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赵氏虽然与襄阳陈氏、金陵沈氏并称为“大齐王朝三大门阀”,但它的来历却跟另外两家不太一样。
陈家、沈家,还有被灭门的陆家,其先祖要么是帮助太祖皇帝建国的功臣,要么曾经在抵御外敌的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勋,并因此被授予“国公”头衔,获得了世代相传的封地和丹书铁券。
幽州赵氏的历史却要悠久得多,可以追溯到上千年前。
那时候,赵家在北方自立为王,建立了“大燕国”。
中原的大楚王朝曾经不止一次对他们发动战争,想要把这个“大燕国”纳入自己的疆土,但是却未能得逞。
直到四百多年前,乞丐出身的大齐太祖皇帝忽然在乱世之中崛起。
他手持“泰阿剑”,率领军队覆灭大楚王朝,战胜各路诸侯,然后在洛京城登基为帝,威震四海。
接下来,他便挥动马鞭,指向了大燕国。
毕竟对于像他这种志在一统天下的雄主来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而北方的燕王也畏惧于他的威势。
为了避免战端,燕王选择放弃王号,向大齐太祖皇帝投降。
除此之外,燕国人也放弃了原本对“火神”的信仰,从那以后便跟中原人一样,信仰“太上昊天”和“紫微大帝”——据说,这是太祖皇帝当年坚决不肯让步的一个条件。
太祖皇帝将这位投降的燕王册封为“燕国公”,并让他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自己的私军和对幽州区域的自治权,甚至允许他自行任命幽州的部分地方官员;当朝廷制定跟幽州有关的政策时,也会参考燕国公的意见。
其他的世家门阀都没有如此大的权力。
再加上当今燕国公赵长缨拥有圣人实力。
夸张一点儿说,幽州可以是算是大齐王朝境内的一个“国中之国”。
小时候,当赵嫣从长辈们的口中听到先祖的故事时,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当初那位燕王没有向大齐太祖皇帝投降,那么自己现在岂不就是一位公主了?
当然,现在她虽然没有公主的名号,但是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和待遇,其实跟真正的公主相去无几。
…………
此时此刻,赵嫣望着衣衫不整瘫在凉亭里的父亲,嗅着空气中浓烈的酒香味儿,心情格外复杂。
这些年她一直待在戍边军队里,亲眼目睹大齐朝廷像软刀子切肉一样吗,一点一点地裁撤赵家的私军,也听说了那些类似“东北有天子气”、“日升之际火为主”之类的谶言。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父亲有反叛的心思。
她只觉得,这应该是朝廷想要削弱门阀势力的手段,就跟朝廷最近派人调查金陵沈氏产业的逃税漏税问题一样。
可在这样的情形下,燕国公赵长缨却对此无动于衷,表现得格外颓废,甚至懒得去制止谣言,任由其到处传播。
“嫣儿,有件事情之前忘了跟你说,”只听见赵长缨打了个嗝,接着说道,“上个月青州府出事儿时,我去那边跟沂山雪女打了一架,打了个两败俱伤——她回到了冰窟之中,进入了沉睡的状态,而我的部分经脉也被她用法术冻住,难以正常地运行真元。
“所以你来到京城后,做事儿还是尽量稳重一些。万一得罪了什么惹不起的人,我可没法像以前那样帮你撑腰了。”
赵嫣双手抱在胸前,眯起眼睛说道:“沂山雪女……堂堂大齐圣人,竟然连这种名不见经传的鬼怪都打不过?”
“鬼怪这东西,可不一定是实力越强,名气越大,”赵长缨嘿嘿一笑,回应道,“比如那空玄散人,在他举行晋升鬼王的仪式之前,一直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赵嫣没有立即说话。
她曾经从朝廷邸报和旁人的议论中了解过青州府的那场灾难。空玄散人那缜密的计划,还有抹去自身因果的手段,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不过这个事件里,最让她印象深刻的,还是“顾旭”这个名字。
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刚刚晋升第三境的修士,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从一个“凶神”级鬼怪布下的必死之局中逃脱出来。
之前她派丫鬟在元宵擂台赛上对顾旭发起挑战,一定程度上也是受到了这份好奇心的驱使。
“听说最近那个叫做顾旭的年轻人在洛京城风头很盛——”
“——我建议你暂时别去招惹这个人。”
未等赵嫣说完,赵长缨就打断了她的话。
他依旧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但是他眼睛里那迷迷糊糊的醉意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说话的语气也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为什么?”赵嫣蛾眉紧蹙,“他很厉害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一个年轻人,而且是一个平民出身的、只有第三境的年轻人。
要知道,以前她就算想拎着长枪去找皇子单挑,赵长缨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下手轻点儿,别打死打残就行。”
赵长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曾经在洛司首的观星台上见过这个顾旭一面。当他出现的时候,洛司首不仅专门起身相迎,而且还客客气气地亲手给他倒茶……连我都没有这种待遇呢!”
“难道他背景很深?”赵嫣猜测道。
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确信。
毕竟众所周知,驱魔司的洛司首一向是个清高冷傲、自矜身份的人,不论是其他圣人还是皇亲国戚,他都不会起身迎接,更不会亲自给他们斟茶。
也只有皇帝的圣旨,能够让他稍微挪一挪屁股。
可是在这世间,又有什么背景能够比皇室、比圣人更深厚?
“谁晓得呢?”赵长缨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凭空变出了一个新的酒壶,再次咕噜咕噜地往自己嘴里灌酒,目光重新变得迷离起来。
深红色的酒水从他的唇角流出,沾湿了他的胡须,滴落在他的衣襟上,使得亭子里弥漫着更加浓烈的酒香。
赵嫣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了凉亭。
…………
赵嫣的房间,是整座大宅中最宽敞、最奢侈的一间,比燕国公的屋子看上去更加富丽堂皇。
屋内摆着一张弦丝雕花架子床,挂着青纱帐幔,旁边摆着珊瑚迎门柜,一张雕花细木贵妃榻,几把梨木镌花椅。
墙壁上挂着名人的字画,桌上摆着古铜炉、流金仙鹤,地上铺着来自西北边疆的羊毛地毯。
丫鬟们早就在浴桶中准备好了“五香汤”,服侍她沐浴。
古书中记载:“五香汤法,用兰香一斤,荆花一斤,零陵香一斤,青木香一斤,白檀一斤。凡五物切之,以水二斛五斗煮取一斛二斗,以自洗浴也。此汤辟恶,除不祥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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