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声音说——
“这些也不是钥匙。”
苍白奇异的光晕将幻灵宗五人拉了进去。
每进一寸,他们的修为就暴涨,纤瘦的身体也跟着膨胀起来,在爆体的边缘堪堪停住。
“外面一定发生了意外,”渡星河用力眨了眨眼,切断和灰鸟的视觉连接,可是门后的风景却污染了她的左眼,仍旧反复播放着幻灵宗五人的变形秀:“仙盟应该在想办法解决,我们暂时要做的是自保。”
渡星河说完,却发现身边的人奇怪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怎么了?”
“师父,你的左眼……”
心月轻声提示。
渡星河将雪名拔出,借着剑身上的倒影,看清自己左眼的状况。
她的左眼既像摔出重重裂纹的玻璃球,也像万花筒里的景像,被切割成一格格,里面正是幻灵宗五人的遭遇。她让参水去描述,他却只看到有细长的影子在里面乱舞,心月尝试用治疗法术去净化,却毫无效果。
“不管了,实在不行就把它抠出来,吃生骨丹长颗新的左眼出来。”
渡星河厌烦地闭了闭眼,四人飞到一座废弃城池里,城中有一间破庙,正是参水开局被随机投放的位置,在这里休息,自然是比在森林里打地铺要舒适得多。
联络不上外界的等待是最煎熬的。
好在四人心态都好,参水随遇而安,心月是觉得跟师父一起,死了就是师徒殉情,天然合葬在一起,也是一件美事。
最忐忑的反而是数九情。
她没闲着,刚将此处定为暂时的休息地,她就绕着破庙画起了法阵和立警示结界,防止其他修士或者凶猛的灵兽偷偷溜进来。
忙完后,数九情才一抹额头的汗,回到庙里。
参水盘腿而坐,点亮了佛像前的蜡烛。
“渡前辈呢?”
“师父?师父去里面的茅房了。”
“哦。”
数九情坐下,心中奇怪。
金丹真人是不用吃喝拉撒的,哪怕吃了灵兽肉,也会完全吸收其能量,不会出现在体内积下任何污秽。这也是渡星河在需要透过伤害自己激活小胖时,总是选择自捅肚子的原因,毕竟她的肠子如今和填充棉花一样,主要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并没有在真正干活。
此时,庙中废弃的茅房。
“呼……呼……”
渡星河扶着墙,将之前吃的那点灵兽肉吐得一干二净。
五颗金丹沸腾,左眼之中的污秽正缓慢地影响着她的神智。
明明该是恐怖的场景,渡星河却一点没感到恐惧,她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幻灵宗五人之所以变成那个鬼样子,正是因为门后的存在往他们身上注入了更精纯且庞大的能量,可能是她苦修五百年,也不一定能够得到的。
直至门无声地关上的一刻,他们也没有爆体而亡。
像云永恕,也只是换了副样子,变得癫狂而已。
万一她能承受呢?
样子变了就变了,和强大的力量相比,美貌不值一提。
“神、神经病……”
渡星河用剑柄敲了一下自己的左眼,传来的只有疼痛:“别诱惑我变成那副鬼样子。”
金丹修士的学羯躯太结实,这一记下去无事发生,依然看得非常清楚。
她只能暂时切断左眼的视觉。
渡星河眨了眨眼睛,只剩下右边视力的确会很不习惯,但暂时只能这样了。
她冲洗了一下脸和嘴巴,才回到三人之中。
“师父,你还好吗?”心月关切地问,自然也注意到她微微泛红的左边眼皮,二话不说就扔了两个治疗法术过去。
“没事。”
等待仙盟来接应的时间过得很枯燥。
若是不出去抬头望天空,今日和之前任何一天并无分别,甚至更加安静。
“其他修士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数九情说。
“嗯。”
“如果有人来找我们,我们……”
渡星河:“可以待在一起,暂时休战。”
得到渡前辈发话后,数九情便不再多言。
渡星河割下布帛充作绷带,在头上绕了一圈,将左边眼睛遮盖起来。
两个时辰过去,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倾泻进来,也将大佛的金光映到他们身上。
一阵奇异的力量波动传来,数九情探头出去,便瞬间变了脸色:“前辈,有东西从雾洞里掉出来!”
话音刚落,渡星河便来到了她身边。
远远望去,却什么都没见到。
渡星河耐心地等了一个时辰,才又见到一个巨大的黑点从雾洞中跌落下来。
如果将雾洞比喻作一个布袋子,那现在便是这布袋子破了个口子,把里面所盛载之物甩了出来。只是豁口的大小有限,里面所藏之物又十分庞大,物品跌落的效率并不高,大概一个时辰能晃出来一只。
该如何形容那从雾洞中掉落之物?
定睛细看,远远能见到它有拟人的四肢,该放着头的地方也有头颅,却浑身焦黑,面目模糊。
“渡前辈,你看到了吗?”数九情轻声问道。
“啊,看到了,”渡星河补充道:“我感受到,掉下来的东西很强。”
“有多强?”
渡星河想了想:“一只大概可以打十个你吧。”
“……”
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数九情回去捡了两根没燃尽的残香,往佛前借蜡光点起两根香,放香炉上一插,合掌拜了拜:“师父我给你下葬立碑,你的养育之恩徒儿下辈子再报。”
拜完佛,数九情回到渡星河身边,露出一个堪称谄媚的微笑:“渡前辈,你之前说让我拜你为师的话还作数吗?”
一只能打十个她!
她算是看明白了,渡前辈只有淡淡交情的虽然也会出言提醒,并让他们跟着自己,获得最低程度的保护,但她想要
的,是渡前辈对自己人的护短。
数九情相信,师父和娘亲泉下有知也会原谅她的!
她长大了,懂得给自己找靠山了!
渡星河:“……啊?嗯,作数啊。”
画风变换得有点快,她差点没反应过来。
渡星河话音刚落,数九情就一个扑通的跪了下来,给她行师徒之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你就是我的师父了!”她转头就对着参水跟心月喊起来:“两位师姐!”
数九情观察到渡星河师徒三人的怪异之处。
这渡心月明明是男子,参水却喊他师姐——但是没关系,只要能保她性命,别说叫师姐了,让她叫师奶都行!
此番变故甚快,参水却被叫得有点受宠若惊。
他在师门里可谓食物链底层,连星河宫的六个崽崽都能骑在他头上。
现在居然有人叫他师姐啦?
参水有点爽。
“你先起来,”渡星河将她扶起来,没有立刻答应她的拜师,右眼凝目看她:“我从九阳宗退宗下山之后,本想独自游历平云大陆,若不是因为一些机缘遇到了参水和心月……我应该还是独自到处闯荡。当独行侠很自在潇洒,有牵挂的感觉也不坏,但是……”
“师父请说。”
“我不强迫你拜师,可你今日若认了我作师父,日后我就容不得你背叛了。”
她扶她起身时,就握着她的手臂。
渡星河的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语气却是很认真的。
直面金丹真人的气势,数九情心脏砰砰乱跳,深知在眼前人面前,一切弄虚作假的话语都是没用的,她也很痛快地点了头:“今日我拜师的确有想寻求你保护的意思,但我也不是背信弃义的人,我向天道起誓,今日诚心拜渡星河为师,绝不背叛,否则就罚我在修炼上再无寸进,修为尽失。”
渡星河定睛看她半晌,才勾了勾唇角:“好。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你得管心月叫师姐,但叫参水,得是师兄……他是男的,只不过爱变作女子而已。”
至于心月,她不想以女子身份示人,那即使是同门,渡星河也不会多说。
“原来如此。”
数九情飞快接受了设定。
她心中嘿嘿一笑——
不管怎样,以后她也是有金丹师父的人了!
别说管一个美女叫师兄,就算告诉她,这师兄是只猴子,她这句师兄也叫得毫无心理压力!
说罢,渡星河道:“好,那拜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教我画法阵。”
数九情:???
渡星河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想学你画的那些法阵。”
数九情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求证:“那个……师父,好像你收我为徒对吧?”
为什么拜师后的第一件事,是让徒弟开始教学啊!
这种感觉,就好像过了笔试和三次面试后,公司老板微笑着告诉新入职的员工——
好了,你可以开始缴纳三万元入职金了。
充满了一种误入传销组织风味的可疑气息。
渡星河偏了偏头:“怎么了,不能教吗?”
“能是肯定能……”
少顷,数九情设立在破庙外的结界被触动了,她眉头一皱:“师父,有人来了。”
心月不快地瞥她一眼。
呵。
这句师父,叫得倒是顺口。
“我去看看。”
渡星河刚走出去,便见到了那从雾洞上跌落下来的怪物,正试图将结界撞破。
数九情的确是画法阵和设结界的高手,若她本人的实力是五分,她所画出来的结界牢固程度,便能窜到八分甚至更高
——五灵根这一点使她对周围五行的灵性非常敏感,能够原地取材,将法阵的灵力回路修改得更合适,让“画地为牢”变得更加牢固。
近距离见到这丑陋的妖邪,对身后三人来说冲击力更大。
破庙的大门建得很高,可它更高,约有两层楼的细长身躯被结界挡在门外,只能把头斜歪着,头颅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脸颊完全地贴在了肩膀上,颈项被延伸得长长的。
它似乎察觉到庙里有人,不断地用双手敲打门,被敲击的结界泛起阵阵震荡。
“……开门……让我进来……”
见一时半会打不开结界,怪物张开口说话,嘶哑的声线带着破碎的叹息,不是人类声带能发出来的声音,它说:
“星河姐姐……”
门后,渡星河也清楚地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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