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一看李天一发了火,就提出强迫渔民出海捕鱼还账。李天一的哲学是“杀不得穷人,致不了富。”
“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干的事,还用得着来问我······”
“大哥,只怕还得叫梁所长命令他的弟兄们帮着点,不然的话我怕有人闹事啊!”
“你去告诉梁所长,叫他说给那些穷鬼们,就说皇军要鱼,刮十二级大风也得出海。哪一个敢违抗皇军的命令,立刻抓起来严办。”
“是!”
李二狗去通知了梁大胆,接着二鬼子警察们一齐出动了。
赵燕看他娘和李大伯走了,就和李大牛一同来到南海湾码头。抬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就见二鬼子、二鬼子警察不下五十多人,个个用枪托子捣着渔民的腿,把他们从各自的家里赶到码头上来。
码头上站着三百多渔民,汉奸们如临大敌,站在四处把人们包围着,不准任何一个人走。
就听见大家七言八语地说着:“这样大的风浪叫大家出海,这不是逼着大家去卖命吗?”
赵燕看见爷爷和爹,还有李大牛的哥哥李满舱,都满面是怒色的站在那里,他刚要过去问问。
“立正!”
不知道是个二鬼子警察喊了一句。
赵燕转脸一看,一群人前护后拥着李天一,到码头上来了。前边是四个穿黑色制服的警察,后边是李天一的三个跟随,跟随后边是梁大胆、李二狗和管账先生“丁愣子”。
李天一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三角眼睛,挺长一张驴脸,鲶鱼嘴,蒜瓣牙,里出外拐。虽然头发秃了大半,但嘴巴和腮帮子却刮得很光,也刮得很青,猛眼看去,好像贴上了一层鸭蛋皮。
他身穿灰绸大褂,头戴礼帽式的白色细草帽,棕黄色的长裤,发蓝皮底的一脚蹬的皮鞋。右手拖拉着一根手杖,左手提着大褂底襟,一步三摇地向前走着,派头十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地主老财。
管家李二狗伸长了胳膊,把一把洋伞举到李天一的头顶上,迈着一点一点的小碎步,必恭必敬地贴着李天一屁股后面向前颠着。
梁大胆是个大烟鬼,半天不吸大烟就流鼻涕,他骨瘦如柴,看上去活脱就是一只风干鸡。“丁愣子”比李天一小两岁,由于长期贫困、操心,身子骨显得特别瘦弱,脸色苍白,满脸的皱纹像刀刻的一般。
李天一这一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要查账,所以他双手抱着一大摞账本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怎么啦?为什么天快晌午了,都还不出海呢?”李天一来到渔民的面前一站,神气十足地说道。
三百多贫苦渔民都在海边上站着,但是谁也不回答,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李天一。
等了一阵子,看无人回答,李天一又说:“不要以为出海捕鱼是为了我!如果去年冬天的账还不上,今后再吃不上饭,过不去冬,可不能埋怨我李天一不讲交情······”
说着话,李天一看了梁大胆一眼,梁大牙会意,立刻把那只干巴巴地瘦手一扬,就给站在面前的人下了命令:“我要告诉你们,今天是皇军命令要鱼的,就是刮十二级大风也得出海。都给我上船,谁敢违抗皇军的命令,我就把他关起来。”
二鬼子们狗仗人势,一听梁大胆的命令,立刻从四周向着渔民扑了过去,用手推,用枪托子捣,大声咋呼着:“上船!赶快上船!”
赵燕拉着李大牛,望望大海,海面上白浪滚滚,海水碰到海湾里那些礁石上,扬起来一阵又一阵白色的浪花。赵老海、赵庭山和李满舱站在一块儿,爷爷气扎煞了胡子,爹气红了脸。
赵二婶看到公公和赵燕爹要发作,就挤出人群,来到李天一的面前,说:“不是大家不出海,也不是大家不还账,你看这个大风,船小浪大,出海不得翻船吗?”
李老贵跟在赵二婶的身后,也接过话茬说:“看在邻居的面子上吧,这样的天叫大家出海,不是明摆着要大家拿着命去给你换鱼嘛······”
李老贵还没说完,李天一突然喊了声“老二!”。
管家李三狗一听,立刻像从发条上弹起来似的,跳到李天一的面前:“大哥!”
“看看老贵的账,还欠我多少没还上?”
“是!”
李二狗象一只被鞭子抽着转的陀螺,转身从“丁愣子”手中接过账本,翻着找到李老贵的名字,点着小碎步来到李天一的面前,报告说:“李老贵,还欠鲜鱼一千三百六十四斤。”
李天一先看了李老贵一眼,仍对李二狗说:“还不上鱼,就把他的船折价顶账。从今天开始,他再用船就得拿现钱租!”
渔船是渔民的饭碗,没有船,今后一家吃什么?
李老贵一听要拿他的船顶账,喊了声,“东家!你们·······”,就向前扑。
可是,还不等他靠近李天一,那个狼心狗肺的梁大胆就腾地迎上来,照着李老贵猛踢了一脚。李老贵站立不住,呼通一声摔到地上。
赵老海一看,一阵怒火冲到头顶,把下海的油布褂子一摔,大步迎上来。
梁大胆又要踢第二脚,赵老海伸手,一抓住了他,手腕子一叫力,一招顺水推舟将他推倒在地。梁大胆一屁股摔坐在地上,举起他那只瘦手,歇斯底里地叫喊道:“妈的!反了!反了!给我抓起来!都给我抓起来······”
李满舱腾地一声扑了过来,质问道:“抓起来?我们犯了什么罪?”
赵老海说:“叫他们抓,咱们都去。只要他管饭,关上十年咱也赔得起!”
赵燕跑到爷爷的跟前,说:“爷爷,我跟你一块去。”
“好孙子,我喜欢。咱家多少代从没向任何人低过头,现在也要把胸脯挺起来!”
“爷爷,我知道!”
赵燕正和爷爷说着,此时,缓过来的李老贵又对李天一说:“东家,没有船我一家人怎么活呀!”
李满舱伸手拦住了他:“你求老虎吃素,能办得到吗?走,出海去!”
说完,他架着李老贵走了几步,又松开手回到李天一的跟前,气愤地说:“今天是你把大家逼下海去的,如果出了人命,你姓李的也别想干净!”
话一落,就硬拉着李老贵走了。
在场的渔民都欠李天一的债,因怕不出海李天一拿他的渔船顶账,明知外边风大,可还是得被迫离开海岸,上船出海捕鱼。
赵燕气得肚子鼓鼓的,真恨不能照李天一的肚子踢上两脚。他转身对李大牛说了几句什么,就跟着爷爷出海去了。
李家湾靠山,整个海岸全是岩石,七高八矮,从岸边一直伸展到深海,因此整个海湾里礁石密布,涨潮时被水吞没,落潮又都露出水面。站在海岸上一看,一个个的像是站在水里的妖怪,大的比三间屋还长,小的就像浮在水面上的乌龟,趴在海里的水牛。
渔船顶着大东北风出海,外边风大浪高,迎头浪一碰,那船几乎站起来,两个人摇橹都顶不动,人人累得满头大汗,整整一个多小时,最快的船才到口子外。即使能出去,这样大的风浪根本就不能撒网!
李老贵被梁大胆踢了一脚,至今小肚子还扭着劲儿疼,别说是摇橹,就连站起来都挺费劲。他的船正向前摇着,突然一个墙头似的大浪迎面打来,李满舱和李老贵顶不住,渔船一偏头横在浪口上,哗地声,顺风顺浪冲了回去。
“爹!”
赵燕一看,失声地叫喊道。
“满舱顶住!”
赵庭山刚喊了声,只听哗地一声,小渔船撞到礁石上了。
一只木船被大风大浪顶着,那猛劲儿好像把一个鸡蛋摔在墙上,转眼间小船不见了,海面上漂出来一堆木板子。
李满舱双手抱着橹,李老贵抓着一块木板,就像涨河水冲下来的一样,顺着大流淌下去了。
“快救人!”
赵老海喊了声,一调船头追了上去。
其他船见李老贵落水,也从四面围了上来。
赵庭山下腰抓起一盘绳,喊了声“老贵哥,接住!”
那绳子就刷地朝李老贵飞去了,李老贵抓住绳,大家动手把他拉上船来。
李老贵喘着粗气,对赵老海说:“老海叔,你快拿个主意吧,还没到渔场就碰碎了船,到外边那乱子就更大了。”
李满舱也被救上了船,他把一张橹向船面上一扔,说:“爷爷,这海出不得啊!李天一就是一条永远也吃不饱的毒蛇,依着他,把命都送上他也不会满足。”
赵老海没回答,伸手拿起篙来,举起来连摇了几摇,出海的渔船一看,都一齐摇船过来了。
“老海叔,快回去吧,咱不能拿命去给李天一换鱼。”
“老海叔,干脆咱反了吧,这样下去就活不成了。”
赵老海看看兄弟们那一张张又气愤,又不安的脸,望望大海里那层层白花花的浪涛,突然把手臂一挥说:“返航,山南角抛销,咱们一块商量。”
山南角在李家湾南,离李家湾不到三里地,北边是一个伸在海里的山膀子,山膀的南边是一个海湾,岸上一片沙滩,没有人住。
六十多只渔船到山南角海湾里抛锚,人们陆续走到滩上。伟大领袖曾经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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