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乞老祖心头一凛,知晓戏肉儿来了,苦笑道:“魔在屋檐下,自然要低头,夜乞来此,但凭凌掌教发落便是!”凌冲阴神一闪现身,阴笑道:“只要夜乞道友让我噬魂魔念沾染便好,你放心,我的手段高明的很,一点也不痛!”
夜乞老祖嘴唇抖了抖,颓然道:“就请凌掌教施为罢!”凌冲阴神以噬魂劫法成道,夜乞老祖心知肚明,起意托庇于太玄门下时,便已有了这般觉悟。实则夜乞老祖自思之下,偌大轮回界竟唯有太玄足堪投靠,至少凌冲也算正道中人,虽然下手又阴又毒,却不会背信弃义。夜乞只剩一颗头颅,无有魔气重铸魔躯,更不敢跑到冥狱中去,唯恐被哪位鬼王顺手捉了炼化。以他重伤之躯,随便一个长生境界,都抵敌不过。
凌冲阴神也不耽搁,张口吐出一道精芒,色分七彩,正是一道噬魂魔念。其证就玄阴以来,神通越发精进,已将喜怒哀乐忧恐惊的七道魔念融会贯通,炼成一体。这一道魔念身具七情妙用,打入练气士身中,只要其七情一动,立时便被沾染,端的是诡异魔性到了极处。
加上噬魂老人方有德将前世一颗噬魂道果也舍了给他,其中除却无边噬魂魔气之外,尚有噬魂老人对噬魂劫法的种种感悟,更有其自发念、草创,而至完善噬魂劫法的种种妙思奇想,凌冲可谓是跟随噬魂老人重又将噬魂劫法创拟了一遍,其中体悟之精深,当世已不做第二人想。
夜乞一见那道魔光便是大惊,骇然叫道:“你竟然将噬魂劫法修炼到了这等境界!”凌冲阴神喝道:“莫要废话,速速放开元灵!”
夜乞老祖长叹一声,一颗头颅之中飞出一点至精至纯的魔气,魔气之中隐约有一尊三头六臂的魔神虚影端坐,正是其本命元神。原本夜乞修成归一,元神融纳阴阳,可虚可实,连遭重挫之下,元神如今也只堪比一般的长生之辈。
凌冲阴神催动噬魂魔念,已是驾轻就熟,须臾之间已将夜乞老祖本命元神魔染,生死一任己意,夜乞老祖只觉元神之中一阵恶寒,倒无别的不妥,将头颅就地一滚,现了一尊虚实不定的魔躯,总算挽回了几分颜面。
洪梁在一旁目光复杂之极,他也被种下噬魂魔念,与那夜乞老祖大哥二哥,谁也不必笑谁。凌冲肯庇护夜乞老祖,除却有噬魂劫法的手段,不惧其反水之外,更瞧中了其身为夜叉一族大长老,征战虚空多年,见识广博,日后太玄派逃离此界入星河,大有用处。
凌冲阴神道:“我还要炼化方有德的法力,你且随我入噬魂界来!”夜乞老祖终究是归一老魔,被百炼与姬冰花瞧见,总是不妥。夜乞老祖哪敢不从,身化魔烟,遁入噬魂界中。
凌冲阴神隐遁,阳神将道袍一抖,大殿之上现出数十位岛民,一见凌冲,又惊又怒,七嘴八舌的用岛上土话喝骂。凌冲微微而笑,伸手一敲玉钟,片刻之间,贺百川与周其又自入殿,连百炼道人正自闭关,也被凌冲传了来。
周其与贺百川这些时日进入掌教大殿的次数比郭纯阳在时数年进来的次数都多,二人面色不渝,却不敢抱怨,只看着这些岛民发愣,不知掌教发了甚么疯,弄了这许多凡人过来。
周其咦了一声,一捅贺百川,低声道:“你看那小子!”一指人群中一个瘦小身影,贺百川亦是咦了一声,叫道:“好个修道的璞玉胚子!”原来数十岛民中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生的骨瘦如柴,黑黝黝的,但一双目光却是十分明亮,落在周、贺二人眼中,却能瞧出乃是天生修道的良材美玉。
百炼道人法眼如炬,一见那孩子,心头便是一动,伸手相招,说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瞧一瞧!”岛民中有两个是孩子的父母,一见这群人周身仙光萦绕,恍如神仙中人,兀自闹不清情况,只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
贺百川向周其使个眼色,周其会意,二人上前去,只略施小术,显露了几手仙家神通,便将岛民折服,将孩子送了过来。百炼道人手抚那孩子头顶,目中已流下泪来,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我等得你好苦!”
凌冲知他已看破那孩子来历,也不点破,说道:“这孩子是先师遗命,着我收归门下,今日我便开门收徒,孩子你过来!”那孩子兀自懵懂,慢悠悠走了过去,仰头望着凌冲。
凌冲一笑,问道:“你叫甚么名字?”那孩子只觉凌冲笑容甚是可亲,似乎是熟识已久的玩伴一般,张嘴答道:“我叫周清!”凌冲笑道:“好!周清,你可愿拜我为师,修习大道?”
周清蓦地福至心灵,催生道:“我愿意!”凌冲大笑一声,喝道:“还不拜师!”周清当即跪倒在地,叩了八个响头,将额头磕的一片通红。
凌冲笑着将他扶起,说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之首徒,为师传你洞虚烛明剑诀!”周其与贺百川相顾失色,凌冲此言一出,几乎等若定下太玄第十代掌教,贺百川叫道:“这!这可太草率了罢!”
百炼道人抹了抹眼泪,微笑道:“无妨!无妨!”拉过小周清左看右看,不肯松手。周其也有些明白过味,颤声道:“这孩子莫非是……”
凌冲道:“烦请四师伯将那狄泽也唤来,今日索性再收一徒!”贺百川愣了愣,道:“好!”又将狄谦与狄泽唤来,凌冲开门见山,问道:“狄泽,你可愿拜我为师?”
狄泽本是傲气冲天之辈,被郭纯阳打发到东海坊市之中历年了数载,已大见沉稳,闻言大喜过望,当即跪倒在地,叫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亦是叩了八个响头。
凌冲道:“罢了!为师已收了一个弟子,你便是二徒,日后你们师兄弟务要相亲相爱,不可生出龃龉!快来见过你的大师兄!”狄泽见那周清还拖着鼻涕,一副懵懂之态,心下纳罕,仍是做足了礼数,施礼参拜,把周清闹得手足无措。
凌冲对狄谦道:“却是抢了师兄的弟子!”狄谦火红的面膛上露出笑容,道:“是他的造化!”凌冲道:“我传周清洞虚烛明剑诀,再传狄泽先天庚金剑诀,只是你二人还要先打牢根基,不可懈怠!周清,还不去见过几位长辈!”
周清依言一一叩拜几位长辈,师伯祖师伯祖的叫个不停。百炼道人咳嗽一声,说道:“难得你师傅肯开门授徒,二师伯祖这边也无甚好物事,这件小玩意便给了你罢!”自袖中摸出一柄精光四射的小剑,塞给了周清。
周清不过是个孩童,哪里知道此物珍贵,见那小剑明亮非常,兴高采烈的收下,在手中把玩不已。一旁任青却是大惊失色,如何不识得那小剑正是乃师百炼年轻时所炼御魔防身之宝?平日带在身边温养,宝爱异常,连他这个徒弟都不曾赐下,今日却当了见面礼,送给了一个孩子。
周其目泛泪花,笑道:“不错不错!我们五兄弟中只有二哥最得师傅欢心,那柄南明剑当年还是师傅炼好了剑胚,才赐给二哥,把我等眼红的……”话未说完,吃百炼道人狠狠一瞪,吃了一惊,底下之言便咽到肚子里。
周清又去拜见其他长辈,又得了几件物事,俱是难得一见的精巧之物,欢喜小脸通红。等狄泽转圈拜见长辈,却只得了几句勉励之言,其心头发苦,忖道:“大师兄是亲生的徒弟,我不能及也!”
凌冲如何不知百炼所赠飞剑竟是以南明离火的路数祭炼,就算将来周清修成纯阳,也尽可用得,笑道:“师伯之礼太重了,周清还是孩童,只怕他不知轻重,胡乱拿去玩耍,便先由我收着,待他修成金丹,再行赐下罢!”伸手一招,那柄南明剑便落在他掌中。
周清惊叫一声,见是师傅收走,不敢顶撞,只是老大不愿,小嘴撅得老高。百炼道人笑道:“也罢,便叫你师傅先收着,过几年再还了给你,也是一样!”
凌冲道:“我去接引周清急了一些,将他村中诸人一并摄来,劳烦任师兄将他们安排妥当,就留在太象宫中罢!”其余岛民如何不知自家撞正了仙缘,当下就有几个心思活络的跪倒在地,欲拜入太玄门墙,凌冲却不耐烦理会,大袖一挥,将其等尽数打入一处小千世界中去了。
百炼望着周清,叹息道:“我这百年夙愿已偿,大是畅快!还要多谢掌教!”凌冲道:“此是先师遗命,于我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日后成就如何,就看他两个造化了!”
唤来周清与狄泽,伸手分别在二人眉心之上一点,传过一片剑诀,说道:“周清,这套洞虚剑诀是本门祖师所创,由为师补足,借以成道,乃是无上法门,你尚未筑基入道,便只传你前篇静坐练气的基础功夫,你需好生修持,一月之后为师再考校你的进境,若是有所怠慢,为师的家法可不是吃素的!”
周清被凌冲冷脸一唬,立刻惨兮兮的道:“是!”凌冲又吩咐狄泽道:“你之前修炼的道诀驳杂不纯,不过根基打的极牢,为师传你庚金剑诀元婴境之下的法门,你先将一身真气洗练,重铸道基,日后前途无量!你这师兄初入本门,便由你来督导,不可怠慢了!”
狄泽大喜过望,忙道:“师傅放心,弟子省得,定不让恩师失望!”凌冲将闲杂人等打发出去,只留百炼在殿中,喝了一声:“请两位道友现身一见!”
洪梁一直隐身在侧,殿中唯有凌冲与百炼能察觉其气息,百炼也不甚在意,但等夜乞老祖现身,百炼立时低喝一声,头顶现了百炼玄机剑匣,喝道:“夜乞?”
夜乞老祖满面苦笑,扭捏道:“百炼道友莫要激动,我已被凌冲掌教魔念沾染,如今已是太玄客卿长老了也!”百炼道人拿眼去望凌冲,凌冲道:“夜乞道友所言是真,师伯不必担忧。”
百炼道人素知凌冲的噬魂劫法是何等的阴损毒辣,一旦被魔染了元神,当真比死还惨,当下收了百炼剑匣元神,沉声道:“掌教为何收留这魔头?”
凌冲道:“本门人单势孤,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何况夜乞道友身为夜叉一族大长老,见闻广博,日后本门在九天星河中立下道场,也需借重。”
百炼一想,确也是这个道理,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说甚么,不知掌教有何打算?”凌冲道:“正要与师伯商议!既然夜乞道友归附本门,便须为其恢复实力,至不济也要重铸魔躯,我阴神引夜乞道友去血河之中,汲取血河之气。另外,我曾答应了大金刚寺法性和尚,待他证就真如之时,为其护道,我心有所感,法性证道就在不远了。”
夜乞老祖闻听凌冲要为他恢复法力,当即大喜,但一听法性证道,面色又阴沉下来。凌冲道:“夜乞道友不必忌惮,大金刚寺镇压你千年,你也引几尊魔祖将金刚寺覆灭,大家恩仇了了,再遇到法性之时,我可为你说项,揭过这一场恩仇。”
夜乞老祖闷声道:“我被大金刚王佛所败,本不该怨怼,但金刚寺压了我千年,这一口气却咽不下去,若是法性答应揭过这一场,我亦无二话!”那老魔何等狡诈,反正无住已死,金刚寺已灭,就算法性证道,也掀不起甚么波澜,还要靠凌冲为他恢复魔气,何苦此时得罪?不如顺水推舟。
百炼沉吟道:“若是夜乞恢复到了归一之境,只怕掌教也难压制。”凌冲阴神不过玄阴,噬魂魔念再邪异,也镇压不得归一境的老祖。
凌冲笑道:“师伯不必担心,夜乞道友本源损伤太重,就算将血河饮干,也绝难重入归一!”夜乞老魔将头扭到一旁,也懒得开口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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