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颜一一能看出白其索的目光虽然落到她的方向，但却并没有捕捉到什么
而绝对静止之下，连那团白雾都不复存在，他绝不可能看到，再强也不行。
这是根据人类、兽化者可视的范围设定的，对于高级智人的科技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科技的力量就在于此，给予她强有力的安全感。
“怎么了？”李彤之看出白其索的异常。
白其索没说话，只是与她对视一眼，嘴角往颜一一的位置努了努。
以他与李彤之的默契，李彤之立刻会意。
“航线得稍微偏离一些，以防有人追踪。”白其索在地图上画了一道。
“我给你拿笔，那边有。”李彤之说着，朝着一旁的桌子走去。
很显然，她打算从后面绕到颜一一所站的位置。
颜一一的头，像疑惑的幼鸟般侧了侧。
她隐隐觉得白其索和李彤之似乎商量了什么，但却没有捕捉到对白，想要通过科技分析，可没有数据。
但她不是傻子。
虽然她没什么与人类斗智斗勇的心眼，但基本的判断能力是很不错的，她自然知道白其索和李彤之打算包抄她。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颜一一的心仿佛被人揪住了，特别疼。
颜一一看着李彤之绕到了自己的后面，再看白其索，佯装讲解着路线图，蝇眼却余光锁定她。
他们在包抄她，而她是他们的敌人。
心，又被揪了下。
这一刻，她想，如果在舱内没有撞墙上流出鼻血的话，或许他根本就追踪不到自己。
现在通过气味能时时追踪，实在是麻烦。
但又想，会不会是因为脚步呢？
总之，穿这个低端的隐形衣实在是很不给力，这让她很是被动。
理性地这么分析了一番后，心却依旧揪得痛。
因为，隐形衣发出了警报的信号，且信号主要来源于白其索：这说明，他正在偷偷发力。
身后，李彤之正在靠近她。
颜一一无需扭过头去看，隐形衣虽然低端，但对于人类来说，却也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后背的感应器，能捕捉到敌人的动静。
啊，没错。
颜一一不也把白其索当做敌人吗？
在门口，他回过头看向她的那一刻，她启动了保护键，如果当时白其索再快一些，恐怕此时已经被击毙。
想到这，她的心闷得很，闷得她烦躁。
又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是想来采集一些信息而已，不会伤害你的，她想。
但又想，采集信息对他，难道不就是一种伤害吗？
眼前浮现出黑先生的那量身定制的实验室……
一种宿命的无力感涌了上来，让她不知所措。
她最讨厌的境况，便是此种。
突然，以前的记忆浮现了出来，她看到了那个五岁的她、八岁的她，还有十四岁，高级智人成年前一天的她。
每次生日，都会有这种宿命的无力感，伴随着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这对于一个要挑起高级智人生物学大梁的苗子来说，肯定遇到的事情会击中她基因缺陷的瞬间。
否则，遇到问题，解决问题；遇到困难，解决困难。
可以沮丧、失望，但不知所措算是怎么回事？
这种情绪都发生在她不可掌控且无力扭转的局面之下。
每一次，都与父母有关。
不，是与母亲有关，因为父亲颜先生从来没看过她。
“求求你了，妈妈，多呆一会儿吧！”她哭着，这是童年时。
“妈妈，我已经拿到了全部学科的第一，你能多留一会儿吗？”这是少年时。
“按照法律，我在所有方面都是第一的情况下，您有四个小时陪伴我的权利，我也有这权利！”这是青年时。
但每一次，每一次！
母亲总是只呆了一半的时间，便掉头就够，时间短到每次蛋糕上来的时候，她就起身走。
“妈妈，你不能陪我吃完蛋糕吗？！”她哭喊着，跪下来抱着母亲的腿，这是小时。
“下次，把蛋糕第一时间端上来吧，这样妈妈就有时间吃了，你能……陪我吃完吗？”这是少年时。
“蛋糕，不吃也罢。”这是成年前，十四岁生日。
高级智人成年比人类要早，十四岁便正式成年，而过了那个生日，她便结束了在实验室天才培养基地的所有课程，正式与父母斩断所有联系，成为一名为高级智人的未来而殚精竭虑的科学家。
而这一天，她对童年的所有记忆也将全部清除。
但这个瞬间，在颜一一不知所措地不知如何靠近白其索的时刻，这些记忆却稀稀落落地如雨般落到她心上。
她有些记不清那些场景，但却记得那些疼痛。
伸出手，捂住心口
“要克服自己的基因缺陷，克服、克服……”她默默念着。
问过上司，也问过父亲。
为什么母亲不吃蛋糕，为什么不陪她吃完一个蛋糕，十四年，哪怕吃完一个，都不会让她拥有着连科技都无法洗掉的痛苦记忆。
父亲的回答很简单：因为这是你的短板，所以必须如此。
而上司则给了一份完整的她的基因数据表。
是啊，她最大的短板是什么？是太过于恋家，对所爱之人过于依赖。
你最想出完蛋糕，便偏偏不吃完，这对于其他高级智人来说，是残忍，但对于颜一一来说不是。
这叫脱敏。
因为她生而不同，生下来就是为了高级智人的生物学未来而存在。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颜一一也曾哭着问过，在儿时。
“各个学科，都有这么一个人，或一群人是这样，总要有人为了高级智人的未来，而牺牲。”他们说道。
这，对于高级智人群体来说，是非常普遍的共识。
就仿佛，人类想到战争，便觉得士兵死亡是理所应当的。
这无关对错，文化而已。
“有这种文化的高级智人，才能越走越远，越走越好。”母亲曾有次也流着泪，哽咽着说道。
所以，在这种事情之下，颜一一会不知所措。
因为你没有任何改变现状的办法，唯有不知所措。
正如此刻。
颜一一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往左边动了动，白其索的眸子便盯着她；她往右边动了动，他的眸子便追踪到右边。
宿命，让他们只能是敌人。
或者说，只能是实验者与被实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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