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缓缓走到西厢二楼倒数第二间客房,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眼睛里充满血丝的婆子探出了头,一见三娘主仆,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将半掩着的门都开了,上前来墩身行礼道:“奴婢见过三小姐。”
三娘笑着点了点头道:“里面住着的可是陈家的姑娘?”
那婆子闻言忙赔笑着回道:“回三小姐,确实是陈家的姑娘,唐嬷嬷昨夜命奴婢在这里看护着。”
三娘柔声道:“嬷嬷你辛苦了。陈姑娘醒来了没有?我来看一看她。”
那婆子忙让开身子道:“三小姐请进,刚刚外面太喧哗,陈姑娘已经醒了,奴婢正伺候着陈姑娘喝药。”
三娘点了点头,绕过那婆子,进了屋。
白英走到那婆子面前笑道:“嬷嬷,我们小姐刚刚起身就要过来看我们家少爷,竟是连早饭也顾不上吃,我们真是怎么劝也劝不住。你瞧瞧她,看完少爷了还非要过来探望陈姑娘,她只顾着自己心里心安,却不想我们这些伺候着的人能不能心安,等会子张嬷嬷要是发现她连早饭也不吃就出了门,我们这些丫头们可就要遭罪了。”
白英说着袖袋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塞到了那婆子手上道:“劳烦嬷嬷帮我去厨房看一看夫人吩咐厨房里炖的燕窝粥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让人端过来。嬷嬷辛苦了一晚,想必也是一夜未曾进食,不如去厨房里吃些东西垫垫底儿,这里我先帮您看着就是。”
那婆子看了看手中的银子,自己也确实是饿的狠了。又见白英主动说会留下来照看这边,想了想这陈姑娘吃了药也没有是事情了,便高兴的应了白英。出了门。
白英等那婆子出去了,便转身将门关上了。
三娘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地一笑。
因是客房。这一间房间的布置与刚刚王璟住的那一间并无多少差别,甚至连空气中的药味都是相似的。
对着门的那一向摆着一张榆木与杨木拼接的简单四柱架子床。此时床上正靠坐着一位十五六岁面容娇艳的女子,因是夏天,脖颈上一圈紫黑色的淤痕无法遮掩的住,映在雪白细致的皮肤上煞是触目惊心。
此时这位陈姑娘看上去虽没有什么精神,但是那羞羞怯怯的样子却很是招人。
三娘打量了这位陈姑娘一番,见那她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干脆埋下了头绞着手指不说话。
三娘微微一笑。走到床边坐下,柔声道:“陈姑娘,身上可好些了?”
陈小妹抬头看了三娘一眼,又怯怯地低下了头。
三娘也不着急,只笑道:“早就听闻普集镇依山傍水人杰地灵,今日见着了姑娘才知道此话当真不假。”
陈小妹依旧绞着手指不说话。
三娘探手拔下头上带着的那只珍珠头花,微微倾身插到了陈小妹那乌鸦鸦的发上。
“今日一见陈姑娘甚是投缘,因是突然来访,没有备好见面礼。这只珠花虽是简陋,但上的的头的珠子却是南边岛国运来的成色极好的珍珠。就送给姑娘当见面礼吧。”
陈小妹又看了三娘一眼,却是抬手将三娘刚插上去的珠花摘了下来,放回到三娘的手中,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言不语。
三娘见状,也不勉强,只捏手中的珠花笑道:“原来姑娘不喜欢这个,那下一次我再补送别的见面礼吧。”
陈小妹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意思是不是不喜欢这只珠花还是下次不用补送礼。
一旁看着的白英皱了皱眉,看了三娘一眼,那眼神似乎在问,这姑娘不会跟她娘一样也是哑巴吧?
三娘把手中的珠花递给白英,让她帮自己插到发上。
“我倒是忘了,今日我们与宣云宣公子就要启程去兖州了,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与姑娘再见面。”三娘缓缓道。
“他,他姓宣不信杨?”陈小妹突然抬头开了口,声音虽因不常开口有些暗哑,却仍然很是悦耳。
白英以为这位陈姑娘会一直沉默下去,这突然的一声倒是让她愣了会儿。
三娘却是缓缓一笑,这位陈姑娘,不爱奉承也不贪财物,竟是只对宣云的事情有反应么?
没错,她刚刚就是在试探。
这位陈姑娘看上去有些自闭,她总要找到突破口。
三娘笑道:“杨是他的母姓,他是姓宣没错。”
陈小妹咬了咬唇,挣扎了一番,还是鼓起勇气看向三娘怯怯道:“你,你是谁?与云郎是什么关系?”
“我们小姐是青城王家的三小姐,什么‘与云郎是什么关系’?你少胡说八道坏我家小姐闺誉。”白英瞪了陈小妹一眼,呵斥道。
陈小妹眼中怯色更甚,却不知为何还是紧紧盯着三娘,像是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似的,竟是带着些倔强。
三娘止住白英,对陈小妹柔声道:“我与宣公子并不熟悉,这次是因与他表姨同路所以遇上的。”
陈小妹盯着三娘看了一会儿,似是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三娘只是笑着任她打量,半响陈小妹又低下了头玩起了手指。
“昨日本向恭喜陈姑娘一声的,不想今日却是……”三娘叹了一口气,并不往下说。
果然,陈小妹又抬起了头,询问地看向三娘。
“昨日听魏夫人说起要给宣公子家中去信,禀明这里的情况,接了姑娘你去的。不想姑娘家中竟是不愿意,我还想着以后有机会定要再见上姑娘一见呢,如今……”
“谁不愿意?怎么不愿意?”陈小妹盯着三娘问道。
三娘一愣,道:“姑娘不知道吗?你家里今早来人围了这酒楼,说是宣公子不想纳了你回去,昨夜便派人掳了你来想灭口,你叔父今早当街拦下了山东巡按御史华大人,告了宣公子草菅人命,现在正求了华大人来要讨了你回去。”
陈小妹闻言一呆。
三娘又道:“我说你家里也真是糊涂,魏夫人与宣公子若真是想要灭口的话还会把你大老远的掳过来再下杀手吗?这不是明摆着是栽赃嫁祸?可怜了宣公子,本就受了伤,好不容易求了魏夫人帮忙与家中长辈周旋纳你进门,如今却无缘无故被你家告上了这一状,别说今后宣家的人会怎么看你们家,就连宣公子的前途恐怕也……”
陈小妹突的回过神,一骨碌爬了起来就想下床。
三娘忙让白英上前扶住了。
“陈姑娘这是?”三娘惊讶道。
“云郎怎么会想杀我?这绝不可能!三小姐你让我出去,我要找大人说清楚,我二叔他怎么能胡乱冤枉人?”
“陈姑娘也相信不是魏夫人与宣公子派人下手的吗?”三娘道。
陈小妹摇了摇头:“我与云郎情投意合,他答应了以后会接我回去。他怎么会对我下手?定是有人想要借此事诬陷宣公子与魏夫人。”
三娘瞧着陈小妹坚定的眼神有些无语,她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么?盲目的信任都能让她误打误撞猜中真相!
“只是华大人想必已经信了你家人的话,你这么贸然前去有能证明什么呢?”三娘摇头道。
陈小妹又呆了呆,随即起身,不顾白英的拉扯,噗通一身跪在了三娘脚下:“三小姐你帮帮我,你帮我去求一求魏夫人,她是官夫人,一定会有办法的。云郎他是冤枉的!”
白英伸手去扯陈小妹,却不知这本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竟是任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把陈小妹拉起来。
三娘亲自上前去扶,一边道:“陈姑娘你快起来。不是我不帮你去求夫人,而是夫人她也没有办法。你们家把魏夫人也一起告上了,就连魏大人恐怕也会被华大人参上一本。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虽说魏夫人没有办法,陈姑娘你倒是可以试一试的。”
陈小妹猛地抬头:“我能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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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福运酒楼特地空出来用来待客的大厅气氛有些紧张。
山东巡察御史华文翰端坐在首座上,魏夫人与魏勉陪坐在一旁,而大厅的地上已经跪满了人,当中一个是陈小妹的二叔陈初五。
“魏夫人,这陈初五口中的杨云可是那一位?”华文翰板着脸看了郑氏一眼,心中对她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还带着一群男护卫到处走动很是不以为然。
郑氏点头道:“正是表侄儿。”
华文翰冷冷一哼:“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郑氏本就对这华御史的装腔作势很是不满,闻言挑了挑眉道:“大人,请您慎言。先皇虽驾崩了,太皇太后可还健朗着,不知你这根上梁指的是哪一位?”
华御史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黑,却是不敢再胡乱批判礼亲王。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哭闹声。
华御史皱眉道:“何人喧哗?”
众人都朝门口望去,不多会儿,高远进了来,却是走到郑氏身边行礼道:“夫人,陈姑娘求见华大人,说是要请华大人为她申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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