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满脸通红张着小嘴儿出粗气的妹妹,小暖的心都揪了起来,她强令自己冷静,冲着众人点头致谢,才到炕边轻声道,“娘,小暖回来了。”
秦氏浑身一颤,抬起头来。见了娘肿若桃红若血的眼,小暖的心又是一抽,“娘,小暖回来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秦氏嗓音沙哑,“前天傍晚才让人给你送信,这么快就到了?”
“走岔了,我没碰上送信的人。”小暖在翠巧端进来的脸盆里洗了手,轻触小草的额头,妹妹的体温真的是很吓人,“小草怎么会生病,郎中怎么说,用了什么药?”
“你爹非要带她出去,是娘没用。”秦氏见了大闺女,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声音哽咽着,“小草被人推下青鱼湖受了寒,祁郎中给开了药,烧退下去又起来,郎中说……”
秦氏说不下去,哭了。
小暖怒火攀高,面上愈发的沉静,声音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道,“女儿回来了就不会让小草出事,娘把小草放下,二舅和二胖伯把火盆撤出去,翠巧去把手巾烫一烫用稍凉的水端进来,绿蝶把堂屋的门打开些,再撩起门帘。”
绿蝶立刻撩开门帘,又把堂屋的门打开一条缝,冰冷的空气涌进来,让堂屋的人头脑一阵头皮发冷。
“小草发烧呢,得出汗才能退下去啊。”二舅母李氏抓着帘子小声提醒小暖。
小暖点头,“舅母放心,我明白。娘?“
秦氏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她知道听小暖的准没错,便把小草小心地放在炕上,其他人见了也按照小暖的吩咐行动。
小暖道谢后请秦二舅帮着送客,秦三奶奶往外走时叮嘱小暖别着急,“咱们已经给小草挂了红袍,也到庙里和道观里求了菩萨和三清祖师保佑,会熬过去的。”
村里人病了只能熬着,熬过去是活,熬不过去死。
小暖点头道谢,“多谢三奶奶。”
“要是……万一……你心里得……”里正看着小暖沉静的小脸,心惊有肉的。
小暖却笑了,“爷爷放心,我妹妹不会有事。如果她出了事,害她落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给给我妹妹陪葬!”
就知道这霸道丫头不可能善了!里正吓得腿都软了,不行了,他必须立刻去衙门,这里正不能当了,多一天也不能当了!
韩二胖拍了拍小暖的肩膀,“到时候招呼二伯!”
小暖点头送走众人后,又请手足无措的李氏和郑氏到厨房熬稀稀的小米粥,做些好消化的食物,便是小草吃不下,娘也要吃的。
然后她进到没有外人的屋内,解下斗篷换上女装,上炕扶着娘亲躺在炕上,“娘躺着歇会儿。”
秦氏的嘴唇都咬出了血,不敢闭眼睛的盯着小草,大黄也跑进来趴在炕边上。
小暖把手伸进小草的衣裳里,见她的后背也热得烫手,她掀掉被子,脱掉小草的冬衣再盖上,从翠巧端来的水盆里拿起手巾叠好放在小草的额头上。
又拿起一块挤挤水围着她的脖子缠了一圈,然后开始擦拭她的腋下、小手和小脚。虽然不是医生,但小暖也有常识,知道持续的高烧会把人烧坏,她现在必须帮妹妹退烧。
物理降温,是她能采用的唯一方法,秦氏见闺女做的事情跟老辈子传下来的法子完全是背道而驰,但还是过来帮忙。
“姑娘,陈状元带着郎中到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家里又变得井井有条,岭嫂等人的心也安了不少,莫名觉得被祁郎中叮嘱办后事的二姑娘还有救。
一听是陈祖谟来了,不等小暖吩咐,大黄蹿下床跑了出去。秦氏也气得咬牙,“小草都病了三天了,他才有脸来!”
“绿蝶,去问问哪来的郎中。”小暖手上的动作不停,小草脸上的毛巾一会儿就热了她得换凉的。
绿蝶到外边,见秦二舅正和陈祖谟怒目而视,大黄一声不叫,只露出满口的獠牙一步步逼得陈祖谟退到院门外。
绿蝶毫不客气地问,“陈老爷,郎中是哪来的?”
“放肆!”听闻小草还没好,特意带郎中过来的陈祖谟竟在一院子下人和门口围观的村民面前颜面尽失,不禁心火大起,“这是郡主从京中带来的良医!”
绿蝶一听是承王府的,脸色一沉,“等着!”
“你说什么?”陈祖谟牙呲目裂。
“大黄,交给你了。”绿蝶转身回屋。大黄猛扑过去,吓得陈祖谟连连后退,郡主侍卫立刻上来保护,可大黄的速度比他们更快,已将陈祖谟扑倒压在爪下,牙齿离着陈祖谟的脖子只有一尺的距离。村里人吓得一声惊呼,可谁也没有陈祖谟的声音大。
“啊——”这还是中秋望江亭惊魂后,陈祖谟第一次这么靠近死亡,两个护卫立刻上来救人,却被岭嫂两脚踢开。
她来这里执行的任务是保护两人一狗,现在人病了一个,若是狗再伤了她还有什么脸活着!
陈祖谟这一声大叫传进屋里,惊醒了小草。
小草张了张嘴,若无音地唤了一声,“爹”。
小暖和秦氏见她醒了俱是惊喜,小暖轻声唤着,“小草,我是谁?”
小草慢慢地转眼看清是姐姐的脸,泪珠子就顺着眼角掉下来,“姐。”
“嗯,是姐,姐回来了,过会儿你退了烧就没事了,不用说话。”小草的嗓子哑得让小暖心疼,她含泪笑着,轻轻扶着她起来,“喝点水。”
翠巧递上水用勺子喂她喝了几口。小草见娘担心的样子,努力咧开嘴笑了。她布满了干皮的唇冒出血珠子,小暖和秦氏的心跟着流血,“姐知道,娘没事,你也没事。闭上眼睛安心等着,姐去给你请郎中,一会儿就回来。”
翠巧立刻接过小暖手中的手巾,“奴婢来。”
绿蝶进屋,低声道,“是郡主从京城里带来的郎中。”
小暖大步出屋拉了马往外走,出院门翻身上马,“岭嫂,郎中先留下,你在家中守着,若有人找事,生死不论!”
“是!”岭嫂接令。
陈祖谟见小暖竟不救自己,大骂道,“你这不孝女……啊!”
还不待他说完,大黄一爪子拍在他的脖子的大动脉上,尖尖的指甲再一用力便会让他鲜血崩流,陈祖谟吓得大气不敢出,求饶道,“不是为父让小草落水的,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会害她……”
小暖低头看着暮色迷蒙中这个没有骨气没有担当没有亲情的男人,声音冰冷,“小草昏迷了两天,听到你的声音就张开了眼,一开口就是满嘴的血。她是爹带出去的爹就该确保她的安全,这是连大黄都明白的道理!小草无事便罢,若是小草出事,青鱼湖底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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