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首先我觉得他跑不出二十公里,甚至更短。”余罪道。
“原因呢?”许平秋不疼不痒地问。
“因为我亲自试过,我们队里的大嘴巴,抽烟、喝酒,经常锻炼,和嫌疑人的身体条件差不多。我卡着时间,他在一小时零二十分钟里,放开跑,拼命跑,凑合八公里,而且是在路面相当好的市区,在野外这种条件下,撑死了五公里。”余罪道。
“从案发逃跑到组织搜捕,中间有五个小时。”王少峰道。他也是刑侦出身,直指要害。
“理论上好像应该跑出很远了,可事实上是啊……人的体能连续性是非常差的,你们想过没有,他可是处在零下十度以下的环境里,只要歇一会儿,哪怕一分钟,身上的热量就会开始散失……而且你们注意了没有,他在镇边上呕吐了一堆,那是杀人刺激和紧张的副作用……同样也给他的逃跑带来了副作用,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又累又饿,综合条件这样考虑:年三十忙了一天,收拾家、贴对联、做饭、喝酒,本来就累,又杀人,更累,又吐了……几个条件都是不利因素,偏偏跑的时候连外套都没穿,就这样,他能跑出五十公里?”余罪反问。
王少峰眉毛一挑,重视了,看了许平秋一眼道:“好像很有道理。”
“有可能在市区吗?”许平秋问。
“不可能,我昨晚就是去证实这个事了,我得到的情况是这样的……”余罪拣要点说,说到刁娅丽卖淫为生,葛宝龙熟视无睹,着实让一屋人跌了一番眼镜。最终余罪拍着巴掌总结道,“胆小、懦弱、自私、自卑,连老婆干那事他都没点担当的人,你指望他有多大胆子?所以我想,是本能驱使着他在跑,他害怕。之所以犯了灭门案,那是酒精和怨恨催起来的胆量,估计他吐了以后就开始恐惧了……”
“有道理,这样本身就很难融入群体性格的人,应该不会选择市区,这一点你和省厅邀请的几位分析是相同的。”王少峰道。
“别给他戴高帽。”许平秋像故意刺激似的,又问,“为什么不可能是爬车逃走?”
“考我啊,我早上专门在路边等了十几辆车,拍到了这个。”余罪道。扔出手机,是拍的货车后厢的照片——雪天,结着长长的冰柱子。王少峰皱了皱眉头,看着许平秋笑。余罪解释道,“第一,大年三十车本来就少;第二,要爬只能爬货车。可根据他的情况这样想一下:还是从大年三十开始,收拾家、做饭、吃饭、喝酒、杀了人,那么紧张、刺激又吐了,然后奔上几公里,伺机爬车……在这个时候哪怕等上十分钟,都会冻得他伸不出手来,怎么爬车……别说一个大师傅,就是特勤队的小伙子,在同等条件下,也未必能办到。”
“嗯……说得好。”许平秋看了看余罪拍的照片,有点感动,没想到这小子真有心,他递回了手机。王少峰笑着看着他道:“确实不错,咱们的技侦在市境、省境提取了当夜通过的五十七辆大货车,都没有异常后才作出了这样一个判断,用了十几个小时。”
所以综合判断,嫌疑人还在最易逃窜的野地隐藏。许平秋和王少峰看着余罪,像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二十公里,甚至收缩更短。现在是以抓悍匪的阵势去抓一个大师傅,就像高射炮打蚊子,不但大材小用,而且还可能抓不到。”余罪道。
王少峰和许平秋互视一眼,老许一摆头:“给他。”
肖梦琪旋即明白了,是那些梳理出来的重点搜索区域。她打印了一张递给了余罪,余罪扫了一遍,却是有点为难了,这纯粹是个概括性的东西,你敢说哪个不对,或者……哪个对?
“这个……你又没让我指挥,我不了解情况,我怎么说?”余罪找到绝佳的托词了。王少峰一愣,然后“噗”地笑了,那几位也憋不住了,捂着嘴哧哧在笑。
“那让你指挥,你准备怎么做?”许平秋问。
“简单,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集中搜索距离公路不远的地区,山区、村庄、所有有人的地方都放弃,应该很近。要考虑,他就是一疲累饿交加的大师傅,而且偷不会偷,抢不会抢,除了找个见不得人的犄角旮旯,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可能。”余罪道。
似乎有理,可牵涉太大。王少峰看看许平秋,许平秋也看看他,贸然下个收缩区域的命令,谁都得掂量一下。余罪却是焦急地看着两位大员,说不能说,催不能催。等了一会儿倒好,老许抽了根烟,又点上了。
“有消息了……卫星监视到了一个疑点。”李玫神经质般地喊着。
这下管用,两位大员惊得起身,围到了电脑屏幕前,放大的传输图像上,人形像漫画人物一样,是阴影组成的,不过能看出来,是一个人在山地上跑。据监控到的消息,这个人刚刚从松林里出来。
“重案队01组,向你的西南方行进。”
“09组,09组……马上查明在你身后直线距离二点九公里处的异常情况……”
“05组,向你西北方跑步前进,围堵在山上的人……”
“……19组,跑步前进……”
指挥频道里一阵慌乱,这时候从卫星的画面里已经看到了包围圈在收缩,那个疑点又钻进了松林,消失了,若隐若现,不过逃不过卫星放大画面的锁定。
蓦地,最近的09组突来汇报:“报告,他发现我们了,转身就跑,我们追上去了。”
“嘭……”频道里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惊得王少峰抢着步话喊:“怎么回事?是不是枪声?”
“这家伙有武器……朝我们开了一枪。”频道里汇报道。
“是不是排查的嫌疑人?”王少峰吼着,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太远,看不清。”频道里汇报着。
紧接着又乱了,跑了,钻着山梁在跑,卫星追踪,一时间几个正排查的队伍从四面八方围捕上来了。
“是不是有武器?”许平秋愣了,这个变故实在太大。
“应该错不了吧,年初二的,谁扛着武器在山上跑?我就说了啊,胆敢犯下灭门案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这才像他的风格……老许,咱们是不是应该到现场啊?”王少峰兴奋地说,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让他激动的事了。
“看看去。”老许焦虑地认同了。
两人回身即走,看到余罪时,王少峰想起来了,直问:“距武林镇多少公里?”
“二十七点九公里。”李玫看了看,补充道,“在地龙山上,距鸭鹊梁村最近。”
王局长就问了句,转身即走,不过含义是什么都明白了。回头看着余罪,余罪就那么呆呆地回看着大家,半晌才从愕然中反应过来,他翻着白眼道:“别看我,肯定不是,乡下藏家伙的人多了,整根无缝管就能做出土枪来。”
“好像你都知道似的,如果就是他呢?”李玫反驳了一句。
“是个屁,等着看吧,那俩傻子一会儿准灰头土脸地回来。”余罪一踢椅子起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傻子?灰头土脸?
就算这么形容总队长和局长,好歹也别这么明说呀。几个人愣了,面面相觑,然后都装着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各忙各的。肖梦琪踌躇了一分钟,她作了一个决定,不声不响地追出去了,远远地追着余罪,直接进了后勤保障地。进去时余罪已经训话完毕,而且居然有准备好的装备,长靴、背包,身边那俩像哼哈二将似的,把酒、方便面、火腿肠往包里塞。
“你要干什么?”肖梦琪看这架势,吓了一跳。
“亲自走一趟,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这坐家里和雪地里,根本就是两码事啊。”余罪道,招呼着苟盛阳和巴勇,直问,“你们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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