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景绻府中,项超见到了传说中的季明。
季明坐在那里,很少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项超恭维道:“季大人果然是高人啊,和我家羽儿有的一比。”
季明一愣,心想:“这叫什么话?这是在夸我吗?”
项超笑眯眯的说道:“听闻季大人,对槐谷子有些不满?…”
这是景绻提交代过项超的,不要直接说对朝廷不满,以免被有心人听到,那直接就是谋反大罪,辩解都没有办法辩解,因此用槐谷子指代朝廷就可以了,毕竟槐谷子十分得宠,他几乎就代表了当今朝廷。
季明听到项超提到槐谷子,不由得牙根痒痒。
项超将季明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季明的恨意很真诚,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项超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合伙人。
项超忍不住感慨,自己在咸阳城的任务,眼看就要全部完成了。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很简单嘛,根本没有项梁说的那些危机四伏。
为了保险起见,项超又试探着问了季明几个问题,这些问题涉及到了天下大势。
结果季明答的头头是道,从赵高到王氏,从关东豪强到塞外匈奴。季明都了如指掌。
项超大为佩服,说道:“季大人真是厉害啊,想不到深居宫中,对整个天下能有这样的见识。”
季明呵呵一笑,说道:“过奖了。”
项超确实是过奖了,季明能了解这些,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合伙人死的太快吗?逼的他今天和这一位做好友,明天和那一位做好友,久而久之,对各方实力都了如指掌了。
项超一脸感慨的说道:“季大人真是有才华啊。若吾儿在此,恐怕非要拉着季大人结拜为异性兄弟不可。”
季明一脸纳闷的看着项超,心想:和你儿子结拜为异性兄弟?你想做我义父?你到底是想夸我还是想损我?
幸好有景绻在旁边打圆场,季明对项超也没有深究,只当他们楚人就这么说话。
总之,宾主交谈甚欢,一个时辰后,项超和季明结成了至交好友。
项超很开心,觉得如此一来,自己在咸阳城有了一大助力。季明也很开心,毕竟项超身上戴着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
季明和项超聊了几句,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就幽幽的说:“皇宫很大,宫中的消息,只靠我一个人探听,有时候探听不全。”
项超愣了一下,感觉这话里有话,连忙问道:“季大人的意思是……”
季明面不该色的说道:“若能招募一些耳目,则陛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知道了陛下的好恶之后,对付起槐谷子来,就容易的多了。”
项超无师自通的想道:这是季明的暗语,表面上说,是要对付槐谷子,实际上,是为了掌握皇帝的动向,回头好做一些大逆不道的勾当。
于是他练练点头,问季明:“季大人,那需要多少钱财,可以收买宫中人呢?”
季明眼睛一亮,心想:这家伙真大方啊。我只是提了一句,他立马就要给钱。
季明想了想,说道:“想要广招耳目,需要的钱财不少。”
季明没敢说太多,免得把项超给吓跑了。因此他说了一个月的债务数额。
没想到项超很痛快的答应了,说道:“这个容易。”
季明心想:这家伙是真有钱啊。
于是他改口说:“刚才那个数目,只是一个月的花费。”
项超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我每个月派人把钱给季大人送来就是了。”
季明激动的满脸通红,心想:原来关东豪强的钱这么好赚啊。
项超心中却在想:反正是王氏给钱。没有我们项氏这狡兔,王氏早晚被嬴政杀掉。现在正是王恒王翦有求于我们的时候,我就算跟他要一座金山,他也得给啊。
项超心中嘿嘿直乐:咸阳权贵的钱,真是太好赚了。
商议完了之后,项超回家,季明回宫,两人都笑眯眯的离开了。而景绻,则马上派人,把此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水。
…………
李水坐镇商君别院,听到季明和项超勾搭在一块的消息之后,没有半点诧异,现在季明已经被债务逼上绝路了,别说他不知道项超是反贼,就算知道,也会奋不顾身的。他之前不是已经联络过匈奴人了吗?
有小乙在传递消息,李水对项梁就放心多了。
至于项梁手中,有没有握着自己的把柄,李水倒不是很担心,因为这么长时间了,如果当真有把柄,项梁早就用起来了,既然现在没有出手,那就说明没有把柄,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与此同时,商君别院中的皮货也已经交割清楚了。吴越等人将那些完好无损的皮货完全领走,并且在城门处开始售卖。
他们的价格,同样是十个半两一件。但是质量,可比之前李水卖出去的好太多了。吴越煞有介事的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明了,皇帝与朝中重臣,怜悯百姓不易,因此卖出上等皮货。
很快,城门附近排起来了长队,都是来买皮货的。
吴越卖的不亦乐乎,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就将本该一日卖出的皮货,卖了个干干净净。
负责卖货的仆役美滋滋的来向吴越报喜。吴越感慨的说:“由此可见,百姓正在安挨冻啊。像槐谷子那样,慢吞吞的,还要搞一些破坏,百姓岂能满意?”
仆役笑呵呵的说:“小人要恭喜大人了,这一次大人要名垂千古了。”
吴越微微一笑:“能不能名垂千古倒无妨,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吾愿足矣。”
仆役一脸敬佩的看着吴越,然后说道:“大人,如今百姓们在城门处依依不舍,留恋不去。我们要不要将明日的皮货也卖出去?”
吴越说道:“卖,当然要卖,为何要让百姓多挨一夜的冻?”
仆役答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吴越想了想,坐上马车,去城门处看了一圈,果然看见人头攒动,都在争抢皮货,不由得大为欣慰。
其他几个和吴越一伙的朝臣也在城门处,大家碰了个面,互相聊了几句,觉得前途一片光明,这下不仅安全了,而且收获了民心,一举多得。
这些朝臣越想越美,于是相约到了吴越家中,一块宴饮庆祝。
…………
吴越等人兴高采烈的喝酒,而内史赵腾就有点头疼了。
他走在咸阳街上,不断的有百姓拦住他要告状。告状也就罢了,这些百姓往往还带着一句:你是谪仙的至交好友,那么就是我们的自己人了。你可要帮着我们啊。
赵腾有点无语:我怎么就是槐谷子的至交好友了?再者说了,就算我是槐谷子的至交好友,我为什么要帮着你们?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赵腾耐着性子问那些百姓:“你们要状告何人?又是因为什么事告状?”
百姓们纷纷说:“我们要状告吴越,此人心术不正,他把我们害苦了。”
赵腾有点纳闷:“这是什么道理?”
那些百姓说道:“他的皮货,好固然是比较好,但是贩卖的时候,根本不用看户籍。因此不少富户派人去排队。”
“贫农家中,也就三四口人。而富户家中,仆从如云,往往队伍里面,有几百个富户,才有一个贫农。”
“结果九成九的皮货都被富户买走了,轮到贫农的时候,已经卖光了。”
赵腾愣了一下,连忙派出去了一个仆役,把这件事告诉了吴越等人。
正在饮酒的吴越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他们商议了一番,然后吩咐仆役:“卖皮货的时候,要查看户籍,只有贫农可以购买。”
两个时辰之后,赵腾又派人来了,对吴越说:“有百姓告状,皮货还是被富户买走了。”
吴越一脸纳闷,叫道:“怎么可能?”
旁边有几个朝臣,对吴越说道:“这些都是刁民的诡计,想要借此生事,捞些好处罢了。咱们卖皮货的时候,已经查看户籍了,那些富户,岂能冒充?吴大人无需在意,咱们继续饮酒吧。”
吴越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继续喝起来了。
赵腾已经派人提醒过吴越了,但是吴越没当回事。赵腾正在努力的安抚那些百姓,结果百姓们纷纷走了。
赵腾挺纳闷,派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打探出来,这些百姓嫌他办不成事,所以打算另外向其他人求助。
这话简直把赵腾气了个半死。
紧接着,咸阳城附近的贫农出现在了各位大人的府邸外面,他们也不闹事,就在那蹲着,只要有人出来,就低声念叨:“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大人可要为我怎做主啊……”
咸阳朝臣不胜其烦,又无可奈何。他们忽然发现,自从槐谷子来了以后,一切都乱套了。他们开始分外怀念槐谷子不在的日子。
当然了,咸阳城的贫农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宫中很快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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