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玄的授意下,林方大、许衡、凌青正式率人接管地牢,并将孤日与雁不归安排的守卫统统替换。
待一切准备就绪,谢玄命林方大等人于地牢外守候,自己引着洛凝语步入地牢。
从始至终,只有谢玄、林方大与许衡四人知道洛凝语的身份,其他弟子无论“新人”、“老人”,皆一无所知。
进入阴暗潮湿的地牢,穿过狭长幽暗的通道,处处可见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与肮脏可怖的蛇虫鼠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霉气息,而且越往深处,味道越发浓郁呛鼻。
今日的贤王府地牢只囚禁着一位“犯人”,而且被囚禁在整座地牢最幽深、最阴暗、最恐怖的地方。
从地牢大门至最深处的石室,谢玄和洛凝语在蜿蜒曲折的通道中足足行走一炷香的功夫,先后穿过六道铁门,防范之周密、戒备之森严足可窥见一斑。
这里的地面因常年积水而变得有些泥泞,四周的墙壁更是苔藓遍布,斑驳不堪。
腐霉之气、屎尿之气、血腥之气一股脑地糅杂在一起,充斥在狭窄而闭塞的空间,溢满每一寸空气。若非心中执念太深,恐怕洛凝语一刻也无法忍受。
除关在石室中的“囚犯”无从选择外,其他人……包括地牢的守卫都不会在此过多停留。且不论环境多么恶劣、空气多么糟糕,单说常年烛火昏黄,不见天日的诡异氛围,足以令人心生压抑,精神崩溃。
“寻衣他……就在里面。”
当心情沉重的洛凝语置身于满目疮痍的阴森环境而浮想联翩之际,谢玄的声音悄然响起。声虽不大,但在静如死寂的地牢中却显得分外洪亮,甚至荡起阵阵回音。
幡然醒悟的洛凝语顺着谢玄手指的方向举目观望,但见一丈之外竟是一面漆黑如墨的“石墙”。待她走近一些,方才认出那是一扇嵌于墙壁中的厚重铁门。
谢玄将一把铜钥匙插进铁门上唯一的孔洞,缓缓转动,伴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开锁声响,静止的铁门陡然一颤,从而打开一道一指宽的缝隙。
“进去吧!”
好不容易知道柳寻衣的下落,千方百计得到谢玄的允许。眼下,洛凝语与柳寻衣只差一门之隔。
然而,满心期待的她却忽然心生犹豫,站在铁门前久久不肯向前迈出一步。
似乎,洛凝语已经预感到自己与柳寻衣的这场见面,将会牵出更多的秘密,引出更大的麻烦,令她陷入更深的纠结。
既然如此,她还要不要见面?是假装一无所知地继续逃避,还是……认清现实,勇敢面对。
如果逃避,她坎坷的命运能否结束?悲惨的结局又能否改变?
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可如果她选择面对,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对此,洛凝语同样一无所知。
“语儿,我们回去吧……”
“不!”
沉默良久,早已猜破端详的谢玄幽幽开口,然而他话音未落,洛凝语却断然拒绝。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我逃不掉……”
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感慨,洛凝语在谢玄惆怅的目光中缓缓伸出双手,轻轻搭在铁门上。
霎时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穿透她的指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遍全身,直抵内心深处,将隐藏在那里的最后一丝温暖……彻底湮灭。
“吱!”
洛凝语鼓足勇气奋力一推,伴随着一道犹如丧钟的刺耳声响,厚重的铁门应声而开。
与此同时,一股比外边浓郁千百倍的血腥味扑面而出。莫说洛凝语猝不及防,纵使见惯生死的谢玄亦情不自禁地一阵蹙眉。
渐渐适应,心有余悸的洛凝语连忙定睛观瞧。
“啊!”
只需一眼,洛凝语即被惨绝人寰的一幕吓得发出一道惊呼,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眼泪如断线的珠串,抑制不住地滚落而下。
石室中伫立着一只铁架,一个衣衫褴褛、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血葫芦”被六根小臂粗细的铁链牢牢地拴在铁架上。
脖颈、胸腹、双手、双脚各拴一根,令其深受束缚,动弹不得。
披头散发,满脸血污,不知被鲜血浸透过多少回的衣袍,支离破碎地挂在身上。
从头到脚,纵横交错地布满淤青血痕。尤其是皮开肉绽的胸口,森白的骨头于血肉模糊间若隐若现,伴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快速起伏,令人毛骨悚然,不忍直视。
日复一日的折磨,令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全身上下几乎寻不到一处“完整”的地方。
如果不是谢玄告诉她,洛凝语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奄奄一息,垂垂将死的“血葫芦”,就是昔日风度翩翩,神采奕奕的柳寻衣。
强忍着内心的巨大悲痛,洛凝语踉跄着朝柳寻衣一步步走近。
这一刻,她的心在滴血,她的泪已决堤,她的神智游离于躯体之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却又……不得不信。
“寻……寻衣……”
洛凝语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右手颤颤巍巍地探向柳寻衣,似乎想替他擦拭脸上的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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