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纷争 (1)(1 / 1)

第314章:纷争(1)

次日傍晚,照例去见过了皇后,回到柔仪殿中。小允子随我进了暖阁,低低道:“已经问到了。”

我慢慢喝了一口清茶,“是什么?”

小允子道:“花匠说,那鹅卵石上的青苔是蜀地特有的,叫做牛毛藓,通常搁在盆景里做点缀。这牛毛藓习性特殊,只有种着蜀中同种的矮子松时才有。而宫里喜欢种这种矮子松当盆景的,只有欣贵嫔。因为她是蜀人,所以皇上专门赏了她。”他想了想道,“最要紧的,欣贵嫔与祺贵嫔同住宓秀宫,倒不能不防。”

浣碧在旁道:“昨日皇上为小姐差点从轿辇上滑落的事生了大气,小姐怎么不趁热打铁求皇上做主?”

我把玩着手钏上的一颗明珠,“我到底没伤着,皇上去查出个人来也不过是罚一通了事。倒不如先按下不提,到时一并发作出来才好。”

浣碧凝神片刻,抿嘴笑道:“奴婢知道了。积小成大,到时一并寻了她们的错处,才叫吃不了兜着走。”

我微笑不语,小允子见机道:“照宫再往前走上数十步就是祺贵嫔的宓秀宫了。这事是极明白的了。必是祺贵嫔和欣贵嫔一同做的。祺贵嫔本就暗算过娘娘,如今娘娘回来,她恨不得乌眼鸡似的生吞了咱们呢。”

我沉吟着道:“事情还没查清楚,再瞧一瞧吧。”

正说着,小允子进来道:“启禀娘娘,宓秀宫的祺贵嫔和欣贵嫔来了。”

我轻扬唇角,“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去请进来吧。”我出去,品儿已经为她们奉上了茶水瓜果。见我出来,依礼道:“宓秀宫贵嫔管氏,贵嫔吕氏拜见莞妃娘娘。”

我客气道:“两位请坐吧。”我打量着祺贵嫔道:“数年不见,祺妹妹可是滋润了不少,真叫人刮目相看。”

祺贵嫔安坐在椅上,半透明的轻纱里隐约透出丰润洁白的肌肤,缕金线的月白暗花抹胸平添娇媚之色,脖颈上一串红玛瑙串汪汪如水,有嫣红晶莹的光芒似流波荡漾,一看便知名贵。她淡然道:“莞妃娘娘风采如旧,一点也瞧不出在佛寺待过的样子。”

这话是有些挑衅的意味的,她身边的欣贵嫔已然横了一眼。我也不恼,“是啊,当初与文鸳你同住棠梨宫时是何等和睦。当年你兄长管路与本宫兄长交好,管溪还差点娶了本宫的二妹玉姚做成了亲家。不曾想管路会去告发本宫兄长,可见人呢,为了功名利禄是会枉顾道义的。”

祺贵嫔脸色微微发青,忍气笑道:“莞妃娘娘这张嘴向来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好,自然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死的说成活的。”

我似笑非笑看着她,“是么?那也是比不上有些人的心从白的变成黑的这样可怕。”话音未落,欣贵嫔已经忍不住笑了一声。那笑声虽然低,祺贵嫔却也听见了,狠狠瞪了她一眼。欣贵嫔丝毫不以为意,只报以一丝嫣然的冷笑,“我还以为祺贵嫔多尊重莞妃娘娘呢,把皇后亲赏的玛瑙串都戴上了来盛装拜见,却原来说话这样含酸拈醋。”她话音清脆,我的目光被祺贵嫔颈上的玛瑙串吸引,不由多看了两眼。

祺贵嫔待要再说,我已不理会她,只看欣贵嫔道:“许久不见欣贵嫔了,姐姐别来无恙吧。”

欣贵嫔见问到她,忙起身福了一礼,满面含笑道:“莞妃娘娘金安,嫔妾吕盈风拜见娘娘。”

我忙示意槿汐去扶,口中道:“姐姐与本宫相识多年,实在不必客气。”

欣贵嫔果然喜悦:“多谢娘娘记挂。”

祺贵嫔自顾自饮了一口茶,微微冷笑,“欣贵嫔的嘴可真是甜,只不知是不是嘴甜心苦呢?”

欣贵嫔向来直爽,一时忍不住变色,扬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冷眼旁观,见祺贵嫔立时就要发作,便道:“祺贵嫔这是做什么呢?好好的来给本宫请安,倒要和自己宫里人拌起嘴来,岂不是伤了和气。”

祺贵嫔傲然看着欣贵嫔,“和气?欣贵嫔与我都是贵嫔,可惜了,进宫多年,又有个女儿,皇上还是让本宫做了宓秀宫的主位。谁有本事,谁才能和气。”

我和颜悦色:“原来祺贵嫔也知道欣贵嫔是淑和帝姬的生母,得皇上爱重呢。”

欣贵嫔愈加得意,笑盈盈道:“娘娘真是明理的人,可惜未央宫皇上只赐给娘娘一人居住,否则若谁做了娘娘宫里的人,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呢。”

我听了只吟吟含笑不语。祺贵嫔脸上到底搁不住,含了一丝讥诮的冷笑,缓缓道:“本宫当是什么呢?原来是欣贵嫔待腻了宓秀宫,想做莞妃的宫里人呢。那有什么难的,本宫就替你去回了皇上的话就是了,省得你眼馋心热,做出这许多腔调来。”

欣贵嫔气极反笑,鬓上的东菱玉缠丝曲簪微微颤动,划过晶亮的弧线,“你这话未免说得太瞧得起自己了。你去回皇上?未央宫是皇上亲口下旨让莞妃娘娘独自居住的,你有多大的本事还是有多大的面子,能哄得皇上收回旨意?”

此话说得极厉害,祺贵嫔登时满面紫涨,她反应也快,迅即站起身来,福了一福,道:“嫔妾身子不适,就不打扰莞妃休息了。先告退。”说罢扬一扬衣袖,扶着侍女的手径自出去了。

她才出去,欣贵嫔气道:“娘娘您瞧,当着娘娘的面她都这样放肆不敬,可知背地里给了嫔妾多少零碎折磨。”

我悠悠道:“姐姐颇有蜀地女子的侠义之气,皇上又顾惜姐姐和帝姬,想必是不会吃亏的。”

欣贵嫔性子爽朗爱笑,如今也有了这般愁苦。她道:“皇后说宫里有些殿宇要修整,让嫔妾挪到宓秀宫住,可是此后,祺贵嫔就明里暗里为难嫔妾。嫔妾虽然进宫早,但年纪渐长,皇上来看我也是顾及帝姬的情面。嫔妾碍于她是主位,少不得忍气吞声到现在。”

“姐姐一向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为何不向皇上皇后请旨搬离宓秀宫呢?”

欣贵嫔无奈:“祺贵嫔很得皇后的喜欢。有皇后拦着,嫔妾如何走得出宓秀宫。几次向皇上提起,反倒被皇上训斥不安分。可是嫔妾要再不争,只怕连累了淑和也要被人瞧不起了。嫔妾这才知道,素日里自己只会想到什么说什么,却半点谋算也没有,白白被人欺负!”她靠近我一点,轻声道,“娘娘出宫之事臣妾这些年来多少也听说一些。若非祺贵嫔娘家暗害了娘娘一家,娘娘何至于被迫出宫修行。”

我微微抬起眼皮,“欣贵嫔倒是什么都打听得清楚。”

欣贵嫔慌忙跪下,“嫔妾不敢欺瞒娘娘,嫔妾防着祺贵嫔不是一日两日了,是以才知道些来龙去脉。嫔妾的父亲是川蜀成州知府吕息仁,成州与娘娘父亲所在的江州毗邻,因而嫔妾才敢冒昧来和娘娘说这些话。”

我伸手虚扶她一把,亲切道:“姐姐好端端的跪什么呢?倒显得生分了,起来说话就是。”

欣贵嫔方坐了,道:“嫔妾方才伤心,叫娘娘见笑了。”

我静静注目于她,“姐姐既然来了,又说了这一番话,想必是深思熟虑了的。那么想要在本宫这里得到什么,不妨直说。”

我问得直接,欣贵嫔微微错愕,旋即道:“娘娘快人快语,嫔妾也不隐瞒了。嫔妾不愿再寄人篱下,也想淑和有个好前程。”

“哦……”我微微拖长了语调,“你是要本宫为你向皇上开口离开宓秀宫?”

她摇头,爽利道:“与其再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不如自己做一宫主位来得痛快。”

“如果本宫应姐姐所求又有什么益处呢?本宫吃斋念佛久了,有些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欣贵嫔不假思索道:“嫔妾在宫中除了帝姬之外无依无靠,可帝姬到底不如皇子,嫔妾娘家又远在千里之外,可说与娘娘同病相怜。如今娘娘虽然荣耀回宫,然而风光之后未必没有辛酸,嫔妾愿与娘娘一同分担,略尽绵力。”

我以手支颐,浅笑道:“妹妹的心思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但愿与世无争,有些事或许力不从心。”

欣贵嫔微见沮丧之色,旋即笑道:“以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怎会力不从心?何况娘娘已经回宫,再想与世无争也不得不争。嫔妾今日来得突兀,想来娘娘必定心存疑虑,思量些时候也是应该的。嫔妾今日就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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