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第一次走进方振邦家里的书房,扑面而来的是种朴素的文化气息。(_《《》》)方振邦仿佛很喜欢古色古香的调调,书房的布置倒很有返璞归真的味道。
能够荣登副省级市委书记的书房,不知道有多少人盼望着,哪怕是挨训都向往这边挤,更别说受到了邀请。秦牧宠辱不惊,腰板挺直的跟在方振邦的身后走进了书房,没有一般人的拘谨,反而饶有兴趣的观看着书房内挂着的字画。方振邦也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的坐在一旁,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淡淡的看着秦牧。
秦牧非常认真的欣赏着墙壁上的画,目光清澈的发出了赞叹声。他的赞美不是那种一味的歌功颂德,而是当真可以说出个一二三来。方振邦一边笑,一边喝着茶水,两人根本看不出有多大的地位差距,就好像长辈和晚辈的存在。
“这猛虎图倒是有几分韵味。”秦牧站在一副画前面,有些皱着眉头评论道:“这是只下山虎,下山虎就是伤人虎,作者没有用山石来衬托它,而是用了静谧的森林,却把老虎的峥嵘杀意表露得多了几分清冷和幽暗,这是大师级的作品啊。”
方振邦笑了起来,走到门口嘱咐方天柔准备晚饭,转过头来说道:“小秦,年纪轻轻就能品味名画的三味,很不简单啊。”
秦牧有些羞涩的抿了抿嘴,小声说道:“一时看得入神了,说得不好请方书记海涵。”
秦牧会害羞?若他刚来州广的时候有这种表现,方振邦也许会信以为真,但是现在,凭秦牧从在浦上玩的那几手,加上搞掉言承兵所做的作用,让方振邦十分肯定,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狼犊子,没准什么时候就反身咬下主人一口。从接到京城省委关于秦牧的未来任命之后,方振邦就着意探了探秦牧的底细,但京城那边的熟人没有告诉他确切的情况,只告诉他秦牧在京城那边有点名气。
一个二十七的年轻人能在龙蛇混杂的天子脚下搏得“有点名气”的评价,而且做出这个评价的还是副部长级别的人物,方振邦就不得不重视了。他想要走的是向上前进,只要是能够给他加分的手段都要用到。别看秦牧现在的棋子只不过是可有可无,但是就算是个小卒子,过了河那也是一往无前。《《》》()市委书记去打听雪藏副局长的背景,若是放在平时是非常可笑的事情,可正是因为如此,方振邦才不允许在自己冲击副省长,尤其是实权副省长的关键时刻出什么篓子,所以他要探,要把秦牧的想法探出来,看看他来州广到底是为了为什么目的。若是真心实意的想慢慢的积累政绩往上爬,方振邦不在乎在临走的时候拉他一把,这就是结成了香火情,但若是怀着特殊目的来的,他方振邦为了让明年换届的事十拿九稳,也不在乎将秦牧雪藏到底。
秦牧评价那幅画的口吻很有味道,方振邦将这幅画放在自己书房,就是提醒自己在政途上无时不刻都存在着隐藏的敌人,杀气腾腾的在暗地里窥视着自己,所以,当秦牧说完之后,方振邦就笑呵呵的问道:“下山虎伤人,有没有办法让他知难而退?”
这是个考题了,秦牧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有些犹豫的说道:“我也没有看到过,现在已经不准猎杀野生动物了,尤其是老虎。”
方振邦的笑容更加和善了。秦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选了个不能实现的逃避法则,这也是老官油子才有的。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多半会说“有方书记在这里镇着,多大的老虎也不敢来”之类的话,但秦牧却很聪明没有让方振邦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而就是因为这个回答,方振邦心里也越发笃定,秦牧的背景深厚,仿佛根本不在乎副省级市委书记有多么硬实。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小秦啊,换了新岗位,是不是习惯过来了?”方振邦不着痕迹的询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牧的表情,希望能够从秦牧的脸上眼中发现他真实的想法。
秦牧微笑,不拘谨也不落寞,轻松的回答道:“我们就是人民公仆,到哪里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主要是有些人刻意的把其中的区别放大化了。”
方振邦心头一震,秦牧这话说得圆润有余,不过也有点诉苦衷的味道。任谁从炙手可热的开发区党委书记变成闲散副局长,心里面也会不痛快。方振邦曾经设想,如果自己到了秦牧这一步,那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转换门楣,投到国瑞祥的阵线去。国瑞祥不是傻瓜,他方振邦能看出秦牧手底有两把刷子,国瑞祥又何尝看不出来?
方振邦点点头,赞同道:“年轻人能有这样的想法很不简单,现在有些同志,不甘心于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成绩,一个劲的跑调单位啊,想到什么热门的单位,这在本身就是对政府职能的错误认识。”
两人一来一去打了官腔,第一波的试探已经结束。方振邦知道秦牧还没有倒向国瑞祥,秦牧也知道方振邦邀请自己吃饭是准备在他冲击换届的时候多颗筹码。两人其实是相互利用的心理,秦牧需要依靠方振邦的话语权巩固在州广的地位,而方振邦需要的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两人是不可能说破的,闲散副局长跟市委书记谈条件,怎么看怎么别扭。
非常时期,就要有非常做法。
两人的心态都平和起来,开始谈论起州广的花花草草,还有一些民俗的事情。秦牧从方振邦的字眼里多多少少的触碰到方振邦和军区那边确实有些不对付,不过却带着又爱又恨的感觉在里面。秦牧自然不会傻到把秦老爷子的任务直接说出来,那无异于触碰到方振邦的底限。更何况,秦牧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能量去说这样的话?秦老爷子给的任务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他简直在把自己的孙子当超人用。
可是,如果当真能够化解方遒父子俩的矛盾,秦牧在官方和军方的政治资本将会提升一大截,尤其是在州广,方遒就属于很高杆的地头蛇,现在跟方遒电话,方遒还是把他看成秦老爷子的孙子而不是能够平等对话的忘年交。
“浦上的成绩我看得见,可是,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你手下的兵可都是强兵啊。”两人谈着话,很随意的说到了浦上区。方振邦说到浦上这两三个月的发展,便评价着秦牧手底的人,尤其是张翠和刘大有,更是很有看点。
秦牧抿嘴笑了笑,由衷的说道:“刘局长……哦,现在应该是刘大队长了,这个人心眼比较直,不懂得圆滑处理,但工作上的热情是很有的,要不然也不会被方书记慧眼挑中,让他担当更重要的岗位。”
刘大有升职,那等于是掩口升职,毕竟刘大有迅速追回赃款,那也是给州广市擦了屁股,避免更大的损失。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秦牧这么说,倒是很有拍马屁的味道了。
方振邦点点头,若有所指的说道:“是金子到什么地方都发光,古语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说着,他又评价了浦上七八个人,当然也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方天柔,却是以“需要更多的历练”为缘由草草说了过去。秦牧听方振邦没有太注重方天柔,面色一整,非常认真地说道:“方书记,我觉得您对方天柔区书记的评价有失偏颇。“
行,重头戏来了。秦牧这是在反驳市委书记的评论,方振邦很有兴趣的撩了撩眼皮,觉得秦牧是在玩火。方天柔是方振邦的女儿,当爸爸的高官已经下了评语,秦牧为什么非要唱反调?
“我一直觉得,方天柔书记应该是那种行动派。”秦牧双手交叉在胸前,整理着语言说道:“在理论上,方区书记因为年龄的问题,还有一定的欠缺,需要不停的学习和进步,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她的工作细致到位,又善于解决各种突发性的事件。在实际工作中,方区书记的能力让我非常的羡慕,我们也在互相学习,互相进步着。在跟她一起工作的日子里,我确实觉得自己的能力有不小的提高,当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秦牧的眼神清澈而明亮,让人兴不起怀疑他这话真实度的念头。
方振邦顿时爽朗的笑了起来,伸出食指虚虚的点了秦牧两下:“你这个小秦啊,拍马屁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明知道天柔是我的女儿,守着我的面还这么夸她,可不是为了让我高兴?”
秦牧搓了搓手,脸色有些红,可表情却是很认真的:“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所以也就不存在拍马屁的嫌疑了。”
这个马屁把方振邦拍得极爽,夸方天柔比奉承他还要来得兴奋。他站起身来,大手一挥,笑道:“走,去吃饭。你的这个评价我要让天柔听一听,看看她有没有产生骄傲的心理。”
秦牧也笑道:“恐怕我评价得还低了呢,要不然咱们我现在在老干部局,而方区书记执掌一方天地,这就是能力的不足了。”
方振邦心里登时惊讶起来,秦牧这是在要官,这是在要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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