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宫后院快到晚膳时间，依旧很清静，大伊四女在逛长安城，儿女在妻子们的阿娘处，居住的庭园从来没有去过。小伊和薇尚未回来，从碧落阁缓缓踱步出来，来到墙边身体一跃，哈哈，人已经到了仙师台。

偌大的仙师台，常常很冷清，最热闹的地方是膳堂，做膳食的厨子，男女都有，轮值禁卫们有专门就膳的地方。本王居于仙师台深处，属于内院，有专门的小膳堂，提供本王和轮值女仆们饮食，厨子都是年纪不大的女子，贾子笛专门挑选的，身家清白。取消太监宫女制度，桂宫后院和仙师台内院，男子依旧不能随便进入，本王会客，有专门的地方。禁卫们的作用，是隔绝闲杂人等，让桂宫看起来像一个禁区，此外还需传递内外消息，监督甬作坊人员进出。

本王居所如今叫做仙师殿，前两日讨论人文科学院的事，休息之时闲聊，司空府的三位司直，愣是帮了本王大忙。没有名字的庭园，三人轮流取上名字，他们与有荣焉，本王免去取名字的烦恼。仙师君王居所的名字，三人互不相让，最后还是本王简单来一句，“仙师台内仙师殿”，三人竟一致称好，也不知是否真的好。

进入仙师殿，静悄悄的，十二名女仆，值满二十四时辰为一班，吃住都在仙师殿；每班四人，轮值两天休息一天，殿内长期保持八名女仆。仙师殿只是仙师台一隅，占地有两千平，听钱清清说，到了晚上，胆子小的女仆，只敢待在房中，根本不敢跑出仙师殿。钱清清胆子大，来了半年，不仅仙师台的各个角落，附近的空置院子，都逛了个遍，当然是拉着秋棠一起，白天逛的。小膳堂的妇人，都是成了家的，胆子大得多，经常笑话胆子小的女仆。

听钱清清讲述后，本王也没有好的办法，多雇佣点人进来，完全没有必要；搬到后院去，前院也不方便售卖，暂时不用理会。

屋内亮着油灯，敏锐的感知，听到屋内三人在闲聊。

“清儿姐，你好几日没回家，天天陪着我们，不担心你娘？”

“怎么不担心，可是每次娘都劝我，我不爱听。”

“清儿姐，听说身体不好的人，服用一枚仙果，只能缓解，你娘和你爷爷一人一枚，还不如全都给一个人服用。”

“李秋月，别瞎出馊主意，阿娘即使服用一枚，身体也会好许多，可惜阿娘不肯服用。”

“清儿姐，仙师殿中，你和秋棠最得宠，依令女之言，不如求仙师君王收了你！”

令女的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接下来却没有后续的声音。

殿门外传来声响，估计是去小膳堂的女仆们回来了；今天才腊月初一，天上没有月亮让我欣赏，缓缓向殿门方向走去，故作思考状。

突然见到本王，六位女仆不是吃惊，而是欣喜，院子里偶遇，还是第一次，躬身施礼后，小怜最先问道：

“仙师君王，可要用晚膳？”

“本王下午吃了一些点心，没感到饿。”

“仙师君王，冰糖银耳羹消食不错，小怜去盛一碗来。”

小怜将手中食盒，交与旁边女仆，施礼后，转身跑出殿外，旁边五人还愣在原地。

“外面冷，你们先进去吧。”

众人回过神来，期期艾艾离开原地，这么多莺莺燕燕，本王不去凑热闹了，还是在院子内待着，感受一下冬日的天气。

“仙师君王！”

“贾总管有公文转呈上来，好像是什么名单，放在书房内。”

钱清清走出房间，哈着气，跑到我面前说道。

走进书房，这里除了纸墨笔砚，挂着几幅字画，没有一本书，几乎没有来过这里。翻开公文，原来是益州罗尚刺史上奏的，赏赐果实的推荐名单，司空府已抄录。六位县令，五位郡守，四位刺史府官员，官员名字后面，详述了每一位的政绩。此外还有二十多位各级官员，表现不错，因各种原因，没有进入正式推荐名单中，后面有简略的政绩介绍，履职时间大多不满一年，应该是先混个名字熟。

“仙师君王，可需研墨？”

钱清清泡好茉莉花茶，轻声问道，小脸不知是冻的，还是害羞，红霞乱飞。

“清儿。”

“仙师君王，能不能唤我清清，清儿太像小姑娘。”

牵强的理由，不过是没人唤清清，希望本王唤她时，特殊一点，姑娘家的小心思。

“清清，刘徽院长那里，急需传授讲课的先生，你爷爷虽然年纪大，本事还是有的，本王不会让有用之人，轻易老去，你回家转告你爷爷。”

钱清清写的分析文章，找她大伯钱直要的数据，父亲钱宽指点了她，父女关系并非像她说的那样糟糕。只不过阿娘长期抱恙，父亲又纳了三房妾，做为娘亲在长安唯一亲人，打抱不平而已；社会如此，本王尚且不能改变，打抱不平只能变成赌气。

“真的！”

“让你爷爷去找刘院长。”

最后叮嘱一句，钱清清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转身就跑。

“哎哟！”

“啪啦！”

刚进门的小怜被撞个满怀，托盘上的瓷碗摔落地上，碎片乱飞，两人哭兮兮地看着对方。

“有受伤吗？”

站起身检查两人，好在都没有被碎片划到。

“清清，先回去吧，小怜一个人收拾就行。”

胆敢偷亲本王，转眼乐极生悲，心中偷偷觉得好笑，意味深长看了钱清清一眼。钱清清感受到我的意思，脸蛋儿更红，低着头跑了出去。

小怜的眼泪，“啪嗒啪嗒”流了出来，哎！女人就是麻烦。

“本王不急，待会儿收拾好了，再去弄两碗来，我们一人一碗。”

小怜顿时露出笑意，泪珠还挂在脸上，真是又哭又笑。

回到书桌旁，继续翻阅公文。

蜀郡正七品绵竹县县令刘安敏，采煤炼铁，烧制砖瓦水泥，兴办各类作坊，政绩突出。绵竹在炼铁方面，已取代临邛冶铁世家卓王孙，在蜀郡首屈一指；同时，蜀郡发出政令，禁止大规模烧炭炼铁，炼铁强制改用煤炭。

汉中郡正七品沔县县令赵文周，采煤炼铁，烧制砖瓦水泥，兴办作坊，政绩突出。

江阳郡正七品富世县县令朱显杰，协助江阳郡守杨文柯，斩杀前任县令郭怀、县尉胡作。郭怀、胡作两人，勾结当地三大家族，垄断井盐熬制，大肆谋取私利。朱显杰上任不到一年，鼓励当地民众开采井盐，经验丰富的盐工，县府予以支助，兴办井盐熬制作坊。成立盐政专署衙门，严格登记巡察，禁止私开私贩。

上一任县府，一年上报的井盐产量，只有一百二十万斤，新一任县府，今年产量达到四百万斤。除了新增加的产量，上一任瞒报的井盐产量，至少有一百五十万斤。井盐正常价格每斤三十文，含十文盐税，高的时候被抬到五十文一斤；每年至少贪墨一万五千两盐税，私卖谋取暴利三万两银子。最重要一点，通过垄断，压制井盐产量，使得盐价迟迟降不下来。

江阳郡正四品郡守杨文柯，新任郡守，在州兵协助下，敢于斗硬。清除贪腐，整顿郡府衙门和郡兵，罚没三大家族，惩处首恶，以最小的代价，保障江阳郡稳定。江阳郡不仅加大井盐开采熬制，江阳城的酿酒业、水路运输都得到很大发展。

名单中的介绍，一个个看过去，惩治贪腐的，只有杨文柯一例。其余推荐名单，坚决实行摊丁入亩，大力推广高产农作物种植，扩大种桑养蚕、增加纺织规模，发展水运等等。

犍为郡正七品南安县令苏优，从六品僰道县令史允，大力发展造船业和水运交通，经江阳城，将蜀地的物资运往渝州巴郡江州城。

县令中有一个不足万人的小县，魏兴郡从七品平利县县令程庭柱，政绩是采煤和拓宽平利到安康城山道，是一个像表氏县令马立聃那样的，实干型县令。

郡守名单还有蜀郡从三品郡守刘贺，广汉郡从三品郡守欧阳启，汉中郡从三品郡守李开泰，魏兴郡从四品郡守杨业在列。

刺史府的名单，第一个是正三品副州尉崔广翰，罗尚公文里的意思能够看明白，就两点，训练不懈怠和听话，支持各郡地方官，确保益州摊丁入亩变革。一州武官，副州尉就到头了，除非有治国理政的本事，能够转为州刺史；或者像田佐、张近之、何元那样，进入直属军，外出征战；最后一项选择，进入中央朝廷司马府。

三项选择都不容易，到了尽头的副州尉，虽无晋升可能，在一方安稳富裕之地，日子不会差。

翻阅完罗尚上奏的公文，是否属实，首先看征收的税赋数据，其次是司空府监督地方官员的评语。加上罗尚，益州共十六名官员，可以获得果实赏赐，今年是试行，审查肯定会严格一些，上报的人数也很规矩，没有狮子大开口。

“仙师君王！”

轻柔好听的声音，小怜端来两碗冰糖银耳羹。

“坐这里一起。”

小怜乖巧地搬来圆凳，放置于书桌角旁，盈盈地坐上去，端起瓷碗，拿着木勺，却不动嘴，侧脸偷偷瞧着我。

感觉有些尴尬，女仆们眼中，我就是唐僧肉，嘴上没说，心里都想上来咬一口。平日间言语太少，此刻共处一屋，对方有暧昧的意思，我却很不自在，主要是心里想的太多。女仆们二八芳华，精挑细选出来，来这里是有奢望的；少女的青春气息，样貌才情俱佳，接触少不觉得，接触后难免动心。口子一开，要负责的女子可就太多了，没有那么多时间，还是修身养性为佳。

收敛心神，用完银耳羹，站起身来。

“小怜，辛苦了，早点休息。”

能说的只有这一句，转身离开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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