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快快让开!”
三月初七,清晨,一人一马飞速冲入洛阳城,在人头攒动的街市上依旧马不停蹄,飞驰而过,将街上的百姓惊的惶恐万分,纷纷闪躲。一些摊贩闪避不及,更是人仰车翻,瓜菜横飞。
面对此起彼伏的抱怨和谩骂,那人却毫无停歇之意,一骑绝尘,只在身后留下一片狼藉。
马鞭狠抽,发出一声声脆响,一人一马速度再快三分,那人似乎对洛阳城的街道极为熟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街过巷,直奔贤王府而去。
“什么人?”
似是被快速逼近的马蹄声所惊醒,贤王府守门弟子纷纷抽出刀剑,一个个面露谨慎之意。
“我有万急之事回禀府主,尔等速速开门让路!”
“是伤门弟子岳皓,他不久前随五爷前去江州办差,如今仓皇而归,一定出大事了!兄弟们,快快开门放他进去!”
有守门弟子认出来人的身份,不禁脸色一变,迅速命人打开府门,放岳皓飞马入府。
上午,贤王府中堂内,一身狼狈的岳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迫不及待地向洛天瑾等人讲述着发生在江州的一切。
闻言,众人无不气的面色铁青,恨的咬牙切齿。
“金复羽的亲笔书信何在?还不快拿出来!”林方大怒不可遏地催促道。
岳皓恍然大悟般连忙点头,战战兢兢地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颤颤巍巍地呈于洛天瑾。
一言不发的洛天瑾细细观阅一遍,脸上却是平静依旧,毫无表情,令人看不出喜怒。
“府主……”
“岳皓,一路辛苦了。”洛天瑾对群雄激愤视若罔闻,淡淡地说道,“下去休息吧!”
“是……”岳皓不敢直视洛天瑾的目光,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一声,继而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缓缓退出中堂。
江一苇眉头紧锁,沉声道:“殷白眉吃里扒外,真乃卑鄙小人。”
“只可惜我们的十万黄金,白白打了水漂。”黄玉郎的声音阴冷如冰,“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喂狗!”
“我想不通。”慕容白沉吟道,“殷白眉再如何不济也是一派掌门,难道他看不出金复羽对他别有用心?”
“一个老奸巨猾,岂会猜不透金复羽的用意?”谢玄嗤笑道,“我敢以人头担保,殷白眉对金复羽的心思一清二楚。”
苏堂费解道:“既然知道金复羽图谋不轨,殷白眉为何还要中计?”
“殷白眉并不蠢,他是在装糊涂。”洛天瑾幽幽开口道,“由于绝情谷之事,他已对我心生不满,因此在遇到金复羽后,他索性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目的是逼我早日做出交代。”
此刻,坐在江一苇身旁的是一位劲装打扮的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生的形夸骨佳,眉清目朗,古铜肤色,精瘦身材,这或许与她常年奔波在外,时常遭受日照雨淋有关。
她的相貌远称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也算是五官清明,模样俊美。由于常年习武,因此人至中年,身材容姿却保持的如少女一般精致细腻。
她的体态不像寻常女子那般窈窕婀娜,反而举手投足间更像是一个男人,雷厉风行,洒脱自如。
这样的女人,虽不是美人,但却别有一番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飒爽之气。其神色精明,举止干练,声音犹如玉珠落盘,干净利落,掷地有声,无论何时,皆会给人耳目一新,精神一震的畅快之感。
此女,便是贤王府七雄之中唯一的女人,江湖贺号“千里独行剑”,雁不归。贤王府弟子皆尊称其为“雁四爷”。
雁不归淡淡开口道:“殷白眉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去咬金复羽的钩,足见其人不诚,其心不善。”
“金复羽越俎代庖,借殷白眉之事趁机向我们发难,并以此博得昆仑派好感。”谢玄点头道,“殷白眉则将计就计,眼睁睁地看着金复羽李代桃僵而默不作声,佯装自己一无所知。如此一来,即便日后东窗事发,他也能将罪责全部推到金复羽身上,自己金蝉脱壳。此二人,一个比一个狡猾,一个比一个奸诈,聚在一起只会相互利用,各取好处。”
“虽然殷白眉对我们仍心存顾忌,但他既然肯心甘情愿地配合金复羽,便足以说明此人已经暗生异心。”邓泉分析道,“因此,对于殷白眉和昆仑派,我们不能再视为自己人,日后要多一份戒心才是。”
“不错。”江一苇附和道,“说不定殷白眉和金复羽早已沦为一丘之貉,只有我们还被蒙在鼓里罢了。所谓一不做、二不休,金复羽此举,看似替殷白眉分忧,实则是在逼昆仑派与我们决裂。”
“决裂便决裂!”林方大怒气冲冲地破口大骂,“区区一个昆仑派也敢要挟我们?这些年若非府主庇佑,昆仑派早已被踢出中原六大门派之列。如今,殷白眉这个老匹夫非但不思感恩,反而恩将仇报,简直不知死活!”
“此言差矣!”洛天瑾摇头道,“昆仑派今时今日的做法,不能算对,但也不能算错。殷白眉并非背叛,只是在待价而沽,看看我们和金剑坞,究竟谁更有资格做昆仑派的领头羊。其实,换做是我,我或许也会做出和殷白眉一样的选择。”
“府主……”
“而更重要的是……”洛天瑾挥手打断江一苇地辩驳,继续说道,“你们绝不能心存高傲,动辄便与这个决裂,与那个反目。虽然昆仑派的实力不如贤王府,但莫要忘记聚沙成塔,众擎易举的道理。我们已经失去青城、峨眉二派的支持,若再放弃昆仑派,无疑自断一臂,九月又如何能与金剑坞抗衡?”
洛天瑾此言,令纷纷扰扰的众人不禁陷入一片沉思。
“府主,我有一句话,早已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黄玉郎蓦然起身,神色冷峻地朝洛天瑾拱手一拜,直言不讳道,“我实在想不通,府主为何要为了一个武林异教,而自断手脚,与昆仑派产生间隙?如果当初府主能站出来替昆仑派主持公道,并号召武林群雄一起为殷白眉助阵,则断不会有今日之危,更不会被金复羽抓住痛脚,让他有机可乘!”
闻言,洛天瑾的眼中猛然闪过一道精光,语气冷漠地反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黄玉郎深吸一口气,随之将心一横,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恕我无礼,此事之过错,我认为不在殷白眉,也不在金复羽,而在……府主!”
“玉郎,你太放肆了!”江一苇面色一沉,怒喝道,“你可知自己在和谁说话?快向府主赔罪!”
“我可以赔罪,若是府主仍不满意,我甚至不惜以死谢罪。”黄玉郎语气强硬地说道,“可即便如此,有些话我还是要说!这件事分明是府主一步走错,步步走错。错便是错,岂能诿过他人?”
“六爷,你糊涂了,我扶你回去歇息!”
“让他说!”
不等林方大上前劝阻,洛天瑾突然暴喝一声,将众人吓的身心一颤。
“府主!”
黄玉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凝声道:“绝情谷乃武林异教,这么多年与我贤王府更是纷争不断。他们血债累累,双手沾满贤王府弟子的鲜血。府主曾亲口说过,绝情谷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敌,难道你忘了吗?我不明白,面对一群武林败类,府主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救他们?而且还因此得罪昆仑派,这样真的值得吗?昆仑派和绝情谷孰轻孰重,难道府主真的衡量不出?”
言尽于此,黄玉郎已是满眼通红,悲愤不已。
他虽言辞激烈,并对洛天瑾多有冒犯,但同时也道出其他人的心声,说出了其他人想说而不敢说的大实话。
对此,众人皆是神情复杂,满眼踌躇。唯有洛天瑾和谢玄,二人相视一眼,眼中布满苦涩之意。
“咳咳……”似乎感受到堂中的气氛太过紧张,苏堂不禁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道:“府主,金复羽在信上写些什么?他可否提出什么条件?”
“不错!”洛棋圆场道,“眼下,狄陌断臂重伤,许衡伤情未愈,柳寻衣外出未归。下三门群龙无首,之前一直靠凌青撑着,如今他也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只怕时间一长,下三门难免士气大减。还有五爷,他也被金复羽和殷白眉软禁起来,我们必须尽快设法相救。”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府中正值用人之际,五爷和凌门主绝不能有任何闪失。”林方大气的咬牙切齿,毅然请命道,“请府主下令,我即刻带人赶赴江州,把他们救回来。”
洛天瑾双指捏着书信,似笑非笑地问道:“金剑坞和昆仑派汇聚了大批人马,你敢去吗?”
“有何不敢?”林方大轻蔑道,“谁敢拦我救人,老子便杀谁!”
“方大,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不会让你去白白送死。”洛天瑾欣慰一笑,幽幽地说道,“更何况,金复羽已在信中指名道姓,只让此人去江州要人,其他人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雁不归狐疑道:“难道金复羽想让府主亲自前往江州?”
“金复羽不是傻子,他现在正千方百计地拉拢昆仑派,又岂敢让我和殷白眉见面?”洛天瑾摇头道,“我若真给殷白眉一个满意的交代,金复羽的如意算盘岂不要付之东流?呵呵,他在信上所写之人,并不是我。”
“你们以为金复羽真想帮昆仑派主持公道?”江一苇冷笑道,“恰恰相反,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府主给殷白眉一个满意的交代。他只想利用这件事,挑拨我们和昆仑派的关系,仅此而已。对金复羽而言,最满意的结果,是我们和昆仑派完全决裂,之后再由他出手帮殷白眉向绝情谷发难,以此将昆仑派彻底拉入金剑坞的阵营。”
“不止!”谢玄沉吟道,“金复羽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他先设法离间昆仑派与贤王府的关系,之后殷白眉若想保住昆仑一派的身家性命,便只剩下一条路可选,便是投入金剑坞的怀抱。因此,真当我们与昆仑派决裂,金复羽根本不会替殷白眉出头,更不会讨伐绝情谷,他可以不动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昆仑派收入麾下。这才是金复羽真正狡猾的地方。”
“岂止狡猾,简直奸诈的令人害怕。”洛棋叹息道,“殷白眉自作聪明,金复羽便利用他的聪明,反而将整个昆仑派玩弄于鼓掌之中,着实技高一筹。和如此厉害的对手过招,每一步皆是凶险至极,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府主,金复羽在信上指明的人到底是谁?”慕容白满心好奇地追问道。
此话一出,窃窃私语的中堂顿时变的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在洛天瑾身上,一个个满眼紧张,又心存期待。
此刻,洛天瑾脸色古怪,眼神复杂,说不出是喜是悲、是羞是怒。
突然,他口中发出一道苦涩的叹息,随之将手中的书信缓缓举起,一字一句地说道:“金复羽指名道姓,若想救出邓长川和凌青,非……柳寻衣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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