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下留人!”
当无极剑即将刺入洛天瑾咽喉的一瞬间,一道苍老的声音陡然自夜空传来。
紧接着,一道凌厉劲气破空而出,迅若闪电般点在剑身之上,登时发出一声脆响,同时令柳寻衣手腕一沉,剑锋情不自禁地偏转半分,锋利的剑刃轻擦着洛天瑾的脖颈划了出去。
这一剑,虽在洛天瑾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骇心动目的血痕,却并未伤及他的性命。
“寻衣,不要睬他,速速斩杀洛天瑾!”赵元眼神一变,连声催促。
柳寻衣一怔,未等他做出反应,半空中再度射来几道白色气劲,直将其逼的连连后退,不得不舍弃洛天瑾而挥剑自保。
“砰!”
混乱之际,紧闭的院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再度令赵元几人一愣。
定睛观瞧,但见凌潇潇和云追月在武当弟子及龙象山弟子的陪同下,优哉游哉地步入院中。
与此同时,清风率孤月、孤星两位道长从天而降,三人呈掎角之势将洛天瑾紧紧围住,既防止洛天瑾逃跑,又防止旁人靠近。
然而,最令柳寻衣诧异的是,在凌潇潇身后,四名武当弟子抬着两个门板,门板上躺着两具尸体,赫然是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邓长川和黄玉郎。
在云追月身后,同样有两名龙象山弟子抬着一个门板,不过门板上并非尸体,而是一位命若悬丝,仅有一息尚存的伤者,此人正是力战云追月、邵元庆、无名而不敌的谢玄。
见此一幕,赵元和洛天瑾同时脸色一变。不同的是,洛天瑾的脸上写满愤恨与不甘,赵元的脸上却涌现着一丝不喜不悲的揣度之意。
“恭喜恭喜!”一见赵元,云追月率先拱手笑道,“恭喜赵大人不负众望,不辱皇命,将叛贼洛天瑾逼的走投无路,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
然而,面对云追月不阴不阳的恭维,赵元却别有深意地答道:“本官惭愧,付出三百余名将士的性命,方才将洛天瑾的羽翼赶尽杀绝,至此仍距剿灭叛贼有一步之遥。反倒是二位,来的不早不晚,恰到好处,仿佛……商量好似的。”
赵元话中有话,在责备凌潇潇和云追月来迟的同时,亦在借机试探他们的态度。
见赵元、凌潇潇、云追月三人相敬如宾,有说有笑,洛天瑾心中怒火更胜三分。
柳寻衣得知赵元竟与云追月暗中勾结,心中油生出一抹既厌恶又无奈的苦涩之感。
“今夜一战,赵大人斩获颇丰。”凌潇潇环顾着四周的如山尸堆,语气平淡如水,令人听不出喜怒。
“有一事本官要向洛夫人请教。”赵元心有不满,语气十分生硬,“贤王府麾下八门弟子明明已被柳寻衣倾巢派出,为何洛天瑾仍能找来八百伏兵?敢问夫人,这些伏兵……究竟从何而来?夫人事先可否知晓此事?”
“洛天瑾毕竟是武林盟主,盘踞北方多年,树大根深,故而在江湖中召集一些狐朋狗友自是易如反掌。”凌潇潇不紧不慢地说道,“至于这些伏兵的来历……我并不知情。”
“此话当真?”赵元将信将疑,俨然对凌潇潇的托辞深感不满。
“怎么?难道大人不相信我?”凌潇潇的一双美目毫不避讳地盯着赵元,语气中颇有一丝威胁的意味。
赵元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此刻自己的人马已损耗殆尽,剩下的柳寻衣和秦卫亦是精疲力竭,伤势不轻,如果硬碰硬,绝非武当众人之敌。
心念及此,赵元的眼神不禁变的柔和几分,又道:“本官自然相信夫人,否则今夜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剿杀叛贼。”
见赵元主动让步,凌潇潇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还有一事!”赵元稍作沉吟,再度开口,“本官与夫人曾有约在先,我率人对付洛天瑾的时候,夫人要将两个西辽余孽的首级交给我,不知……”
“我已率人去过洵溱和耶律钦的房间。”凌潇潇云淡风轻地回道,“只不过,我们扑了一空,他们早已人去房空,不知踪迹。想来……应是事先察觉到蛛丝马迹,因此早早逃命去了。”
“什么?”赵元又惊又怒,责问道,“耶律钦和洵溱跑了?洛夫人,你岂能让二贼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当初你又是如何承诺本官的……”
“赵大人此言差矣。”凌潇潇不悦道,“他们望风而逃,与我何干?再者,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岂能事事料敌于先?”
似是感受到凌潇潇言辞中的不屑,以及语气中的强硬,赵元察觉到凌潇潇今夜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甚至……有些故意刁难。
闻听赵元和凌潇潇的对话,柳寻衣的心中五味陈杂,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赵元有许多事都在瞒着自己,而柳寻衣却浑然不觉,甚至天真地以为赵元在洛阳城只能靠他行事。
“无论如何,先杀了洛天瑾再说!”赵元再一次让步,他不想和凌潇潇做无谓的争辩,因而将矛头指向危若累卵的洛天瑾,“万一拖延至天光大亮,贤王府弟子尽数归巢,亦或各门各派苏醒过来,事情将变的异常麻烦。我意,先下手为强……”
“等一下!”
赵元话音未落,凌潇潇突然美目一转,似笑非笑地说道:“赵大人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而来,帮我惩处洛天瑾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我们孤儿寡母实在感激不尽。”
赵元暗吃一惊,纠正道:“夫人此言差矣!本官对付洛天瑾乃皇命所致,绝非因为你们的儿女私情……”
“于公也好,于私也罢。总之,我能与大人合作,实乃三生有幸,获益良多。”凌潇潇煞有介事地朝赵元盈盈一拜,“在此,我先向大人道谢。”
“夫人何故如此?”赵元一头雾水,猜不透凌潇潇的意图,“你我联手本是各取所需,夫人不必言谢。”
“赵大人说的好。”凌潇潇点头道,“你我联手是为各取所需,不过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便是洛天瑾。”
“不错!”
“现在洛天瑾已是鱼游釜中,杀他易如反掌,因此……”言至于此,凌潇潇的眼中悄然闪过一丝狡黠之意,幽幽笑道:“因此,我与大人的合作也将到此为止!”
一言既落,以郑松仁、张松义为首的武当弟子迅速抽出刀剑,将赵元、秦卫、柳寻衣三人团团围住,一个个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这……”
突如其来的巨变,令赵元登时一愣,一时间心乱如丝,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云追月静静地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一言未发,似是静观其变。
“洛夫人,你……你这是何意?”赵元强作镇定,不悦道,“莫非你想过河拆桥?”
“不!”凌潇潇缓缓摇头,“我只是在做一件大人想做,却没机会做的事。”
“嘶!”
凌潇潇此言,令赵元脸色一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所言不虚,依照赵元最初的计策,先利用凌潇潇对付洛天瑾,再顺势除掉凌潇潇。为此,赵元曾在乱葬岗暗示云追月不要插手。
却不料,洛天瑾竟暗藏八百伏兵,非但拼光了赵元的三百名金刀校尉,而且还折损了七名少保,令其元气大伤,同时将整盘计划彻底打乱。
如今,赵元已是力不从心,无法再对凌潇潇出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杀凌潇潇,凌潇潇反而要杀他。
若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赵元和凌潇潇谁也不必自诩清高,因为他们说到底是一类人。只不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哈哈……”
突然,谢玄的笑声打破沉寂,被五花大绑的他怒瞪着一双血目,恶狠狠地盯着心烦意乱,手足无措的赵元,蔑视道:“赵元,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此乃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谢玄的挖苦令赵元的脸色愈发难看,羞愤难当的他将悔恨的目光投向面色复杂的柳寻衣,自责道:“寻衣,你说的不错,本侯确实不该相信凌潇潇这个毒妇……只恨我当初不肯听你劝谏……”
“侯爷不必自责。”柳寻衣神情一禀,义正言辞,“属下愿身先士卒,豁出性命,替侯爷杀出一条生路!”
闻言,秦卫本欲出言附和,却又想到眼前的局势及自身的安危,到嘴边的话硬是被他咽回腹中,几次欲言又止,终究不敢说出柳寻衣那般豪言壮语。
柳寻衣言出肺腑,至情至性,令赵元感动无限:“本侯果然没看错人!寻衣,只凭你刚刚这番话,本侯相信你从未背叛过朝廷,更未想过与洛天瑾狼狈为奸。”
“侯爷……”
“不过你也不必枉费心机。”赵元话锋一转,叹道,“武当派高手如云,掌门清风的武功亦不在洛天瑾之下。他们若执意追杀,我们断无逃生的余地。”
“可是……”
“是本侯一念之差,白白断送数百名忠臣义士的性命。”赵元愧道,“如今功亏一篑,本侯无颜面对皇上和丞相,倒不如战至最后一人,以死殉国。至少……可以留下一世英名。”
凌潇潇无视赵元的感慨,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下,径自走到洛天瑾面前。望着狼狈不堪的洛天瑾,她忽然放声大笑,转而又嚎啕大哭,一时间竟如疯如痴,如癫如狂,令旁人心有余悸,惶惶不安。
“洛天瑾,我真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凌潇潇咬牙切齿地说道。
忽然,她又神情一滞,目光变的十分忧郁,伸手轻抚着洛天瑾布满血污的脸颊,如泣如诉:“瑾哥,无论是谁将你伤成这样,我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凌潇潇阴晴不定,疯言疯语,在漆黑阴冷的夜里,显的愈发阴森可怖。
“赵元、柳寻衣、秦卫……”凌潇潇蓦然转身,伸手点指着赵元三人,面无表情地向武当弟子下令道,“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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