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死亡的象征,但是很多时候,它也代表着希望。
当那一股股暖流涌进肚中的时候,苏雅馨回想起了车祸时的一幕。车子疾速驶来,父母不顾一切地将她推了出去,在落地的时候她的嘴唇碰破了,那时的她就像现在这样,呆呆地望着前方,任由那温热的血流向体内流淌。而父母,则是在看到她平安之后,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地笑容,这笑容没有持续太久,只是一闪而过,然后她再次看到的就是两张血肉模糊的脸。
不知是因为陈凤喜的血,还是因为陈凤喜的微笑,苏雅馨竟然在父母死后头一次感到了温暖,那是一种久违的温暖,如同父亲陪自己玩耍,如同母亲给自己讲睡前故事,想着想着,眼泪就涌出了眼眶。
苏雅馨已经安静了下来,但是陈凤喜却并没有急着将手抽回,而是温柔地将她捅进了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小声说道:“别害怕,没事了……”
“唰……”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苏雅馨根本没有办法抑制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控制情绪,泣不成声地抽泣起来。
陈凤喜知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你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如同哄婴儿睡觉一般,静静陪着她,轻轻抚摸着她,借此来安抚她的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鲜血一点一滴滴落,待苏雅馨睡着的时候,陈凤喜伤口的鲜血都已经凝固。
陈凤喜小心翼翼将苏雅馨抱了起来,在陈凤喜起身的同时,苏雅馨的小脑袋也缩到了他的脸前,双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衣服。
“不会放下你,放心睡吧。”陈凤喜温柔地在苏雅馨耳边不停低语着,这才让苏雅馨紧张的神经得到了缓解,不过她的手,却是始终没有松开陈凤喜的衣服。
陈凤喜抱着苏雅馨在屋子里走了几分钟之后,便是抱着已经熟睡的她坐到了沙发上。
看着这个脸上挂满泪痕的小丫头,陈凤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
虽然苏雅馨有苏牧瑶这个姐姐,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二人依旧是同病相怜,唯一不同的是苏雅馨的父母死于意外,而他的父母则是死于人为。
在这种事情上,相对于人为来说,意外更加令人难以接受。意外无时无刻不在上演,但是为什么会让自己碰上?当这种情绪久久不散在心中发芽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个人彻底从正常人变成精神病的时候。
苏牧瑶和赫连银环回来的时候,看到满嘴鲜血的苏雅馨躺在浑身是血的陈凤喜怀中时被吓了一跳,若不是陈凤喜及时瞪了两人一眼,恐怕她们会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
“给我拿点药!”陈凤喜向外翻了翻自己的胳膊,从衣服上那几个牙洞就不难看出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苏牧瑶既心疼又自责地低下了头。
陈凤喜知道,她的心疼和自责都不是给自己的,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是对陌生人说得,不是对家人说得!去拿药,难道你想看着我死吗?”
苏牧瑶擦了擦眼泪,快步跑上了二楼,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拿着工具盘走了下来。
赫连银环关心地说道:“先把她给我吧。”
陈凤喜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不用,把衣服剪了就行了!”
赫连银环不由就是一愣,赫连银环并不是生来就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的,所以她并不是那种对钱没有开涮的富家女,恰恰相反,因为长期跟着精打细算的奶奶一起生活,赫连银环的骨子里是一个比较节约的女孩。
陈凤喜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被咬破了,不过找个高级裁缝师修补一下一样还可以穿,就算在正式场合没法穿,平常也是可以穿着外出,就这么剪破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把她给你,她会醒的。好了,赶紧给我上药吧。”陈凤喜轻声解释了一下之后,便是在不影响苏雅馨睡觉的情况下将胳膊伸了出来。
在剪开衣袖的时候,看着那因为长时间嘶咬而变型甚至有些溃烂的伤口时,苏牧瑶的眼泪如同泉涌一般滴落。
“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你是想用眼泪给我消毒吗?她刚刚长出门牙,连尖牙都没有长出来,再怎么用力,也不过是咬破了层皮而已!”陈凤喜不冷不热地说道。
如果说,眼前这六个清晰可见的血洞算是咬破一层皮的话,那咬成什么样才算是受伤?苏牧瑶什么也没说,默默擦了擦眼泪,继续帮陈凤喜整理着伤口。
伤口处理完之后,陈凤喜便是不再理会她们,而是如同一个哄女儿睡觉的父亲一般,用那刚刚包扎好的右手轻轻拍打起了苏雅馨的后背。
“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
低沉、轻缓的歌声在屋子里响起的时候,眼泪默默滑过了苏牧瑶和赫连银环的脸庞。
对于她们两个人来说,此时此刻不仅仅是感动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悲伤。
陈凤喜抱了苏雅馨一夜,也唱了一夜。
苏牧瑶和赫连银环陪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待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口干舌燥的陈凤喜实在是唱不下去了,他瞥了一眼那早已被鲜血打湿的纱布说道:“她应该快醒了,把纱布撤了吧,贴两块创可贴就行了,免得她看到后会自责。”
苏牧瑶默默按照陈凤喜所说得给他撤了纱布、换上了创可贴。
“两个就行!”陈凤喜见苏牧瑶有一个伤口贴一个创可贴的意思,连忙制止了她。
苏牧瑶关心地说道:“老板,伤口太深,也太多,只贴两个的话,创可贴上的药没法对剩下的四个伤口起到作用。”
陈凤喜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没事,又不指着它干什么,只是为了不让苏雅馨看到后自责。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两次是她能够承受的心理极限,超过两次,就会产生自责和怕疼的心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好了,快贴上,然后我好把她放下。现在这个年纪已经知道害羞了,要是想过来发现是在我怀里睡得,她会害羞的。”
关心的口吻、温柔的语气足以令所有女人为之陶醉,如果说平日里的陈凤喜是一块尖刀的话,那现在的他就是一把梳子,一把女人在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梳子。
贴好创可贴,陈凤喜小心翼翼地把苏雅馨抱回了房中,将她放到床上之后,陈凤喜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一脸疲惫地说道:“张伯有事出去了,这两天家里的活就交给你了。我先去睡觉,早饭不用叫我了,午饭再叫我。”
“嗯。”苏牧瑶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待房门被陈凤喜关上的时候,热泪再次滑过了她的脸庞。
赫连银环一脸感动地说道:“如果所有的医生都像他一样,那就好了。”
“爸爸……”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苏雅馨突然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未等苏牧瑶和赫连银环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跑出了房间。
刚走到楼梯的陈凤喜听到苏雅馨的叫声时连忙调头,正好与奔跑过来的苏雅馨撞了个满怀。
苏雅馨死死地抱着陈凤喜的大腿,泣不成声地哀求道:“爸爸,别离开我!”
陈凤喜温柔地抚摸着苏雅馨的头发,微笑着说道:“傻孩子,爸爸怎么会离开你呢。”
无论泪点多高的人,都无法抵抗眼前的一幕。
赫连银环一边抹着泪一边感慨道:“我怎么是明白,什么叫医者父母心了,难怪这家伙的医疗费那么贵,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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