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缠着余罪要问个究竟了,如果真有麻烦自然是不敢的,要是就抓个赌,那倒不介意加一分子。
从修完车问到了开始吃饭,情况基本清楚了。什么消息也没有,这压根就是纯属意淫的事。两人可给气着了,吃饭的时候档次又不够,是开发区路边的小饭店,于是这哥俩脸色不好看了。
孙羿说了:“你穷就穷点,咱不小看你,装什么呀,就请我们去小饭店,就是放开吃也花不了你一百。”吴光宇说了:“就是,我们这水平出去干私活,一天少了三百都不伺候。”孙羿又说了:“余贱啊,你想钱的心思我们理解,可钱不想你呀。”吴光宇也接上了:“就是,看你这贱样,也就适合到这儿喝西北风去。”
哥俩一人一句挤对着余罪,发泄着被调戏之后心中强烈的不满。余罪边吃边喝,根本不搭理他们那一茬儿。问得急了,余罪撂了句:“我们正在找赌窝,找到了我们抓着了,你别后悔,这是给你机会。”
两人被撩得心痒。余罪越淡定,两人越心痒,都知道这贱人贼性不是一般的大,警校时候那帮穷学生堆里,他都能榨出钱来,何况现在又是个刑警队长,虽然这地方穷了点吧,可也未必就不可能捞点油水啊?!
孙羿看着吴光宇,吴光宇也看着他,不敢轻易答应,又舍不得马上放弃。余罪呢,一看他俩的样子就贱笑,但对于究竟有什么把握,余罪是一概不讲。
饭到中途,电话来了。余罪一听,是苟盛阳汇报揪住了几个外围分子。余罪听得劲来了,扔下筷子就跑。孙羿和吴光宇不说了,急急地跟着就去。
就是嘛,这好事见者有份,大过年的,谁不想兜里殷实点……
摸外围的是苟盛阳和巴勇。驾着二队的越野警车找到人时,这两位正蹲在桥墩边上晒太阳。一个胡子拉碴的,正擤着鼻涕,一个秃头矮胖、嘴巴奇大的,正挠着背后的痒痒。两人蹲那儿,几乎就是地痞成对、流氓一双的翻版。
等余罪一叫老狗和大嘴巴的绰号,孙羿和吴光宇登时笑歪了。
各个刑警队都是纯爷们儿的世界,除了称呼队长,其他人文绉绉叫名字的很罕见,大部分都是随口叫的绰号,不过绰号形象到这水平也少见。两人嘚瑟地笑着下了车。苟盛阳和大嘴巴却是有点不悦了,敌意地看了他们俩一眼。
余罪一介绍,同学,二队的,给咱们把队里那辆破车修好了。哎呀,一听这个,握手间两人态度又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毕竟二队那个重案队名声在外,人家帮忙来了,庄子河当然欢迎。
寒暄着,孙羿就发现了,两人都像感冒了,说话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一问才知道,为了找赌窝,已经在庄子河、开发区一带,冻了两天两宿。这么敬业,登时让孙羿和吴光宇对两位老大哥的态度恭敬了好几分。
“哦,王老千、刘秃、祁憨蛋……这一带就这几个名人?”余罪翻着手机,那是苟盛阳从各类警务资料以及地下世界摸排到的情况。
“差不多,原来都是郊区这一带的老赌棍,被打击过不止一次,每年都拉一帮子人赌,他们抽水赚钱。”苟盛阳道,这些开赌的,基本都不赌,不过只要找到他们,肯定能找到赌窝所在。
“那今年呢?”余罪问。
“这些狗改不了吃屎的,只要没在看守所,肯定就窝在哪儿赌呢。”苟盛阳道。
“好不好挖?”余罪又问。
“不太好挖,我们摸了两天,能摸到的消息都是一个月前的了。他们外围接送的、管安排吃住的,一周一换,地点两三天一换。我探的消息是,有时候在酒店开房,有时候在洗浴中心包一层楼,甚至有时候拉乡下去,警惕性很高……今年就出过一次事,王老千设局,一个小包工头在他场子上输了八十多万,把他告了。晋立分局接的案,后来没下文了,估计是退了一部分,摆平了。”大嘴巴道。
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生存之道,开赌的绝对不会把你赢光挖尽,搞个差不多他们就收手,然后再物色新的目标。典型的做法是,在麻将馆、在娱乐中心,人托人,专找那些爱赌爱玩的,据说给这些人介绍一个赌客,都有几千块的提成。
“就他们,逮住谁算谁……你们摸排的这几个外围分子,今天捋一下,只要有消息出来,马上给他们来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突袭。”余罪手一切,下定了决心。
兵贵神速,而且得高度保密,不能让摸查消息扩散。一车五个人开始捋这帮外围分子了。还真不好找,这几个开赌的货,没有一个是庄子河一带的,最近的活动范围都在开发区,对于他们而言,可没有区域的限制。
一个绰号“小驴”的,多方打听才探到在平阳街8号的台球室,几人进了台球室按图索骥,不一会儿拎出来一个长脸、斗鸡眼的小后生。一问人家给你翻白眼,二问人家不搭理,三问人家还呛你一句:“干啥呢,我打台球也犯法啊。”
刑警可从来没有磨嘴皮子的工夫。好大一会儿,才见得小驴兄弟捂着青肿的腮帮子,一瘸一拐从胡同里出来,边走边咧咧骂着:
“谁这么不长眼,又把雷子惹了,老子多长时间都没赌了,还找上门来了。”
有时候非常的事情,有非常的手法,就能获得非常的速度。小驴交代了一个叫“老骚”的老痞子,老骚咬出来一个叫“肥牛”的马仔,组织赌场的经常叫他跑腿,人傻,好指挥。而且两人都知道一个叫“黄鸡”的拉客好手,据说靠拉客分成就挣得不少。
“黄鸡”这样的人不好找,他们肯定有正式的身份,肯定人模狗样地出入于各类高档场所。而且这种介绍赌客的货色,很少牵涉到案子里,找了数个地方没有下落之后,余罪很明智地放弃了这条貌似很有价值的线。
“小驴”到“老骚”,“老骚”到“黄鸡”,还有个下落不明的杜雷。这些习惯于行走在灰暗地带的人,还真不好找,费尽周折,才从平阳路反扒大队打听到了一个疑似“肥牛”下落的消息。
于是就继续找,找到“肥牛”时,又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一个有二百多斤的大胖子,两眼淫光,满身体味,正在柳巷街胡同口子上,吭巴吭巴吃一大碗羊杂。众刑警二话不说,两人上去挟人,连唬带诈往外拉。余罪给了羊杂钱,直接往胡同里头带。
这货没骨头,立马坦白从宽。
一从宽刑警们傻眼了,这货居然刚从派出所放出来,细问才知道是组织了个小场,被派出所端了,他还喊冤呢:“警察哥哥,连收缴带罚款,我穷得就剩下一身衣服了,过年还没着落呢。”
“这个鸟人,怎么看上去比鼠标还贱。”孙羿也加入到行列了,踹了这货一脚,嫌他体味大了。
“没错,我确实贱,你们要管饭,我就跟你们走。”肥牛颤着一脸肉笑,无比地谄媚。
“滚!”苟盛阳有点火大,嚷了句。
“哎,好嘞,马上滚。”肥牛一扭肥臀,迈步就跑。那荡漾的大屁股,简直如同甩臀狂舞。
看到此景时,余罪吼了声:“站住!”
那货明显跑不快,机灵下站定了。
一站定,狐疑地、慢慢地扭回头,然后脸上又成了人畜无害的贱笑,点头哈腰地问:“警哥,还有什么吩咐?”
这里面就余罪为了工作方便还穿着警服,不过那胖子似乎对于警服根本没有什么恐惧感,而且这货应对得太贱了,贱得你都不想看见他……简单点,余罪似乎觉得这贱相背后,应该有点东西。
直接问肯定不行,余罪笑道:“肥牛啊,你以前给王老千、刘秃都当过马仔是吧?”
“啊,以前没这么胖的时候当过,后来他们嫌我太招摇,就把我开了。”肥牛点头道。
“那今年,他们在什么地方找钱?”余罪问。
“这个……真不知道。”肥牛有点紧张,这几位警察个个面有不善,慢慢地围拢住他了。他万分难堪地鞠躬作揖道:“警哥,警爷……真不知道啊,我要知道不说,让我出胡同就被车撞死,撞不死下顿饭就把我噎死,您看我这样全身累赘的,不但自己生活累赘,而且是和谐社会的累赘,我已经万念俱灰了……”
没发现这胖子脱口秀相当厉害,一个劲儿说不停,包围圈无形间被拉开了。老狗和大嘴巴、孙羿、吴光宇忙不迭地抹着脸。这死胖子说话,唾沫星子飞溅,一股子羊膻味。
余罪捂着脸,摆摆手,知道这贱人贱法也是一种武器,这种武器叫:恶心。
恶心得你不敢和他叫板,不过今天似乎棋逢对手了。那肥牛居然发现还有一个根本不受其害,他翻着圆豆眼,滴溜溜转悠着,正准备新一轮脱口秀时,眼睛一亮,不说话。
余罪动了,直接拿着钱包,抽出来一厚摞人民币,好几千,肥牛淫光四射的眼睛亮了。看看四下无人,余罪很简练道:
“告诉我场子在哪儿,一个字一百块钱。”
说着,一张一张数着,给了肥牛一个诱惑的表情,然后轻声道:“刚出来手头紧是吧?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啊。他们又不是你亲爹,至于还护着吗?人家可是吃香的、喝辣的,不像你喝西北风啊。说吧,现款现结,我要说话不算数,也让我出胡同被撞死。”
“他们现在搞飞庄,不好逮。”肥牛开口了,惊得那几位刑警大跌眼镜,居然还真知道。
“什么飞庄?”余罪愣了下,地下世界的黑话,日新月异呀。
“就是不是固定一个地点,一到年节抓得紧,他们就这样搞。”肥牛神秘兮兮道。
“哦,飞来飞去的意思。可是肥牛,你得想法让我们找到他呀。”余罪诚恳地求教。
“好找,有辆全顺,改装过的,车号5974……找到车就知道场子了。”肥牛一脸坏笑,视线不离余罪手里那一摞钱。他在揣度着,这消息能换多少钱。
一下子众警全身担子一轻,有这消息,差不多就能揪住人了。余罪笑着一掏手机,一揽肥牛的肩膀,“咔嚓”自拍了一张,惊得肥牛道:“警哥,这什么意思?”
“以防你骗我们,敢骗我们,我就把这照片传出去,到时候你小子可没混头了。”余罪道,那是警匪亲密的照片,传出来肯定砸肥牛的饭碗。肥牛笑道:“您放心吧,这消息一般人没有几千块我不给他……警爷,那个……”
肥兄扭捏着,要钱了。余罪暧昧一笑,抽了一张,很郑重地递给肥牛,肥牛乐滋滋一接。
一张接了,就一张。余罪把剩下的全装起来了,肥牛紧张地问:“警爷,不是……一个字一百吗?”
“没错啊,我只买你说的最后一个字,又没说全买。”余罪一笑,把肥牛气得直拍脑袋,痛不欲生了。
余罪又补充着:“对了,牛哥,别告诉其他人啊,否则你和我的照片,一定会传出去。走了兄弟们……谢谢牛哥啊。”
众警都笑着谢牛哥的消息,把肥牛气得靠着胡同墙,像被人强暴了一般失魂落魄,好半天才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他狠狠地朝着自己抽了一个响亮清脆的大嘴巴,自我批评着:“我……这不是犯贱么?!”
这个“飞庄”消息很快得到了确认,车被改装过,而且不是一辆。当晚余罪派出去的几位刑警便摸到了确切的停车地点,第二天又跟踪了一天。意外的是,这车一天都没有停,在景区、郊外、高速路转悠一天。
又过了一天,那车接上人,仍然是毫无目标地转悠,其间偶尔有车接送车上的人。此时见多识广的刑警也看明白了,所谓“飞庄”的赌局,根本就是个移动赌场,就在车里开赌,就在大白天开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游离在警务监控的边缘。
跟踪三天后,抓赌的大网撒开了……
求财心切
1月8日,阴,温度-10~2度。
整八点,在五一路巷口,那辆全顺准时出来了。近距离监控,师建成甚至能看到车里司机正打着哈欠,点着烟,叼在嘴上,然后拨着电话。车出了巷子汇进了车流中,师建成远远地跟着。这些赌棍一天的工作,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有时候作为警察,你不得不佩服那些违法乱纪的人,总能想出一百种办法实施自己的犯罪行为。最早的聚赌是在棋牌室,被查抄后往乡下转移。红极一时的时候,郊区很多地方都有地下赌场,甚至于就在蔬菜大棚里开张,之后又被打击,转移到洗浴中心、酒店甚至居民楼里。一次次的打击,催生了聚赌水平的不断提高。据监控发现,他们标准的操作模式是车上开赌,车下望风,除了这辆赌车,居然还有两辆跟车在不停地观测着周边的情况,前一天刑警们不小心都差点暴露了。
两辆望风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捷达,五原遍地都是。苟盛阳跟了一辆,巴勇也追了一辆,连他们也很服气,这些人要往前几十年,绝对是做地下工作的好手。从八点开始,两辆捷达流水似的开始接人,接上人往全顺车上送,从五一路缓缓走到城边的时候,赌客就差不多接全了。
九点多的时候,一天的赌局就开始了。
胖的、瘦的、西装革履的、满脸愁容或者一脸喜色的,从不同的监控角度不断回传到了余罪的手机上。自己组织的案子,当然比支援组的技术水平差远了。司机是孙羿,吴光宇出不来,两人得留一个值班,开了二队一辆性能优越的越野警车,车后跟了一辆标着“大台北”婚庆的厢车,所有的警力,都被藏在婚庆车的闷罐里。
今天就靠这个找钱了。余罪有点激动,自从指挥端了橙色年华之后,这又是一次对他指挥能力的考验。他看着地图,标着赌车的行进路线,手不时地有点抖。
“你要心虚就算了,这可想好,万一抓不对、抓不着,那可是吃不着羊肉惹一身膻啊。”孙羿提醒着。当了两年多警察,起码的眼光还是有点,这拨聚赌的光三辆车、四五个服务的人,投资就得几十万,明显不同于普通的嫌疑人。
“都到这份上了,退回来得被大家笑掉大牙啊。”余罪道,紧张得又打了个嗝儿。能用的警力不多,除了家里留守的,出来的只有十五人,还得分出四个人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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