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总是懊恼自己长得黑了些,不够水灵漂亮,何况她的刀法,好像距离大师姐总是那么遥远,都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追上。陆拙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只是愿意听着她说那些细细碎碎的忧愁。
已经好几年没走江湖的师父,又离开了山庄。
陆拙不知道这一次,师父又会带着什么样的江湖故事回来。
王钝悄然离开,却去了趟江湖之外的地方,找到了大弟子傅楼台。
是一座距离山庄有一段路程的小郡城,与那平庸男人喝了一顿酒。
弟子傅楼台学了些厨艺,亲自炒了三碟佐酒菜,滋味是真不咋的,花生米太咸,藕片太淡,匀一匀就好了,只是看着弟子的眼神,和那年轻男人的笑容,王钝也就没说什么,毕竟酒水还行,可惜是他自带的,庄子里边其实还是藏着几坛瘦梅酒的。
那个男人不善言辞,只是喝酒,也无半句漂亮话,听到王钝聊着庄子那边的大小事情,每次告一段落,男人就主动敬酒。王钝也就与他走一个。
傅楼台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一壶酒,两个大老爷们喝得再慢,其实也喝不了多久。
王钝最后说道:“与你喝酒,半点不比与那剑仙饮酒来得差了。以后若是有机会,那位剑仙拜访洒扫山庄,我一定拖延他一段时日,喊上你和楼台。”
那男子有些急眼了,赶紧放下酒杯和筷子,“使不得使不得,聊不来的,与那剑仙同桌,我会半句话说不出口。”
王钝笑道:“你们会聊得来。相信我。聊过之后,我看山庄哪个小崽子还敢瞧不起你。”
满脸涨红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楼台跟了我,本就是受了天大委屈的事情,她的师弟师妹们不太高兴,这是应该的,何况已经很好了,说到底,他们还是为了她好。明白这些,我其实没有不高兴,反而还挺开心的,自己媳妇有这么多人惦念着她好,是好事。”
王钝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了倒,就几滴酒,伸手示意傅楼台不用去拿新酒,对那年轻人说道:“你能这么想,傅楼台跟了你,就不算委屈。”
王钝打开包裹,取出一壶酒,“别的礼物,没有,就给你们带了壶好酒。我自己只有三壶,一壶我自己喝了大半。一壶藏在了庄子里边,打算哪天金盆洗手了再喝。这是最后一壶了。”
傅楼台是识货的,问道:“师父,是仙家酒酿?”
王钝笑着点头,“跟那位剑仙切磋拳法之后,对方见我武德比武功还要高,就送了三壶。没法子,人家非要送,拦都拦不住啊。”
傅楼台笑道:“别人不知道,我会不清楚?师父你多少还是有些神仙钱的,又不是买不起。”
王钝摇摇头,“不一样。山上人有江湖气的,不多。”
傅楼台是直性子,“还不是显摆自己与剑仙喝过酒?如果我没有猜错,剩下那壶酒,离了这边,是要与那几位江湖老朋友共饮吧,顺便聊聊与剑仙的切磋?”
男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傅楼台说道:“没事,师父”
王钝悻悻然,笑骂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走了走了,别送,以后有空就常去庄子看看,也是家。”
夫妇二人还是送到了家门口,黄昏里,夕阳拉长了老人的背影。
男人轻轻握住她的手,愧疚道:“被山庄瞧不起,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一些疙瘩的,先前与你师父说了谎话。”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没事。我知道,师父其实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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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俞没敢立即返回鬼斧宫,而是一个人悄悄走江湖。
许多江湖不平事,以及一些山上修士的偶然纷争,杜俞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如今他是真见着了谁,都觉得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一时半会儿,还没能缓过来。
他有些懊恼,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当一回侠义心肠的好人?
结果有次撞见了一场实力悬殊的江湖追杀,一群黑道上有头有脸的大老爷们追杀一位白道子弟。
杜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趴下了那些绿林好汉,然后扛着那个年轻人就跑,跑出去几十里后,将那个被救之人往地上一丢,他自己也跑了。
不光是那个年轻人呆呆坐在地上,愣在当场,身后远处那些七荤八素的江湖匪人,也一个个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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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骨滩披麻宗。
壁画城,只剩下一家铺子了,生意冷清,但是由于只剩下一家,勉强可以维持,还是会有些慕名而来的,
庞兰溪这天难得有闲,便下了山,来这边打下手帮忙。
虽说庞兰溪的修行越来越繁重,两人见面的次数相较于前些年,其实属于越来越少的。
可是少女眉眼明亮,她从未如此憧憬以后的生活。
哪怕没有见到庞兰溪的时候,她也少了许多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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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宫柳质清,独自枯坐于山峰之巅。
只有金乌宫宫主在内寥寥无几的修士,知道这位小师叔是开始闭关了,而且时日不短,所以近期封山。
不允许任何人登山。
至于为何柳质清会坐在山顶闭关,本就屈指可数的几人当中,无人知晓,也没谁胆敢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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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骨滩摇曳河上游的一处仙家渡口。
一对难得在仙家客栈入住多日的野修夫妇,当终于跻身洞府境的妇人走出房间后,男子热泪盈眶。
两人一起步入屋子,关上门后,妇人轻声道:“我们还剩下那么多雪花钱。”
妇人擦了擦眼泪,“我知道,在送我们那几副鬼蜮谷白骨后,那位剑仙根本就没想着返回奈何关集市找我们。为什么呢?”
男人笑道:“欠着,留着。有无机会遇上那位恩人,咱们这辈子能不能还上,是我们的事情。可想不想还,也是我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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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苍筠湖湖君出钱出力的暗中谋划下。
随驾城火神祠庙得以重建,新塑了一尊彩绘神像。
香火鼎盛。
至于那座城隍庙则迟迟未能建成,朝廷那边也久久未曾敕封新城隍。
随驾城内。
一对陋巷少年,被一群青壮地痞堵住小巷两端,手持棍棒,笑着逼近。
其中一位高大少年双手撑在墙壁之间,很快就攀援到墙头那边。
另外一位瘦弱少年也依葫芦画瓢,只是速度缓慢,被一人狠狠拽住脚踝,摔在地上,一棍子朝脑袋上砸去。
瘦弱少年以手臂护住脑袋。
被一棍子打得倒退贴墙。
那个原本已经可以逃走的少年,轻轻跃下,由于离地有些高,身形矫健的少年,几次踩踏小巷左右墙壁,落在地上,乱拳打倒了几人后,依旧双拳难逃四手,很快被一顿棍棒伺候,仍是竭力护住身后那靠墙瘦弱少年。
最后高大少年的脑袋被人按在地上,瘦弱少年被打得贴着墙根满地打滚。
一位青壮地痞一脚踩在高大少年脑袋上,伸伸手,让人端来一只早就准备好的白碗,后者捏着鼻子,飞快将那白碗放在地上。
“敢坏我们的好事,就该让你们长点记性。”
青壮男子丢了一串铜钱在白碗旁边,“瞧见没,钱和饭都给你备好了,吃完了碗里的,钱就是你们的了,若是吃得快,说不定还可以挣一粒碎银子。不吃的话,我就打断你们的一条腿。”
高大少年死活不肯。
那瘦弱少年哀嚎一声,原来是被一棍子打在了后背上。
最后,那拨地痞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当然没忘记捡起那串铜钱。
高大少年蹲在墙根,呕吐不已。
鼻青脸肿的瘦弱少年抱腿靠墙而坐,哭出声来。
那高大少年挣扎着起身,最后坐在朋友一旁,“没事,总有一天,我们可以报仇的。”
瘦弱少年沉默许久,止住了哭声,怔怔出神,最后轻声说道:“我想成为剑仙那样的人。”
他擦了擦眼泪,不敢看身边的高大少年,“是不是很傻?”
高大少年揉了揉他的脑袋,“可以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说不定那位剑仙,跟咱们一般岁数的时候,还不如我们呢!你不是总喜欢去学塾那边偷听老夫子讲课嘛,我最喜欢的那句话,到底怎么说来着?”
瘦弱少年说道:“有志者事竟成!”
然后他低头说道:“可是我哪怕有了本事,也不想跟这些只会欺负人的混子一样。”
高大少年笑道:“没事,等我们都成了剑仙那样的人,你就专门做好事,我……也不做坏事,就专门欺负坏人!来,击掌为誓!”
两位少年一起举起手掌,重重击掌。
高大少年转头对他呼出一口气,“香不香?”
那瘦弱少年赶紧推搡了对方一把,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一起疼得呲牙咧嘴,最终都大笑起来。
他们一起仰头望去,小巷狭窄,好像天大地大,只有一条线的光亮和出路。
但是毕竟那条光线,就在两位少年的头顶,并且被他们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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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水国,宋雨烧在盛夏时分,离开山庄,去小镇熟悉的酒楼,坐在老位置,吃了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老人得意洋洋,自言自语道:“小子,瞧见没,这才是最辣的,以前还是照顾你口味了,剑术是你强些,这吃辣,我一个能打你好几个陈平安。”
彩衣国,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妪,躺在病榻上,她一只干枯手掌被坐在床头的妇人轻轻握住。
已经油尽灯枯的老妪,竭力睁开眼睛,呢喃道:“老爷,夫人,今年的酒,还没酿呢……陈公子若是来了,便要喝不上酒了。”
妇人泪眼朦胧,轻轻俯身,小声道:“莫怕莫怕,今年的酒水,我会亲手酿造的。”
老妪碎碎念叨,声音已经细若蚊蝇,“还有陈公子最喜欢吃那冬笋炒肉,夫人记得给他拿大白碗盛酒,不要拿酒杯……这些本该奴婢来做的琐碎事,只能有劳夫人了,夫人别忘了,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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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崔东山离开观湖书院后,周矩便觉得这是一个妙人。
在崔东山离开没多久,观湖书院以及北边的大隋山崖书院,都有了些变化。
从书院圣人山主开始,到各位副山长,所有的君子贤人,每年都必须拿出足够的时间,去各大王朝的书院、国子监开课讲学。
而不再是圣人为君子传道、君子为贤人授业、贤人为书院书生讲学。
大骊所有版图之内,私家学塾除外,所有城镇、乡野学塾,藩属朝廷、衙门一律为那些教书匠加钱。至于加多少,各地酌情而定。已经教书授业二十年以上的,一次性获得一笔酬劳。此后每十年递增,皆有一笔额外赏钱。
这一天,游手好闲的白衣少年郎,终于看完了从头到尾的一场热闹,现身飘然落在了一座再无活人的富豪宅邸内。
最后他与一位丫鬟身份的妙龄少女,并肩坐着栏杆上。
少女已经被那与人偷情、事情泄露的夫人牵连,被英雄好汉的一对义兄弟,一路杀到后院,她刚好路过,就被一记尖刀捅死了。
那位夫人更惨,被那愤恨不已的宅子老爷,活剐了。
当时那个揭发嫂子与那汉子的义弟,眼神炙热,握刀之手,轻轻颤抖。
他第一次见到嫂子的时候,妇人笑容如花,招呼了他之后,便施施然去往内院,掀起帘子跨过门槛的时候,绣花鞋被门口磕绊脱落,女子停步,却没有转身,以脚尖挑起绣花鞋,跨过门槛,缓缓离去。
在那之后,他始终克制隐忍,只是忍不住多她几眼而已,所以他才能看到那一桩丑事。
崔东山双手放在膝盖上,与身边那位早已死透的可怜婢女,好似闲谈道:“以后的世道,可能要更好,可能会更坏,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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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背巨大剑架、把把破剑如孔雀开屏的杂种少年,与师父一起缓缓走向那座剑气长城。
先前师父带他去了一趟那处天底下最禁地的场所,一座座宝座空悬,高低不一。
师父带着他站在了属于师父的那个位置上。
“师父,那位老大剑仙,与你的朋友阿良,到底谁的剑更快?”
“不好说。”
“师父,为什么挑我做弟子?我一直想不明白,今天以前,其实都不太敢想。”
“因为你是我们蛮荒天下,有希望出剑最快的人。你兴许不会成为那个站在战场最前边的剑客,但是你将来肯定可以成为压阵于最后的剑客。”
少年惶恐道:“我怎么跟师父比?”
掐住少年的脖子,缓缓提起,“你可以质疑自己是个修为缓慢的废物,是个出身不好的杂种,但是你不可以质疑我的眼光。”
那个汉子一手掐住少年脖子,一手指指点点,为他讲述那些悬空王座,是谁的位置。
最后他松开手,面无表情道:“你要做到的,就是如果哪天看他们不顺眼了,可以比师父少出一剑就行。”
“什么时候我确定你这辈子都做不到了,你就可以死了。不是所有与你资质一样好的,都可以有你这样的机遇,所以你要珍惜现在的时时刻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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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人,与一位不戴道冠的少年道人,开始一起游历天下。
都换上了辨认不出道统身份的道袍。
前者对于后者的要求只有一点,随心所欲,一切作为,只需要顺从本心,可以不计后果。
不过有个前提,量力而行,别自己找死。
少年道士有些犹豫,便问了一个问题,“可以滥杀无辜吗?”
年轻道士笑眯眯点头,回答“当然”二字,停顿片刻,又补充了四个字,“如此最好”。
少年道士点了点头。
然后年轻道士问道:“你知道什么叫无辜吗?有知道什么叫滥杀吗?”
少年道士陷入沉思。
年轻道士摇摇头,“原先你是知道的,哪怕有些肤浅,可现在是彻底不知道了。所以说,一个人太聪明,也不好。曾经我有过相似的询问,得出来的答案,比你更好,好太多了。”
少年脸色惨白。
因为这位小师兄。
是掌教陆沉,白玉京如今的主人。
哪怕少年是道祖的关门弟子。
面对这位一巴掌将自己打成肉泥的小师兄,少年打心底敬畏。
离开白玉京之初,陆沉笑眯眯道:“吃过底层挣扎的小苦头,享受过白玉京的仙家大福气。又死过了一次,接下来就该学会怎么好好活了,就该走一走山上山下的中间路了。”
当时他问陆沉,“小师兄,需要很多年吗?”
陆沉当时回答,若是学得快,几十年,就够了,学得慢,几百年一千年都很正常。
最后陆沉笑嘻嘻道:“放心,死了的话,小师兄道法还不错,可以再救你一次。”
事实上,少年道士在死而复生之后,这副皮囊身躯,简直就是世间罕见的天生道骨,修行一事,一日千里,“生来”就是洞府境。
不但如此,在三处本命窍穴当中,安安静静搁置了三件仙兵,等他去慢慢炼化。
根据小师兄陆沉的说法,是三位师兄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要他放心收下。
除此之外,少年道士最差的一件家当,是那件穿着的名为“莲子”的半仙兵法袍。
品秩相对最低,可如今整座青冥天下,除了屈指可数的得道仙人,恐怕已经没人知道这件法袍的来历了。
简单来说,穿着这件道门法袍,少年道士就算去了其余三座天下,去了最凶险之地,坐镇之人境界越高,少年道士就越安全。
少年道士伸长脖子给人杀,对方都要捏着鼻子,乖乖恭送出境。
有一天闲来无事,陆沉在云海之上独自打谱,少年道士盘腿坐在一旁。
陆沉微笑道:“齐静春这辈子最后下了一盘棋。黑白分明的棋子,纵横交错的形势。规矩森严。已经是结局已定的官子尾声。当他决定下出生平第一次逾越规矩、也是唯一一次无理手的时候。然后他便再没有落子,但是他看到了棋盘之上,光霞璀璨,七彩琉璃。”
少年好奇问道:“这是小师兄亲眼所见,推衍出来的?”
陆沉摇头道:“不是,是我们师父与我说的,更是齐静春对我们师父说的。”
少年咋舌。
陆沉笑眯起眼,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放在算是自己小师弟的少年脑袋上,“齐静春敢这么给予一个泥腿子少年,那么大的希望!你呢?!我呢?”
少年在人间长久游历之后,已经愈发成熟,福至心灵,灵犀一动,便脱口而出道:“与我无关。”
陆沉收回手,哈哈大笑。
师兄弟二人,继续行走这座青冥天下,
少年有一天问道:“小师兄这么陪我逛荡,离开白玉京,不会耽误大事吗?”
年轻道士摇头笑道:“世间从来无大事。”
————
落魄山竹楼。
崔诚难得走出了二楼。
朱敛,郑大风,魏檗都已经齐聚。
魏檗手中握着那把当年陈平安从藕花福地带出的桐叶伞。
崔诚点点头,然后说道:“把裴钱带过来,一起进去。既然是将藕花福地一分为四了,我们占据其一,那就让朱敛和裴钱先去看看。”
魏檗施展本命神通,那个在骑龙巷后院练习疯魔剑法的黑炭丫头,突然发现一个腾空一个落地,就站在了竹楼外边后,大怒道:“嘛呢!我练完剑法还要抄书的!”
魏檗正色道:“你和朱敛去一趟藕花福地的南苑国。”
裴钱目瞪口呆。
魏檗撑开伞,松手后,
不断有宝光从伞面流淌倾泻而下。
朱敛拉着裴钱走入其中。
下一刻朱敛和裴钱就一步跨入了南苑国京城,裴钱揉了揉眼睛,竟是那条再熟悉不过的街道,那条小巷就在不远处。
小雨时节。
裴钱带着那根行山杖,胡乱挥舞,哈哈大笑。
一位青衫老儒士掠空而至。
南苑国国师种秋。
朱敛瞥了眼,“呦,高手。”
种秋似乎看到两位“谪仙人”出现在南苑国京城,并不疑惑,反而笑道:“陈平安呢?”
裴钱一挑眉,挺起胸膛,老气横秋道:“我师父么得空,让我这个开山大弟子先来看看你们!对了,我叫裴钱!贼有钱的那个钱!”
然后裴钱如遭雷击一般,再无半点嚣张气焰。
她甚至有些手脚冰凉。
在那之后她一直浑浑噩噩,直到离开了藕花福地,才稍稍回过神。
魏檗和郑大风都觉得古怪。
朱敛摇摇头,示意不用多问。
这天,裴钱是人生中第一次主动登上竹楼二楼,打了声招呼,得到许可后,她才脱了靴子,整齐放在门槛外边,就连那根行山杖都斜靠外边墙壁,没有带在身边,她关上门后,盘腿坐下,与那位光脚老人相对而坐。
老人问道:“找我何事?难不成还要与我学拳?”
不知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没长大的黑炭丫头,她使劲点头,“要学拳!”
老人问道:“不怕吃苦?”
裴钱眼神坚毅,“死也不怕!”
老人嗤笑道:“好大的口气,到时候又哇哇大哭吧,这会儿落魄山可没有陈平安护着你了,一旦决定与我学拳,就没有回头路了。”
裴钱沉声道:“我想过了,就算我到时候会哭,会反悔,你也一定要把我打得不敢哭,不敢反悔!”
老人似乎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意外,爽朗大笑,最后他看着那个小丫头的双眼,“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学拳?”
裴钱双拳紧握,沉默许久,才开口道:“我裴钱谁都可以比不过,唯独一个人,我不能输给他!绝对不可以!”
老人哦了一声,“好,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崔诚的关门嫡传了,放心,不需要有那狗屁师徒名分。”
裴钱抬起手,抹了把眼泪,重重点头,站起身,向这位老人鞠躬致谢。
在陈平安那边从来没有虚架子的光脚老人,竟然站起身,双手负后,郑重其事地受了这一拜。
裴钱一脚向前踩地,一脚后撤,拉开一个拳架,“来!”
崔诚一闪而逝,一手按住黑炭小姑娘的头颅,按在墙壁之上,裴钱浑身骨骼咯吱作响,七窍流血。
老人微笑道:“还要学吗?!”
裴钱怒吼道:“死也要学!”
老人点头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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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在南苑国京城的小巷那边,走出了一位青衫少年郎,他撑着油纸伞,笑容和煦,望向裴钱,微微讶异之后,嗓音温醇道:“裴钱,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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