布拿来,再把每个人尺寸告诉我,我缝好了让栓子给你送去。”
栓子是沈老太的孙子,今年八岁,却饿得跟五六岁孩童差不多大。
沈老太只当是帮了姜娇儿,根本没提要手工费的事。
她不说,姜娇儿却不能不提,“婶子,做一身衣服也得不少时间,这样吧,孩子的衣裳一身我给你十文钱,大人的就十五文,你看怎么样?”
县城里的成衣价格最低也得五、六十文钱,姜娇儿买布匹,足够做一身衣服的布料要二十文,这么算下来比买成衣便宜。
沈老太呆住,没想到姜娇儿竟会提出给她钱。
“就是做几身衣服,我不要钱。”沈老太摆手,谁家都不容易,姜氏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她哪能要钱呢?
姜娇儿已经决定了,不可能反悔,她当即掏出七十五个铜板,沉甸甸的一串放在沈老太手里。
“买成衣还得花钱呢,哪能让您老白忙活?待会儿我让我家大宝把布和尺寸给你送来,衣服不着急穿,什么时候缝完你叫我一声,我自己来取。”
说完,姜娇儿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都透着几分轻松。
沈老太捧着那一串铜钱,眼眶酸胀不已。
在她看来,姜娇儿就是看她们祖孙两个可怜,找个由头帮她们呢!
是谁说沈家二郎的媳妇姜氏是个尖酸刻薄的混不吝的?这分明就是一个心善人美的好媳妇!
这事儿很快传到了里正的耳朵里,他想起今天在田边遇到沈二郎时,姜氏就跟在身边,没了以往咋咋呼呼的模样,看上去俊俏沉静,大概真的变好了。
“谁家的媳妇不会缝衣服啊?我看姜氏就是想帮沈老太太一把。”里正的媳妇一边洗衣服,一边说。
里正嗯了一声,不管怎么说,姜氏这么做确实缓了他的燃眉之急。
几十个铜板,够买不少粗面和陈米,沈老太太和她孙子最起码不用饿肚子了。
姜娇儿回家就把布匹和尺寸给了沈知宝,让他送去沈老太家。
临走前,又给沈知宝塞了几块昨天剩下的糙面饼子,让他给沈老太。
几块饼子能挽回一条命,这样的善事,姜娇儿乐意做。
沈鹤得知姜娇儿的举动,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可细想下来,他的心里有些发沉。
尽管以前他不曾跟姜娇儿相处太久,但回来这几日,他也多多少少从村民口中听说一些以前的事。
以前姜娇儿别说是对村民发善心,就是家里的几个孩子,她都没有善待,可是现在怎么忽然就转了性?
还是说,她真的像有些妇人说的,是装给他看的?
沈鹤暗中观察着姜娇儿,见她正在给沈小甜梳头发,动作轻柔,嘴角带笑,她真的很疼爱小女儿,这是装不出来的。
沈鹤越发看不懂姜娇儿。
“好看吗?”
给沈小甜梳了两个可爱的小辫子之后,姜娇儿带着她去水缸边“照镜子”。
沈小甜趴在缸边,开心得蹦蹦跳跳,“好看!娘亲真好!”
小家伙一把搂住姜娇儿,亲亲热热地亲了她一口,然后就美滋滋地跑出去玩儿了。
姜娇儿脸颊还残存一丝温热湿意,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以前她蛮讨厌小孩子,尤其是在末世,很多孩子经历了残酷的末世,早已丢掉纯真和良善,他们甚至会利用自己的孩童身份迷惑其他幸存者,杀掉他们抢夺粮食。
很可恨,又很可怜。
可是沈家这三个孩子不一样,他们真的很可爱。
姜娇儿算是彻底沦陷了。
第二天沈鹤又上山了,昨天抓了一只野鸡,今天他打算再碰碰运气。
家里几个孩子太瘦了,得多补补。
姜娇儿这次没跟着去,她把背篓里剩下的野菜都倒出来,里面混着她从空间拿出来的辣椒苗和柿子苗。
她打算在后院的空地上栽种,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在山上无意间看到挖回来的。
怕辣椒苗和柿子苗不成活,姜娇儿还特意浇了几滴灵泉水。
末了,她又在家里的水缸里滴了几滴灵泉水。
三个孩子和姜父的身体都太虚了,不能一下子服用太多,她一天放几滴,细水长流慢慢滋养着也挺好。
“等她出来,你就抱着她不撒手,这饼子就是你的。”
院墙外,李氏对身旁的人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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