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百勤走到磨盘边,看看人都到齐了,便和尤林交谈了两句,用手指关节“笃笃笃”磕磕“桌面”,开门见山地说道:“石旮旯学大寨,走哈路子,迈啥步子,是全大队的大事。尤林通知已经去开了会,先请他传达一下会议精神,大家再结合石旮旯的具体情况,议一议规划。”
范百勤的开场白一说,干部们都纷纷找位置坐下,有的靠在门边,有的坐在磨盘前,程云亮干脆蹲在一只倒置的水缸上。
尤林掏出笔记本,略微看了一下,然后,仰起脸来点点滴滴详细地传达着。
山寨的村民们一个个都全神贯注地听着,有的托着下巴,有的咬着烟杆,有的微微侧着脸张着嘴。整个磨房里,只有尤林一个人的清亮亮的声音在响着。
尤林的传达一完毕,磨房里静了几分钟,人们好像都在回味着省里会议的精神,继而又轰地一声,人们纷纷议论开了,气氛顿时变得十分热烈。/apk/ 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那些家伙,利用地痞,流氓,撵山狗,地头蛇,伸出了无数只魔爪,你剥一层皮,他抽一根筋,穷得石旮旯掀掉了土皮露石头,家家户户端起粥碗照瘦脸,撕条麻布作衣衫,一家人合盖一件蓑衣。
一遇灾年,满目沙土,人死屋坍,塘臭芜长,一片哭嚎声。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如今,解放这么多年了,我们在政治上早已翻了身,生活上虽说大变了样,但和田坝地区相比还是穷。山区的社员不能指望靠种粮食,就能过上好日子!
想着想着,范百勤闷闷不乐地抽起叶子烟来,吐出来的烟雾,就像他的心绪一样,结成疙瘩团,不肯散开。
大家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有人说,当初葫芦塘没改造成,那是因为章知斌竭力反对。今儿个学大寨,能让老古话吓唬住?只要大干社会主义的劲拧成一股,山能搬,塘能填。
也有人认为,要从石旮旯的自然条件,人力,资金等实际情祝出发。眼下改造葫芦塘,是嘴巴上涂石灰一白讲。还不如大搞一下副业,同样是为国家作出贡献,对社员也有利。真是各说各有理,辩论得十分热闹。
尤林一声不响地听了一会,站起身。大家以为他要说啥了,他却并不急于开口,把那只长方的盒子移到“桌子”中间,掀开盒子的盖子,只见里面露出了一只沙盘,有山有水有田块,细一看,是整个石旮旯大队的模型。
几个老同志指指点点地,不知尤林的用意。
耿岩明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阵沙盘,转过脸来,向尤林微微一扬下颏,说:“嘿,看来尤林同志的肚子里,早布下了一个‘八卦阵’啦!来,摆出来听听!”
尤林含笑把那只长方的盒子一掀,原来它是双层的,下面还有一只沙盘。
指指另一只沙盘,尤林说道:“我征求了鲁城大叔,曾青云大伯和许多贫下中农的意见,他们认为,这才是我们的奋斗目标!”
大家定睛一看,另一只沙盘里不见了沙土坡、高产田和葫芦塘,它们变成了一片小平原,平原上阡陌纵横,划得整整齐齐,像棋盘一样,渠道网布,四通八达。石旮旯美好的远景,形象地展现在每一个人的眼前。
尤林指指沙盘,说:“鲁城大叔说得好,要让石旮旯变个样,靠修修胡子刮刮面哪成!要大干,要搬山填河。改造葫芦塘,只是学大寨闹大干的一个方面。”
听着尤林的话,大家又仔细地端详着那个平展展的沙盘,不由地频频点着头。
尤林俯下身,用手在第一个沙盘上比划着,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有些设想,先截断葫芦塘底的地下水,然后把挨近它的沙土坡搬个家,填到塘里去,把它们拉成一片平田。另外,可以利用沙土坡上头的瀑布潭,造一个小水库,用它灌溉,使团转的大片田土都能旱涝保收,还可以发电照明······”
尤林滔滔不绝地把他和贫下中农一起商量的设想,和盘端了出来,干部们听得心里乐开了花。
大队保管拍拍尤林的肩头,笑呵呵地说:“哈哈,尤林同志哪,寨子里农民的的心思,都叫你给摸来了。”
程云亮却朝范百勤使劲地挤挤眼,问道:“百勤叔,这远景规划,你看咋样?”
范百勤默默地瞅了一阵,叹口气,按上一锅烟,在旁边坐下抽起闷烟来。
耿岩明感慨地想,从眼前这两只沙盘和尤林说的话,确实反映了山寨里农门的心愿。他们把革命领导指示,提出的实现农民过上新生活的宏伟目标揣在心窝里,着眼于发展大农业,看得多远哪!
而范百勤却不是从根本改变石旮旯穷山恶水的落后面貌着想,又不相信群众的力量,只想到搞副业捞票子的眼前利益,这是分歧的关键所在。
尤林望着只顾低头抽烟的范百勤,亲切地说道:“老范,有啥不同的看法,也说说嘛,充分讨论,可以把规划修改得更全面,更切实可行一点。”
范百勤把早烟杆凑到油灯火苗上,吸得火苗忽闪忽闪的。
他从鼻孔里长长地喷出一股烟,像要把肚子里的一腔话随着烟气一起喷出来一样,终于开口了:“尤林哪,不用摸你的胸脯,我也晓得你的心有多热。我咋不想石旮旯有那一天?不过,想的和做的,这里头隔着一道岭啊!”
范百勤又猛抽几口烟,想起今天黄暮林在自己家里说的话:“大队长,我们石旮旯底子薄,好比一个气虚力亏的人,没得能耐扛重活。抓副业,搞积累,是养神补气哪。不看条件去闯闹,万一闹个鸡飞蛋打,就会大伤石旮旯的元气。”话到嘴边,范百勤却搬出了另一条理由,“先莫争做得到做不到的,眼下要改造葫芦塘,哪个也说不准会象智慧那样发病哩。我们千不考虑,万不顾忌,可总得为社员的健康着想嘛······”
尤林这时却平平静静地插上一句:“老范,智慧的病,原因很复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并不是因为葫芦塘里有啥害人的毒菌。”
程云亮忍不住了,提高声气也说:“哼,有人想借智慧的病,来唬倒贫下中农,破坏农业学大寨。百勤叔,我们不能眼睛上蒙帕子,不分个青红皂白啊!”
范百勤因为书记老耿在场,从开会到现在,态度一直是很克制的。此刻,他见程云亮把李智慧的病倒说成是有人搞破坏,想吓唬贫下中农,实在听不下去,心里不满地想,你不能抓住蝙蝠说老鼠,无凭无据瞎讲啊,这不是笑话!
他“嘣”一下站起身,唬着脸刚要动火,又一转念,多争也无用,便又一屁股坐下来,侧过脸,摆摆手,压住内心的不满,说:“智慧下塘得了病,这是事实。”
“智慧下塘得病是事实,而啥子是得病的原因呢?让尤林同志来说一说。”耿岩明望望尤林,插了一句。
尤林不声不响地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抽出折叠的信笺,慢慢展开,随后,抬起头,环视一下大家,一字一句地说:“大家都很关心李智慧的病,就在刚才,我收到了她从医院里寄来的信,我先念一段给大家听听。”
磨房里霎时安静下来。
尤林把信笺凑到油灯边,念了一段话:“······经医生诊断,我是因干活淌汗后,骤然下塘,一热一冷引起机体失调而昏倒的。但是,导致后来病情剧变,却是由于药物中毒所造成。现在,我身体健康情况逐渐好转,不久就能回石旮旯和你们并肩成斗,请你并转告同志们放心·······”
“药物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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