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他们推三阻四,岳夫人还将那封“拜帖”上的话原封不动地复写了下来。
到底那上面可是写着“尔等”的,想来不止是岳少锋一人。
在这种情况下,陆陆续续来了八个人。
林莱先让铁鹤山判断下这八个人中,有没有和岳少锋合谋戕害他的同伙,虽说林莱已经按照铁鹤山当时的伤势,判断出了对方用的是什么兵器,综合实力又至少有多少,如此再去缩小范围的话,就锁定到了其中一人身上。
铁鹤山也说了这个人。
六扇门的名捕,“一刀定乾坤”的胡勇海。
名气和实力,是比不上六扇门总捕头金九龄,不过六扇门到底是官府衙门,江湖中人少不了多给这里面出来的捕头几分颜面,否则实力还不到一流高手水准的胡勇海又怎么会有“一刀定乾坤”这样霸气侧漏的外号。
进一步说,如果这位六扇门捕头胡勇海,真就和岳少锋合谋夺秘籍后杀人灭口的话,那他就不止是徒有虚名了,而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林莱:“唔——”
林莱没多说什么,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下胡勇海,看他具体什么反应。
他确实表现有异,翻来覆去地盯着那张入木三分的“拜帖”看。
从上面的字体,去判断究竟是谁写的,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则是判断当今江湖中谁有此等功力,能够做到化纸为利刃。
他们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只有大悲禅师、木道人、独孤一鹤那样的高手,才有如此内劲。
可那样的高手,又如何和岳少锋结仇了?
换句话说,岳少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去和那样顶尖的武林高手结怨?
众人都觉得想不通,只有胡勇海表现不同,他似乎知道答案。
林莱见状心说:‘看来这个答案,就是岳少锋躲起来的原因。’
她又回顾了下铁鹤山之前和她科普的,这天底下能够和大悲禅师、木道人、独孤一鹤等人比肩的高手,还有武林首富霍休,以及大家一致认为不日就能跻身这个高高手之列的两名绝世剑客: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这个名字我是认识的。’
这句话林莱已经想累了,还不想再感叹‘你以为他们是林妹妹啊’,不是,是‘光认识名字有什么用啊,又不能把他们当关键词,在自己的记忆内进行检索’。
就像眼下,她只能根据他人表现进行推测,而不是答案直接就冒出来。
说到底,还是缺少情报,无论是什么形式得来的情报。
所以,还是专注于眼前事吧。
在胡勇海急匆匆地离开岳府后,林莱和铁鹤山就远远地缀在他身后。
想来胡勇海必定会第一时间,将这些新讯息传达给岳少锋——如果他知道岳少锋在哪儿的话。
考虑到夺人秘籍这样不正道人士的事,岳少锋都拉上胡勇海这个六扇门捕头一起干了,那想来他们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这种情况下,能知道岳少锋藏在哪里的,想来最可能是胡勇海。
只是等这胡勇海回到六扇门,他的表现就很正常。
便是等到了半夜,都没见他悄悄出门,去什么地方。
铁鹤山不禁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是我晃眼看错了人?”
林莱心中却有了谱。
她托着下巴道:“我们在等什么?在等胡勇海悄悄去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他平日里须得隔三差五地去一趟,补给那个地方,好让躲在那儿的人不至于渴死饿死。这也是通用的确认之法。”
铁鹤山:“?”
林莱继续自言自语般道:“胡勇海作为六扇门捕头,不会不懂这一点的,那么他要如何反侦查呢?还能确保岳少锋能在他的看顾下,两人还能正常传讯,不让他人察觉出异样呢?”
铁鹤山:“?”
林莱没有继续再做谜语人:“六扇门捕头是可以随意罗列名头,将人打入大牢的吧?”
铁鹤山这才明白了:“恩人,您是说我那个师弟被胡勇海假意关押在六扇门的大牢里?”
林莱:“嗯哼。”
铁鹤山问:“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劫狱啊。”林莱有些小激动地说,“我从来没劫过狱呢。”
铁鹤山挠了挠头:“在下也没有,只是这样会不会将事情闹得太大了?”
“闹大了,不好吗?这样大家都知道你惨遭昔日师兄弟和六扇门捕头合伙暗算,导致昔日名满江湖的大力金刚腿被砍断,一遭从天上落到了地下,成为了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废人。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废人,在跌落悬崖后有了奇遇,不仅被肉白骨,长出了一双新腿,还得到了人人得而眼红的绝顶武功秘籍,一夕之间成为了绝顶高手。这昔日废人,如今绝顶高手拍着胸脯,眼含热泪,对着世人宣告:‘我胡鹤山又回来了!’”
林莱说得慷慨激昂,末了还拍了拍胡鹤山的肩膀:“相信我,不出半个月,你就会成为江湖大红人的。”
铁鹤山:“……我姓铁啊,恩人。”
林莱笑眯眯道:“不要在意细枝末节啦。”
铁鹤山很坚持:“可我不能改姓啊。”
林莱不想和他计较这种细枝末节,于是爽快地改了口:“行吧,那——对着世人宣告:‘我铁鹤山又回来了!’。”
这个铁憨憨之后还真就在闯入六扇门的牢房后,拍着胸脯,眼含热泪地那么说了。
当然了,在那之前,林莱有进一步确定了岳少锋确实伪装成了一个犯人,呆在这里面。那胡勇海还说岳少锋有传染病,平日里尽可能不去接触他就不去接触他来着。
那岳少锋在见到铁鹤山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整个人都错愕不已,加上之前胡勇海带来的消息,令他心神不宁,以至于错愕之余就说秃噜了嘴,说铁鹤山不是腿被齐膝砍断了吗。
等见到铁鹤山用右腿,仍能威风凛凛地使出大力金刚腿后,岳少锋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以为自己犯了癔症。
这有人擅闯六扇门大牢,狱卒们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便连忙往上通传了,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的。
至于后续吗?就像林莱说的那样,这件事一经传开,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主要是无论铁鹤山,还有岳少锋在江湖中都不是等闲之辈。
加上这故事曲折离奇,自是一时间成为了这偌大江湖的热门话题。
一时间,江湖人对此事议论纷纷。
这对林莱来说,可谓是热度已经有了。就算还是有些人不相信断腿可续,可对一些病人来说,就算“死马当活马医”,也会想来试一试的。
这就够了。
林莱想着自己正式挂牌行医指日可待,心情不免雀跃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还小小祈祷了下自己真能开得了张,因为她如今可是拖家带口的,他们可都指望着她养活呢,尤其是这辈子她还没什么家业,不能反过来补贴自己。
林莱想完,就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悲观,更不想自己是乌鸦嘴。
可因为有前车之鉴,林莱还是下意识地留意了下六扇门的通缉榜。
唉,生活不易呀。
·
·
陆小凤是从苦瓜大师那里知道这件事的,而苦瓜大师则是从他师弟金九龄那里知道的,毕竟涉及到六扇门的捕头,金九龄这个总捕头一个处理不当,他自己都要跟着吃挂落。
陆小凤是没管金九龄如何向苦瓜大师吐苦水,他比较在意的是那铁鹤山是怎么知道岳少锋藏身在六扇门大牢的,还有就是到底是谁医好了铁鹤山。
如果他确实断过腿的话。
这么着的,陆小凤在苦瓜大师这边吃过美味之际的素斋后,跑过去问了金九龄那铁鹤山眼下在哪儿,金九龄不是很清楚,不过这对朋友多的陆小凤来说不是问题,他很快就得了信,跟着信上的地址颠颠地找了过去。
醉仙楼
陆小凤远远地就瞧见了坐在二楼靠窗位置的铁鹤山,这个角度,陆小凤是看不出铁鹤山腿到底有没有问题,不过光是看气色,陆小凤敢保证铁鹤山壮得像头牛。
像牛好,像牛好。
陆小凤和铁鹤山以前见过一次,而他想要和谁交朋友,那旁人就没有能抗拒得了的,就算他们俩不是朋友,陆小凤这样自顾自地找过去,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于是乎陆小凤就捋了下自己修剪得当的小胡子,跃到了二楼靠窗处,接着就被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睛弄得一激灵。
陆小凤:“?”
他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不是在或明或暗地看他,而是在看他这边一桌的客人。
还不是铁鹤山。
而是另一个人。
陆小凤缓缓低头去看。
那个人正好抬起眼来,看向了他。
陆小凤生平见过不少女人,不过大多是和江湖沾边的女子,他也曾想过那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会有着怎样不同的风情。如今瞧见了这么一位,下意识觉得她是那金玉堆出来的娇客,又觉得她这样超逸,岂非是金玉可堆就的。该当是清风、玉露、新月、细雪……就像那个《逍遥游》里的姑射真人,‘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所以才会叫人不自觉屏气凝神,生怕自己呼吸声大一些,就会惊扰了她,叫她袅袅随风仙去。
陆小凤自己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起来。
正在吃东坡肉的林莱:“……”
不至于吧。
怎么说呢,林莱这辈子同样是个小仙女,就只是外表很有欺骗性,十个人见了她,有十一个人以为她“娴静时如娇花照月,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她是姓林,可真不是林妹妹呀。
至少内里不是。
林莱这么想着,垂下眼帘,将夹在筷子上的那块鲜香可口的东坡肉三下五除二地吃了,还想着她眼下至少是LV80,这间酒楼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她的好吗。虽说这间酒楼比较拔尖的,也就铁鹤山和这个不请自来的小胡子了。
等一下。
林莱又瞄了眼这个小胡子的小胡子,心里有了猜想。
果不其然——
“恩人,这位就是我之前和您说过的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铁鹤山用正常的音量介绍道,就只是在这过分安静的酒楼里,就显得他声音略大了。
林莱则一边想着“这个名字我绝对认识”,一边轻轻巧巧地站起身来,抬起眼眸娴静地看向陆小凤,作势要福身行礼。果然就见好动不好静的陆小凤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怕是在苦恼要怎么回礼吧。
林莱暗笑,下一刻就抱拳作揖:“在下林轻鸿,久仰陆兄大名。”
这只是“艺名”啦,林莱这辈子的真名并不是这个。
陆小凤:“………”
这一幕给他的冲击,不啻于西门吹雪突然对着他拈花一笑一样。
绝了。
“陆兄?”
陆小凤好悬没再一激灵,赶紧把脑海中西门吹雪拈花一笑的画面赶走,又定了定神,想到了什么,便顾不上那反差了,也顾不得其他客人戳过来的目光,定睛看向眼前这位姑射山上下来的神人:“我听铁兄叫你‘恩人’,难道你就是那位传闻中可肉白骨的神医么?”
“肉白骨倒不至于,不过我对我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陆兄若是有其他大夫治不了的病人,大可介绍给我。”林莱可没错过陆小凤几次探究地看向铁鹤山右腿的小动作。
陆小凤终于确定自己以貌取人了,便不再束手束脚了,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是有这样一位朋友,只是——两位不要觉得我这么说冒犯,铁兄确实右腿齐膝而断,后被林兄妙手续接好了?”
铁鹤山这个活招牌立刻说道:“千真万确!陆兄要见识下吗?”
“他又不是大夫,就是见识了,也只能见识到你的腿功。”林莱不觉得被冒犯了,说到底她现在才初出茅庐嘛,别人又没有亲眼见证了她给铁鹤山接腿,有所怀疑才是正常的。她说着便看向为朋友求医问药的陆小凤,“不若等我们见到了你的朋友,让他认识的大夫来见识下。”
她这样干脆,陆小凤都觉得再质疑她,那就是自己的不是了,于是便说:“好是好。”就只是怕再次失望,毕竟这些年花家可没少给花满楼延医问药。
林莱决定再忍一下:“我先问一下,你的这位朋友他有钱吗?”
陆小凤摸了下自己的小胡子道:“花,我的这位朋友他叫花满楼,他有没有钱我不太清楚,不过他家挺有钱的。”
林莱看向铁鹤山,铁鹤山便道:“江南花家?那富可敌国。”
“很好。”林莱是诚心诚意这么说的,“既然能付得起诊金,还能付给我很多诊金,那你这个中间人,无论再怎么婆婆妈妈,我都忍了,不过你不会提什么我不望、闻、问、切,就能判断我是否可治好你朋友的病这种无理的要求吧?”
陆小凤心虚了下:“那倒不至于。”
林莱似笑非笑:“最好是这样。”
要不怎么说她的相貌很有迷惑性呢,加上陆小凤本来都觉得自己过于扭捏了,当下就更是惭愧道:“要不以后再有什么病人,我都介绍给你?”
林莱反问道:“如果我治好了你朋友的病,你觉得我还需要你再做中间人吗?”既然花家富可敌国,那想必从前请过很多有名的大夫来,那这样都没能治好这个花满楼的病,若是自己有幸治好了对方,那自然就相当于多了个金字招牌,那可比铁鹤山这个还不能很好地取信于人的活招牌有用多了。
陆小凤笑道:“你要是真治好了花满楼的病,你就是让我高喊一百声‘林轻鸿医术天下第一’,我也愿意。”
“……大可不必。”林莱对此敬谢不敏,她总觉得这是一种公开处刑。
既然说好了,那在用过这顿饭后,他们一行人就开始下江南。
路上的时候,陆小凤这个走南闯北的浪子,半炫耀似地给林莱讲起了他经历过的动人心弦的事。
林莱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神有点点微妙地看向了这个小胡子:这人原来是个私家侦探呀。半个同行啊。
陆小凤:“?”
林莱只是问他,他觉得岳少锋此人为何在几乎确认铁鹤山不会活下来的情况下,就先一步藏了起来?
陆小凤心说她果然避世而居,才对江湖中事知之甚少,接着思考下回答道:“我记得岳少锋是半年前开始音讯全无的吧,那时候好像西门吹雪他出门击杀了顾云飞,此人乃是巴山剑客的嫡传弟子,在被西门吹雪认定他为夺人-妻,而杀害至交前,他是江湖后起之秀里的佼佼者。”
林莱总结道:“又一个岳少锋。”
陆小凤:“可以这么说。”
林莱不禁问道:“那西门吹雪又是怎么知道这样隐秘之事的?”自己调查到的吗?难道说西门吹雪也是同行,是这个武侠世界内的赏金猎人?
然后林莱就从陆小凤这里知道西门吹雪有一个万梅山庄,平日里有家里下人为他追查这些江湖败类,而他为了磨砺自己的剑术,才难得出门一次去千里追凶的。
林莱忍不住酸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有钱的时候也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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