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有成千上万种。
大多数人可能只为消遣和放松。
而对他而言,则是一个追逐答案的过程。
那位国师大人,为何要让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去看看这个世界。
刚开始踏上这段旅程时,他还时常为了这个答案而感到苦恼。
但当他走过的地方、见过的景色越来越多,他反而逐渐不那么在意“答案”了。
因为旅行本来就不应该抱有所谓确切的目的,大多数人旅行的原因,本来就是为了消遣和放松。
如果在放松的途中还要苦恼的去想那么多,多累啊,不是吗?
而他要做的,本来也就是“普通”的“大多数人”。
所以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执著于寻找答案。
也就因此而发现,这世界有太多的美好之处,有如一个接一个的惊喜礼物等待着他亲自去拆开。
说来,就算他目前一生中经历险奇,但他所认知的世界,依然太过渺小。
仇恨、魂师、修炼、战斗、变强.
从前他的眼中只有灰暗的公爵府,后来有了点亮色,却也依旧充满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战争,鲜血,和死亡。
似乎他从来都陷身于此,与其纠缠不清。
狭隘的眼界让所看见的世界也变得一同狭隘,所以会因无知而坚持,认定曾为之努力的所有,都是正确而正义的。
为此辗转反侧十余年,回首却仍是桑田未变。
公爵府的灰色从未于他眼中消失,因而他看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带着不自知的偏见。
直到此刻。
他来到旅途的最后一站。
于罗星城的星天岛接待处,站上登岛的登天阵。
彼时正值夜晚,阵上也巧合得只有他一人。
也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登岛方式,只是最普通的垂直升降。
他隔着脚下蓝盈盈的复杂阵纹,俯瞰迅速远去的都市夜景。
那里高楼灯光璀璨,路上车水马龙,流淌出几条闪烁不定的光线,又顺着各个不同的匝道汇去城中各处。
黑暗和距离不能限制灵眸,何况城中亮堂。
所以楼间某某街市人来人往,生意兴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牵着小孩的一家三口,听着年幼小家伙的兴奋言语,买下街边一种又一种小吃。
哪个路边摊上,聚了一堆饮酒吹牛的好哥们。
亮着暖暖灯光,氛围感十足的餐厅里,情侣相互依偎。
人们的娱乐生活相比以往,丰富了不止一点。
而身在新时代的他们,或许正因此种安稳而感到幸福。
至少表面上。
至少,这一刻他们脸上的快活。
不会是虚假的。
就在此刻。
他突然就找到了答案。
而他在几年前,在那个战争全面打响的夜晚。
在无数见证者面前许下妄言,要背负上所有因橘子而死去的平民的生命,就算最终会被天地一同裁决,也不过同归于尽,不死不休。
于此时所见盛世国泰民安相比之后,才骤觉那时的自己,想法究竟有多么的幼稚可笑。
他不过芸芸众生一员,何德何能替天下人做决定,擅自要背负上他们的性命?
当他心中笃定的做出这种可笑决定之前,可有问过天下人是否愿意。
是否愿意就这般因他的决定无辜赴死。
无论他的决定是否正确,无论他的初心是否高尚无私。
无论那一刻的他觉得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深明大义、义愤填膺。
但天下人的性命,不应因他的一时之言,而负上苦难的十字与荆棘。
若是这幼稚的冲动之言一语成谶。
他也并非如妄言那般是为了天下人。
而是背叛了世间生灵。
因为生命,从来就不应该被谁妄自搬上赌桌。
绝不能成为谁人手中的筹码。
认清这本该浅显易懂的道理时,他骤然察觉心中一阵悸动,好似有何物破土发芽而出。
也是同时,登天阵停在星天岛之上。
而他看着眼前这灯火阑珊的世界,在感慨中逐渐平静。
风携来万千生灵的呢喃,化作枷锁又化作铠甲加之他身。
所有的“灵”皆是他的束缚,此后他的心将时时因“灵”而牵动,时时被“灵”所监督。
但所有的“灵”又是他的力量源泉,因为世上“灵”皆在他身后。
并非护佑,并非代言。因为无人能真正统合万千个不同的意志,思想永远在闪闪发光,每一个都是独特且值得尊重的存在。
而他的存在,仅是生灵繁盛时的证明,平稳失衡时的良剂。
“‘存在’即是一切‘灵’最本源的美好。而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里,总需要来者为他们仅剩的宽慰而战。”
所以一切擅自剥夺他们存在权力的事物。
都是他的敌人。
身后传来谁人的掌声。
他转身,看见走来的蓝发青年。
看见他笑着说:“恭喜,你找到了答案。”
霍雨浩看着他,也笑了。向着他轻轻躬身:“多谢前辈一直以来的指点。”
唐六摆手:“我只是把你拨回了正轨,重新把本应属于你的责任交还于伱罢了。没有这种责任,或许你活得还能轻松一些,可别怪我才是。”
霍雨浩勾着唇:“只是逃避不了的命运吧。毕竟,我本来就是在谁的期许目光下才出生的,是吗?”
唐六含着笑,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或许‘它’真的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霍雨浩笑了笑,谦虚地:“我尽量不让‘它’失望。”
玩笑般地语气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霍雨浩想了想,说:“当年在乾坤问情谷,也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了。”
若非那次反杀神诋的经历,他也不可能有后面的感悟,也就不会顺利的领悟生与死的权能。
“小事一桩,不必挂在心上。”
唐六勾着唇角,总不能告诉霍雨浩当时只是借着他的身体打了套太极拳吧。
霍雨浩:“那么现在,国师大人可以为我解惑了吗?”
“尽管开口。”
得到肯定,霍雨浩也没立刻出声。
所有思绪在脑海里迅速飘过,最后统统定格。
半晌,他轻轻叹气,笑容有些无奈地:“过了这么久,现在看来,倒是没多少东西好问了。”
他沉吟片刻,说:“我母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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