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过去同僚们的送别宴,不管是关系好的,还是相交恶的,大家都是给足了他颜面,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一去,便是踏上了青云之道,便是顶头上司,今天也专门过来敬了一杯酒。
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是宴请不断,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有来巴结自己的,也有自己要去巴结的。
至于更上头的,那自有族里去安排,到时候自己就只能做一个提酒壶的了。
柳庆林不喜欢这个角色。
他喜欢坐在餐桌上喝酒,而不是站在人身后倒酒。
冷风一吹,酒意上涌,他忍不住弯下腰去,张嘴欲吐。
密集的破风之声骤然传来,两边街道屋顶之上,突然多出数十人影,数十根长矛密集飞来。
大骇之下,柳庆林直接卟嗵一声摔下马去,数支长矛擦着他的身体插入地下,而胯下的战马哀鸣之中,轰然摔倒,背上,数支长矛力透马背。
卟嗵落马之声不绝于耳,跟随自己的几名家丁全都落马,柳庆林寒毛倒竖,酒意早就不翼而飞,抽出战马一侧的腰刀,急速掠向街角,背靠墙壁,双手握刀横于胸前。
“谁想要柳某性命?不怕我柳氏复仇,灭你全族吗?”他厉声喝道。
人群缓缓围上来,为首四人,尽皆手持斩马刀。
“放我走,想要什么,柳氏都可以满足你们!”柳庆林深吸一口气,并不放弃劝说对手:“不管要杀我的人给予了你们什么,柳氏都可十倍予伱们!”
没有人答话,四柄斩马刀沉默地逼近。
“杀!”柳庆林突然暴起。
作为世家大族,文武虽有侧重,但却必须都要涉猎,而像他这样自认的天之骄子,更上想要文武双途,齐头并进。
七品上的武道修为足以让他在家族之中傲视同辈。
四柄斩马刀的武道修为并没有他高,
但他们更加的悍不畏死,
不躲不闪,
不畏不惧,
一刀既出,
有进无退。
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如果只有一柄刀,柳庆林有的是办法应对,可是面对着同样路数的四柄刀,又被逼在如此狭窄的街道之上,连头顶之上,也有敌人虎视眈眈的时候,他除了绝望,什么也不会剩下。
他怒喝着向前冲去,一刀便轻松地捅入到了一人的胸膛当中。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他看到了穿着朱红色袍子的自己的身躯,
他看到了穿着昂贵小鹿皮长靴的两条腿,
他看到了飞起在空中的,早上出门夫人亲手放入他怀中的香囊,以及代表着他品级的那条银色的小鱼和符佩。
方圆数十丈之内,皆是鲜血。
明知道会失去的时候,才能体会到拥有的意义,越是接近死亡的时候,才会感受到生存的价值。
这一刻,柳庆林的脑子里没有了任何的宏图壮志,他只是在想:要是还能活着,就好了。
啪的一声,脑袋坠地。
黑衣人们抬起了死去的同伴,在风雪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勃海司马琅,禁军第七折冲府校尉,三十六岁,擅使马槊,武道修为八品上,襄城之战中,其率领第七折冲府断后,一人一槊,往来冲杀,为溃逃的禁军们整整争取了半天的时间,为时人所称颂,也是这一场惨败之后,为数不多受到褒奖的武将。
恐怕没有多少人会想到,他也是这一场惨败的策划者之一,而这一次的断后奋战,则是他为了笼络人心,收获感激而专门策划的一场个人表演秀。
当然,他的武道修为是真的。
他的目标,是在四十岁前,成为长安禁军三大营中某一营的主将。
现在,他离这个目标又近了一步。
从第七折冲府校尉升任为左大营偏将。
司马琅立马驰道,虽然是夜晚,但因为白雪覆盖,仍然能清晰地看到前方手持长枪的拦路者。
这里虽然是城外,但距离长安城也不过数里之遥,能赶在这里堵自己,倒真是一个傻大胆。
不管对面这个人是干什么的,都可以去死了!
与对方单挑?有这个必要吗?
司马琅挥挥手,身后十余名家将立即挺马杀了过去。
下一刻,司马琅的脸色变了。
雪地之传来了弓弩的啸叫之声。
十余名毫无防范的家将惨叫着纷纷落马。
对面持枪蒙面人大笑声中,纵马袭来。
又惊又怒的司马琅拍马迎上。
槊枪交集,司马琅的一颗心立时便觉到了谷底。
是谁要杀自己?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已经交手数十招。
伴随着马槊远远飞出去,吴德一枪将对方挑于马下,枪尖顶着对方的咽喉,看着对方那张恐惧扭曲的脸庞,淡淡地道:“某家代襄城数万战死将士取你性命!”
长枪下压,将司马琅钉在了雪地之上。
这一晚,长安一共暴发了七次袭击,死六十五人。
死者皆为朝廷官员。
凶手逃逸无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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