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素有“天下武功出少林”的美誉,与武当同为中原门派之翘楚,合称武林二宗。
武当山下有一小城,名叫“凤凰”。而少林山下亦有一小城,名曰“天龙”。
“柳大哥,少室山距官道很远,为何会有一座小城?”
二月二十八,傍晚。柳寻衣一行抵达天龙城,突然夜风骤起,乌云遮月,闪电忽至,暗雷滚滚,眼看便要降下一场倾盆暴雨。
由于雨夜上山,多有不便,故而柳寻衣决意在城中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前往少林。
一路上,潘云围着柳寻衣叽叽喳喳,天南海北一直问个不停。
潘云虽武艺平平,但性格却极像年轻时的潘初八,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尤其对江湖中的奇闻异事,更是大有兴趣。
“天龙城本不是城,最初只是少室山下的一个集市,附近十里八村的百姓,每逢初一十五,便带着自己所种的蔬菜瓜果,来此贩卖给寺中僧人,以供他们生活所用。后因少林名震天下,故而慕名前来的人越来越多,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终日络绎不绝,这片集市也渐渐变的昼夜繁华。有人的地方,便有商机,因此历经数十年后,集市渐渐衍变成集镇,最后又发展成今日的小城。”
“那又为何叫天龙城?”潘云好奇地追问道。
“因为此城因少林而生,同时又位于山麓门户,正是出入少林的必经之地,算是与佛有缘,又有守护山门之意,故而为求吉祥,便取佛教守护神“八部天龙”中“天龙”二字为名,称为天龙城。”
潘云满眼钦佩地望着柳寻衣,连连叹服道:“柳大哥不愧是柳大哥,果然见多识广!”
汤聪闻言,戏谑道:“算起来,门主还应该称呼潘公子一声‘舅兄’。如今潘公子却一口一个‘柳大哥’叫着,怪哉!怪哉!”
天龙城依山而建,城中只有一条主道,既是上山的山道。两侧穿插着深浅不一的胡同小巷,茶楼酒肆、客栈人家,错落有致,鳞次栉比。
说话的功夫,柳寻衣一行来到天龙客栈门前。
“暴雨将至,几位客官快快里面请!不知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柳寻衣目光谨慎地在客栈大堂扫视一圈,见客栈内熙熙攘攘,颇为热闹,又道:“先弄些吃的,让我们填饱肚子。”
“好嘞!几位客官里边请!”
柳寻衣率领许衡、汤聪、廖川、廖海。潘初八带着潘云、潘雨音、潘凤、贺虎,再加上一个被封住穴道的李老虎。一行足有十一人之多,一路上为掩人耳目,他们乔装改扮成前来少林烧香拜佛的一家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倒是颇有几分模样。
“酒菜来了!”伙计一边上菜,一边招呼道,“看几位客官的打扮,可要去寺里烧香?”
“正是!正是!”潘初八淡问道,“不知小二哥有何指教?”
“那还是请回吧!等过些日子再来。”伙计解释道,“从明日开始,一直到三月初三,少林寺闭门谢客,这是玄明大师的吩咐,说是寺中要举行法会,需要清净。”
柳寻衣当然明白伙计所说的“法会”指的是什么,随即话锋一转,试探道:“这几日来少林的人多吗?”
“和往常一样,不多不少。”伙计随口回道,显然没有听出柳寻衣话中的深意。
“那除了香客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许衡开门见山地问道,“比如……江湖中人?”
“这小的可说不准,几位客官慢用,小的先下去了。”伙计在此混迹多年,见惯了与少林派有恩恩怨怨的江湖人,也目睹过无数次打打杀杀,自然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故而为免惹祸上身,他只是随口搪塞几句,便匆匆退下了。
“呸!”
突然,另一桌传来一声怪响,紧接着一道亮如洪钟般的抱怨声,瞬间响彻在客栈大堂:“小二,你们这是什么酒?怎么一点滋味都没有?说!你是不是偷偷给老子兑水了?”
柳寻衣循声望去,但见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正端着酒碗,极为不满地撇嘴嘟囔着。此人麻衣粗裤,破布鞋,圆不隆冬的脑袋顶上梳着一根朝天髻,后面垂着一绺小辫,桌前横放一把长刀。
此人,正是曾在兴元府长兴客栈内,险些杀了琴魔舞妖的,麻衣刀客“鬼见愁”秦苦。
“客官,你喝的本就是人家剩下的酒水。我见你可怜,才让你坐在这儿,没找你要钱就算不错了,你竟还挑三拣四?”伙计埋怨道,“若不喜欢,可以不喝!”说罢,伙计便要上前将秦苦的酒端走。
“别别别!”秦苦本来怨气十足的脸,顿时变的喜笑颜开,嬉皮笑脸地伸手按住酒碗,憨笑道:“我喝!我喝就是了!嘿嘿……小二哥别生气,刚刚是我不对。你去后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剩菜、剩饭之类的,再给我拿点,桌上这些不够吃的。”
“嘿!”伙计眼睛一瞪,指着秦苦笑骂道,“你还真把我这儿当善堂了?若让掌柜的知道我偷偷接济乞丐,非扣我月钱不成?没有了!没有了!吃完这点赶紧走吧!”
“人在江湖,难免三更穷、五更富,我的钱这不碰巧花光了吗?嘿嘿……”秦苦厚着脸皮,耍赖道,“等我哪天有了银子,定给你送来。再者说,现在外边狂风暴雨,我出去岂不要变成落汤鸡?小二哥,你好人做到底,再去帮我看看,顺便拿点没有兑水的好酒来,这清汤寡水的,喝的实在没滋味。”
“我说你这人……”
“小二,给这位兄弟上些好酒好菜!”不等伙计斥责,柳寻衣却突然开口笑道:“他今日的花费都算我的!”柳寻衣生性慷慨,素来喜好“多管闲事”,在天机阁时已是人尽皆知。
“好嘞!”伙计先是一愣,转而痛快答应一声,兴冲冲地准备酒菜去了。
秦苦好奇地转过身来,这才令柳寻衣看清他的容貌,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生在一张大饼脸上,甚是奇怪。潘雨音更是一时没忍住,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咱们认识?”秦苦疑惑地问道。说罢,他的目光在面色阴郁,一动不动的李老虎身上打量一番,眼中闪过一抹古怪的精光。
“不认识。”
“那你为何请我喝酒?”
“江湖救急罢了!”柳寻衣笑道,“更何况,区区一顿酒菜又算的了什么?阁下喜欢吃什么,只管点要,今天在下请客。”
闻言,秦苦眼珠一转,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大手一挥,朗声道:“那我可不客气了!小二哥,再给我上十坛好酒,切五斤牛肉,鸡鸭鱼肉各来三份。嘿嘿……”
“你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汤聪讽刺道。
“怕什么?撑死总比饿死好!”秦苦也不恼怒,满不在乎地笑道,“更何况是你主子主动请我吃喝,现在他都没说什么,你这做手下的心疼个屁?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哈哈……”
秦苦此话一出,立即招来众食客一阵哄笑。就连与汤聪同桌的许衡、廖川、廖海等人,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
“汤聪!”不等汤聪反驳,柳寻衣却突然开口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你又何必冷嘲热讽?”说罢,柳寻衣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秦苦,心中暗想:“此人与我素昧平生,却能一眼看出汤聪是我的手下,想来绝非庸碌之辈。”
一场小插曲转瞬即逝,待酒足饭饱后,柳寻衣安排众人回房休息。临行前,他还专程上前,与秦苦互敬一碗酒,算是彼此打声招呼。
风平浪静,半宿无话,直至夜半三更。
“轰隆隆!咔嚓!”
外边雷霆大作,暴雨倾盆。天龙客栈在呼啸不止的狂风急雨之下,沉浸在一片睡梦中。
越是下雨天,人越是能睡的香甜。
寄宿在大堂角落的秦苦,睡的四仰八叉,鼾声震天,与外边的风雨声遥相呼应。
守夜的伙计也按耐不住身体的困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虚掩的客栈大门悄然吹进一阵凉风,乘风而来的,还有一道迅如闪电般的黑影。
客栈伙计还在梦中与周公相会,却突然感到脖子一凉,他下意识地睁开惺忪睡眼,却陡然发现在自己身旁,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人。与此同时,一把冰凉刺骨的短剑,也正紧紧地贴在他脖子上。
来人,正是龙羽。
“你……”
“嘘!”
不等伙计开口,龙羽却突然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脸上绽露出一抹令人心悸的邪笑,俯身凑到伙计面前,似笑非笑地嘘声问道:“这位小哥,请问柳寻衣住在哪间客房?”
“大爷饶命……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伙计拼命压低嗓音,颤颤巍巍地求饶道,“小的没得罪过大爷……”
“他!”龙羽左手摊开一张画像,画上之人正是柳寻衣,随后神经兮兮地问道,“小二哥,见过没有?”
“见……见过……”伙计哆哆嗦嗦地连连点头,“就在楼梯正对的那间……”说着,伙计还急忙用手指了指二楼的一间客房。
“非常好!”龙羽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伸手轻轻抚摸着伙计的后脑勺,似是在哄他睡觉一般,喃喃低语道:“乖!继续睡吧!”
伙计战战兢兢地望着龙羽,此刻他哪有心思再睡?直盼着龙羽快些离开。可还不等他再度求饶,龙羽贴在他后脑上的左手,却突然一震,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伙计的头骨已被瞬间震成粉碎,后脑勺诡异地塌陷下去。而龙羽的五根手指,则趁势“噗”的一声,笔直插入伙计的头中,随后猛地一攥,伙计顿时七窍流白,鲜血四溢,至死都没能发出一点声响。
龙羽一招解决了伙计,缓缓转身朝二楼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吸允着沾满红白之物的五根手指,眼中涌现着一抹疯狂而贪婪的骇人精光。
而对于大堂角落中呼呼大睡的秦苦,龙羽只是轻瞥一眼,但却并未理睬。
“我从洛阳找到颍川,又从颍川找到这里,对你朝思暮想,茶饭不进,今天总算让我在此追到你了。”自言自语间,兴致勃勃的龙羽来到柳寻衣门前,眼中的嗜血之意变的愈发浓郁,满脸兴奋地笑道,“追了这么远,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才好。”
说罢,龙羽将短剑悄无声息地探入门缝,欲要挑开门闩。可不等他有所动作,房间内却陡然传出一道戏谑的回音。
“在下何德何能,竟劳阁下千里来追?不过你既然来了,我又怎好让阁下失望?”
话音未落,一道利剑已快若闪电般从房内刺出,瞬间穿透房门,直袭龙羽的眉心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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