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通当年在神木岛上,仗着乃祖之势,作威作福,活脱脱的一位二世祖,神木岛上下都要巴结,在坊市之中很有几个狐朋狗友,比如与朱家那位执掌丹炉的管事便是交相莫逆,跑去那边蹭吃蹭喝倒是不难,但他不敢泄露身份,若传到神木岛上,对自家老祖可是大大不利,只能忍气挤在狭**仄的剑铺之中。
清元道人最是超然,他不懂练剑,只擅炼丹修炼,凌冲带来三柄飞剑,早被何百川许了人家,不必他操心吆喝,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次日一早便满坊市逛荡,寻觅合用的炼丹宝材。
太玄剑派祖传祭炼飞剑之法,到了何百川这一代更是推陈出新,太玄派占据血河宗总坛之后,师兄弟联手祭炼了太玄峰,以此宝之力,打通地脉,抽取地火,以此炼剑,可谓事半功倍。因此太玄剑派出产的飞剑质地上乘,还在少阳剑派与七玄剑派两家之上。
东海坊市之中,售卖飞剑的铺子不少,但只以太玄、少阳、七玄三家为上,毕竟是玄门正宗门派,一不会以次充好,二来锻冶飞剑确有独到之处。玄门修炼,除了练气的道诀之外,内服的外门饵药也极重要,太玄剑派不善炼丹,长老弟子所用唯有向外派换购,着实吃了不少亏,及至清元道人出世,竟有炼丹的天赋,当即被当作了一块活宝。
任青收了这个宝贝弟子,可谓绞尽脑汁,连百炼道人也被惊动,特意向贺百川讨来修炼真火的法门,传授了徒孙,其中期许不言而喻。清元道人倒也争气只用了不到一甲子功夫,成功铸就金丹,更为太玄剑派炼制了不少丹药,弥补新进弟子修炼之用,连带百炼道人这一脉的地位也自水涨船高。
清元道人辈分不高,但地位超然,在东海坊市之中也过得逍遥,每日不是练气便是炼丹,好容易有甚闲暇,则喜欢满岛乱转,闲逛铺子,寻觅合用的药材。可苦了还清小老道,师傅不在,便要照顾铺子生意。好在太玄剑派用来售卖的飞剑不多,上门之客既少,勉强忙得过来。
狄泽心情十分抑郁,见堂堂太玄剑派的剑铺竟是如此逼仄狭小,令他十分不喜,但四长老有命,不敢不从,唯有铸就金丹方有回山的指望,打定主意刻苦修行。他见凌冲身边竟有一件法宝跟随,不免又妒又恨,心想自家资质一流,乃是天生的剑胚,为何无有法宝自家来投?这几日心思却也宁定了下来,不管别人如何,我只戮力向上,等到成就纯阳的那一日,何愁无有法宝使唤?
不可不说,狄泽此念正是福至心灵。他生性孤傲,瞧不起同侪,纵使修为有所进境,但道心一关绝难通过,贺百川命他前来坊市,正是为了打磨其傲性,乃是对症下药之策。道心一物,最是玄奇,个人禀赋天性不同,所应法门也自不同,狄泽经此挫折,反倒因祸得福,端正了心思,其妙用不亚于凌冲当年随张守正修学儒家心法、济世之道。
相比之下,剑铺中最为兴奋的便是还清了,好容易来个苦力,他与狄泽同辈,算是师兄,正可指使其干这干那,这几日拉着狄泽讲解坊市与剑铺一应门道,希冀狄泽早些上手,自家也好轻快些。
沙通百无聊赖,每日便是搬了一条小板凳,坐在门口懒洋洋晒着太阳。凌冲修炼胃宿星符,转眼便是七日过去,他有伏斗定星盘在手,但在坊市之中也不敢任由这件法器汲取星力,毕竟人多嘴杂,不小心被人瞧破了行藏,反而麻烦,只能一点一点累积法力修炼。
洞虚真界之中,晦明童子打个哈欠,有气无力道:“星辰道法入手容易,难在修聚法力太多,耗费心血时光,照你如此下去,只怕到了轮回盘重光那一日,才能勉强将太乙飞星符修至元婴境界。”
凌冲阳神专注炼法,分心说道:“此事我正要请教晦明,有何速成之法可以补救?”晦明童子最欢喜凌冲虚心求教,小脸笑得如一朵花一般,点头道:“孺子可教也!我老人家是谁?这点等闲事只略施小计便可。早先我与说过星宿魔宗之隐秘,你可还记得?”
凌冲略一转念,沉声道:“你是要我学那星帝之举,捉取星宿魔宗的弟子,炼化其一身修为,助长我之道行?”星宿魔宗之中有一宗法门,能够吞噬炼化同门毕生修为以为己用,星帝当年便是靠了这门功夫,几乎将其同辈弟子杀的精光,方能在短短时日脱颖而出,修聚出无边法力。只是这门法门太过阴狠残忍,连星宿魔宗内部也封禁甚严,几乎没几个人知晓。
晦明童子点头道:“正是!这套法门当年尹济也偷了到手,修习极易,你练成之后,再遇到星宿魔宗之人,当可夺其修为,融入太乙飞星符法之中,如此方能一蹴而就,尽快修成这道符法。至于玄魔两道法门冲突,大可不必去管。星宿魔宗采炼星光,本就融汇正邪阴阳,就算你将星宿魔宗满门杀绝,炼化个净尽,也不会与你的洞虚剑诀有丝毫相冲。不过,若是你心头还存有那个甚么丝丝的伪善之义,以为杀人夺法非是正道人士所为,便算我不曾多嘴。你还是自家慢慢龟游着修炼罢!”
凌冲想起与萧厉几次交手,还有曹靖、计都星君等辈,或残忍嗜杀、或阴狠沉潜、或丧心病狂,就算剥夺其毕生修为,了断其性命,也并无不妥。何况他也非是那等假慈悲之人,道:“你说的有理,那法门就传我罢,只是仓促之下,却上哪找星宿魔宗的传人来杀?”
晦明童子笑道:“若是寻不到星宿魔宗的弟子,还有一法,可去寻汲取了星辰之力的物事或是法器,尤其以陨星坠石为上佳。东海坊市不是号称修道界珍奇之物进入囊中么,说不定就能到手几件。”
凌冲苦笑道:“我手头连一枚符钱也无,就算有甚么陨星之物摆在面前,也无力买下。还是去寻萧厉与曹靖之辈,将他们打杀了炼化来的实在。”晦明童子忽然嘿嘿一笑,说道:“你不怪我怂恿你去杀人炼法,行那魔道之事么?或者你心中就没有一点点抵触?”
杀人好说,无论玄魔两道,修炼之人,几乎无有不杀人者,盖因修道之事本就是与天地相争,夺那一丝气运,自有劫数临身,所谓天、地、人三劫,其中人劫最为玄妙。修行路上勇猛精进,总有人为了种种因由,出手妨碍,此时便不得不杀人。
而晦明童子之言,是要凌冲打杀星宿魔宗弟子之后,还要炼化其修为,剥夺其法力,已然近乎魔道,甚至魔道之中也极少有人如此行事,凌冲对此无有丝毫愧疚,轻而易举答应下来,晦明童子不由十分好奇,其实提出此道,也是对凌冲的一个考校。
凌冲笑道:“我修成金丹,历经道心磨练一关,绝非心慈手软之辈。星宿魔宗萧厉、曹靖与我有深仇大恨,早欲杀之后快,至于杀人之后夺功炼法,也算不得甚么,最多我放其等残魂去堕轮回,纵有千万因果,我自担之。”
“先前我只顾修炼洞虚剑诀,对太清符法体悟不多,如今修习太乙飞星符法,日后成道亦有赖于此。我受尹济祖师大恩,太清门此界一干因果自然一力承担,你也说我为太清掌教,身为一派宗长,行事之间自要干脆痛快,为宗门重光计,我只恨自家修为不高,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些区区杀孽又算得了甚么?若是我阴神之身在此,不必你说,早就先将这东海坊市之人用魔念沾染一遍再说了!”
晦明童子愣了一愣,蓦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响,几乎直不起腰来,笑过半晌,蓦地一躬身,叫道:“太清长老晦明,拜见掌教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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