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嬷嬷有些愣愣地看着三娘,她的礼仪向来完美,第一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三娘平静地回望她。
庄嬷嬷终于反应过来,这位三小姐说的并不是开玩笑的,庄嬷嬷心中不由地一阵狂喜。她当教养嬷嬷赚的钱虽然勉强能负担儿子的药钱,可是却不能在儿子身边照看,每每想到他有没有好好吃药,有没有吃饱穿暖,心中就是一片酸楚担忧。
若是今后能与儿子生活在一起,那她……
还有,三小姐说以后能想法子让宽儿得到更好的医治……
“奴……奴婢愿意……”庄嬷嬷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站起了身,恭恭敬敬地伏跪于地,朝着三娘行了主仆大礼。
三娘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却也没有阻止庄嬷嬷的行礼,只是在她礼毕之后,自己也起身上前亲自扶了庄嬷嬷起身。
“只是现在还要委屈庄嬷嬷了,在王家的时候暂时不便接了您的儿子过来,再等几个月吧。”三娘的再等几个月自然是等她大婚之后。
薛嬷嬷是明白人,那里不懂,只是有些稀奇三小姐在谈及自己的婚事的时候丝毫扭捏羞涩也没有:“奴婢省得,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差在这几个月。”
三娘点了点头:“你儿子用药之事,我安排好了之后会让白英去与你细谈。”
庄嬷嬷原想说,还是等三小姐出嫁之后再谈,三娘却是笑着打断:“庄嬷嬷一心为三娘着想,三娘自然也要让您无后顾之忧。不必说了。就这样吧。”
庄嬷嬷自然是感激万分。
将庄嬷嬷送了出去,三娘转身回到榻上坐下。
“上次让哥哥去悬壶医馆问一问药的事情,掌柜的说能弄到药?”三娘缓缓往后靠在了引枕上。
白英忙回道:“是的小姐。掌柜的说了,薛嬷嬷要的那几味药材,之所以那么贵是因为平常的药方用的少。药材又不易得,所以各个药店都少有存货。不过他说他有办法帮我们弄到药材,且价钱也要便宜许多。照着薛嬷嬷儿子的用药来算。一年也就是四十两银子不到。”
三娘闻言挑了挑眉,差价这么大?什么时候卖药材也是一个暴利的行当了?
她在接到宣韶的信之后,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去暗中安排了。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她自然是要先确定庄嬷嬷这个人是不是她收买的起的才行动。
如她刚才所言,要想让人死心塌地地帮你卖命,你要先让人无后顾之忧。
“从这月开始,要掌柜的每月送药材过来,你等会儿去与庄嬷嬷说清楚了此事。”三娘缓缓闭目。
“是,奴婢知道了。”白英应答完毕,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小姐。崔姨娘那边……我们不管吗?不知道她会在夫人面前搬弄什么是非。”
三娘扯了扯嘴角:“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后台,没有人脉。又没有儿子的失宠姨娘,若是这样我都能让她扳倒的话。我也不用想着继续在后院里生存了,直接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三娘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了些浓浓的不屑。
三娘虽然也关注重视崔姨娘的动向,只是出于谨慎防范于未然而已,并不代表她真当崔姨娘是什么了不得的对手。悬殊的身份摆在那里,三娘可不是赵氏。
“她肯跳出了也好,我这些年正发愁她太过老实了呢。”崔姨娘确实是能忍,三娘有时候忍不住想给她起个外号叫做“忍者神龟”。
滑不溜手,又循规蹈矩,这样的人要如何对付?
“你见过杀乌龟么?”三娘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睁眼朝着白英戏谑地说道。
白英一脸莫名。
三娘慢条斯理地拿手比了比:“听说,杀乌龟要先将乌龟的头引出来,然后眼明手快一刀剁下去。不然它若是总是将头藏在龟壳里,你怎么下手?”
“……”
***
正房里。
崔姨娘恭敬地想薛氏行完了礼,束手立于一侧。
薛氏和颜悦色地问道:“崔姨娘今日来所为何事?”
崔姨娘闻言,抬头看了薛氏身边的几个侍女,面露犹豫。
薛氏想了想,便吩咐了几个丫鬟退下,却是将沉香留了下来。
“崔姨娘有话就说吧,这个是我的心腹丫鬟,不碍事的。”
崔姨娘看了沉香一眼,虽然她想与薛氏单独说话,可是知道薛氏定然是不会愿意的,便也只能作罢。
“婢妾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禀告夫人。”
薛氏有些讶异地看向崔姨娘。
崔姨娘却是有些怜悯地看着薛氏道:“夫人与老爷成亲四载,是否从未传出过喜讯?”
薛氏一愣,继而脸色通红。
沉香沉脸叱道:“崔姨娘,你怎么能这么对夫人说话。”
崔姨娘不为所动,两眼却是迅速凝结了泪水,“噗通”一声跪下了:“夫人,非是婢妾有意冒犯,实在是婢妾不忍心见夫人被蒙在鼓里。”
薛氏被她吓了一跳,示意沉香去将人扶起来。
沉香上前将崔姨娘扶了,崔姨娘也顺势起身,在一旁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姨娘刚刚那话是何意?”薛氏皱眉道。
崔姨娘哭了一会儿,定了定神,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夫人,您之所以至今还未传出消息,是因为……因为老爷被人下了药了,所以不仅仅是您,这些年来我与柳姨娘也是一直没有身孕。这不是上天不慈……而是……而是人祸呀。”
崔姨娘的话像是一声惊雷,惊地在场的薛氏与沉香一阵心境肉跳,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薛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的那人是谁?”
崔姨娘,一脸的痛楚悲切,又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直到薛氏又喊了她一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似得,伸手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擦了擦,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婢妾原本还在犹豫应不应该站出来揭露此事,可是婢妾实在是不忍心见夫人您一直求医问药却是无甚收获,婢妾一定要将实情告知与您。”
崔姨娘上前了一步:“是先三夫人,先三夫人赵氏,她对老爷下了药。”
薛氏闻言却是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子,怔怔了半响,无语。
沉香看了薛氏一眼,又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崔姨娘,暗自皱眉。
“先夫人,为何要对老爷下药?”薛氏吞咽了一下,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崔姨娘扯了扯嘴角:“为何?自然是为了她的一双子女五少爷和三小姐。先夫人她自知时日无多,不想老爷在她去世之后还有子嗣来威胁五少爷的地位,便暗自对老爷下了手,所以这么些年来,我们三房的后院再也没有过少爷小姐降生。”
薛氏闻言沉默了。
虽然不知道崔姨娘说的话是否是属实的,但是有一点崔姨娘并没有说错,那就是自从赵氏去世之后,三房再也没有过孩子降生。五少爷,二小姐,三小姐和五小姐都是在赵氏去世之前出生的。
崔姨娘暗中瞥了薛氏一眼,心中暗自一笑,果然,子嗣是所有女子的死穴。薛氏也开始怀疑了。
“你这么说,可是有证据?”薛氏声音有些不稳。
崔姨娘想了想,摇头:“这种要命的事情,又过了这么些年,以先夫人的谨慎又怎么会留下证据?只是婢妾之前是在先夫人身边伺候的,才发现了一些端倪。可惜婢妾也苦于没有真凭实据,所以这么些年也只有将这个秘密埋于心底。”
见薛氏皱眉,崔姨娘一脸的悲戚:“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婢妾,婢妾绝对没有妄言。婢妾在先夫人身边伺候多年,最是清楚她的性子。表面上和和气气,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可是背地里却是……”崔姨娘咬了咬唇:“就与如今的三……三小姐……如出一撤。”
沉香闻言心中一沉。
崔姨娘虽然说的是赵氏,却最后还要将三小姐攀扯进来。
沉香又看了薛氏一眼,见薛氏眉头紧皱,心中有些着急。
薛氏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叹息了一声:“你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崔姨娘先回去吧。”
崔姨娘小心地看了薛氏一眼,却是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不由得有些不确定。薛氏这样是相信了她的话还是没有相信她的话。
崔姨娘想了想,还想再说一些什么,薛氏却是对沉香道:“我累了,你送崔姨娘出去吧。”说着便起身往内室去了,不再发一言。
崔姨娘见状,皱了皱眉。
“姨娘,请回。”沉香已经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崔姨娘身边,淡淡道。
崔姨娘无法,看了内室内室一眼,却只看到里间炕上垂下来的一角藕荷色撒花裙摆。
沉香挡住了崔姨娘,崔姨娘只能退了出去。
看着崔姨娘消失在廊下的背影,沉香想了想便回了正房,径直去了薛氏的内室。
“她走了?”薛氏斜卧与炕上,微微垂着眼帘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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