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实际上,我也清楚。”
“既然是执念,哪会那么容易解开?”
“所以,归根结底,也只不过是我这个愚蠢冲动的人,来这里,想让你帮我找回那份心安罢了!”
涂山红红毫不客气的自嘲着,眼底涌动着黯然之色,再度倒了一杯酒喝下,借着再度上涌的几分酒意,轻叹道:
“我知道,这很不对。”
“因为这相当于羞辱了你。”
“你救了我的命,我却要在你面前对其他人应下联姻的要求...”
“说实话。”
“若是你还在,我真的毫不怀疑你会给我一耳光,并指着我的鼻子怒骂,说当初救错了人。”
“但,如果,他真的有那份心,在这里说出他的心里话,我觉得,你也可以安心的走了吧?”
“你的愿望,会达成。”
“虽然是以愧对你的方式而达成的...”
“但无论如何,这个执念,也是时候该解开了!”
“千错万错,我的错。”
“如果要怨,就怨我吧!”
“我准备的,很充分。”
“如果他能挺过那一关,无论是你,还是我,在道理上,其实都没有任何的理由阻止他了!”
“并非是我不想继续坚持下去。”
“只是说...”
“我要为涂山负责!”
忍受着心里撕心裂肺的愧疚,涂山红红仰起头将杯中烈酒饮下,火烧火燎的烈酒过喉、入腹,似乎将那种撕心裂肺的愧疚感冲淡了不少。
涂山红红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被辣出来的泪花,从地上站起身来,望着冰棺内的人影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鞠了一躬,然后将瓜果梨桃摆好,最后面色平静的离开了这里,来到了冰窟洞口,看着不远处,正朝自己所在位置飞来的两道流光和一个人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事实,总是要面对的。
无非是早面对和晚面对。
当然。
还有不得不面对。
有能力选择,其实使用一种幸运。
因为当一个人可以选择时,自然就意味着他可以择优选取,而非强制性的接受某个事实。
择优选取,自然能给选择者带来更好的体验,无论是理解还是包容,亦或是努力改变事实,都是有可能通过选择,谋索出来的道路。
而不得不接受...
自然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此时此刻的涂山红红,非常清楚,她自己如今面对的这个事实,其实就是不得不接受的那一种。
打?
涂山能打赢吗?
答案自然是打不赢!
为了天下大势考虑,也不能打!
如今天下混乱的局势,好不容易才平稳了下来,经历了西域之主的更迭,经历了南国立场的变动,经历了一气道盟内部自我开刀,如今的人和妖,都很虚弱,也都很收敛与克制。
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是哪位妖皇敢动手,其实都是点燃了炸药桶,注定会引起全面战争。
战争的结果会是什么?
涂山红红很清楚。
无非是一方彻底灭绝。
要么人类灭绝。
要么妖怪灭绝。
也有可能,是两者一起灭绝!
若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中,涂山红红很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所以若是换位思考,人类那边若是被逼入绝境,自然也是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人类在临走的时候,把妖怪拽下水,涂山红红毫不怀疑,一气道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所以,在目前的时局中,涂山绝不能和一气道盟开战!
陆渊这个一气道盟盟主!
也绝对不能死在她们妖怪的手里!
这是涂山红红的想法。
所以就有些自我矛盾。
因为她需要验证陆渊的真心,用来克服自己的执念,可是却不能真正的杀死亦或是重创陆渊,可不抱着下死手的心态,她心中的执念就始终存在着!
凭心而论。
这不算什么大事。
执念这种东西,有的是由仇恨的情绪构成的,有的则是有悔恨的情绪构成的,只要是忘不掉的回忆,其实都可以被算作是执念的一种。
但...
这个天下,抱有执念者众多。
有哪个不吃不喝了?
或者说,有哪个不睡觉不休息了?
所以,执念,并不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日常生活。
可对于涂山红红来讲...
固然,她可以压制执念,但这种执念一天不解决,就是一个祸患,甚至会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更顽固,进而导致污染变得更加严重!
苦情巨树的核心已经丢了。
如果还是因为她的原因,导致苦情巨树彻底罢工,那么,她就是涂山的罪人,也是一手摧毁了涂山的罪魁祸首!
涂山,不能灭。
这是涂山红红的责任。
所以,在规则内起舞,涂山红红始终是矛盾的,这无关于实力,无关于智慧,只因为规则就是这样设定的!
如此令人无奈的事实,就是涂山红红此刻必须要解决的问题,而像这样的问题,陆渊也曾遇到过。
不过,陆渊比涂山红红要幸运的多。
涂山红红只能凭借着自身的能力。
而陆渊,有靠山!
虽然,在一开始,就连陆渊也不能确定这座靠山是否存在,但具备了时间,理论上其实是可以说通的!
因此,陆渊就尝试了一把。
代价很沉重。
陆渊的命运之眼,直到现在才开始有了明显的恢复。
虽然有陆渊的一部分原因在内,但也可以看出,召唤一次靠山,需要付出的代价究竟有多大!
只不过...
就连陆渊都没想过...
这种代价,是否也是在那位靠山的算计之中呢?!
谁也不知道。
因为端坐于星河之上的那位存在,也不知道。
不过,像这些没办法回答的问题,只需要交给时间来回答就可以了。
时间在变。
人在变。
思想在变。
局势也在变。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所以...
“跟我来吧!”
看着两道流光落地,以及在同一时间从虚空中走出的陆渊,涂山红红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态顿时有点慌张,不动声色的感知了一下这种陌生却熟悉的波动后,涂山红红对着陆渊轻轻点了点头,率先朝冰窟的内部走了进去。
涂山雅雅紧随其后。
涂山容容自然也是。
只不过在跟上涂山红红之前,涂山容容还是好心的回过头,面色复杂的盯着陆渊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轻声叮嘱道:
“不要后悔!”
涂山容容的告诫已经给到了。
陆渊具体听不听,已经不是涂山容容该思考的问题了!
涂山容容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告诫完陆渊后,涂山容容也是安静的跟上了涂山雅雅,并没有去等待陆渊的回答。
“赌命了...”
望着眼前的冰窟,感知着冰窟内部不断传出的寒气,陆渊不由得轻叹一声,三辈子头一次感到了彷徨。
这是已知的赌命。
和未知的赌命,是两码事。
上辈子,罗刹神出手。
那是迫不得已的赌命。
因为在那时,除了赌命外,他没有任何选择!
可此时此刻不同。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陆渊的心中,还是在所难免的出现了一丝丝忐忑的情绪,下意识仰望夜空,沉默了半晌后,才笑着自嘲道:
“犹豫总会错失良机。”
“干就完了!”
“奥利给!”
一边说着,一步踏出,已是消失在了原地。
冰窟很冷。
好在,这只队伍中的四个人,都身具强横的修为,即便是实力最弱的涂山容容,也是一位真正的妖王。
水火不侵,确实有些夸张。
除了涂山红红的绝缘之爪外,还没有那个人敢说不惧水火。
但若只是说不惧寒暑,对冷热具有较强的抗性,无论是涂山雅雅还是涂山容容,都能轻松的做到。
走了一段路。
度过了一段黑暗。
在让人不适的安静中,涂山红红带着陆渊和两个妹妹来到了冰棺前,在站定后,轻声介绍道:
“这是当初救了我的人。”
“他救了我。”
“我杀了他。”
“因为当初他抓了我。”
“不过也因为他救了我,我才会把他摆在这里。”
“我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狐妖。”
“所以...”
“现在!”
“陆盟主,你还喜欢我么?!”
陆渊平静的点了点头,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当然喜欢。”
“因为我从不单纯相信耳朵和眼睛。”
涂山红红不自然的沉默了片刻后,带着几分狠辣与决绝,用最平静的语气,开口说道:
“既然你还喜欢我,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心吧!”
“一个人的心,是不会隐瞒这个人的想法的!”
“是善,还是恶,一眼可辩!”
“不过...”
“陆盟主真的愿意么?!”
“若是死在了这里,先不说有没有不甘和悔恨,难道您就不考虑您的三位妻子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怎么样吗?!”
涂山红红这番话,其实已经相当于指着陆渊的鼻子,骂陆渊没有担当、没有责任心了。
而正常人,在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的时候也会选择还好思考一下,然后礼貌的选择退出。
没办法。
见面就要看心,谁敢娶这样的妻子啊!
但陆渊是个疯子。
很多人不愿意舍,只想得。
而陆渊...
敢舍!
在涂山红红疑惑的目光中,陆渊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上前一步,拽起了她的手...
噗嗤!!!
涂山红红瞳孔紧缩。
两侧的狐耳瞬间立起。
剧烈的痛感从手臂上传来。
可涂山红红一动都不敢再动。
只是呆呆的看着陆渊朝前迈了两步,伴随着手臂上灼烧感的蔓延,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笑着低下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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