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心目中文革还是第一呀。”贺衷寒的话略有些醋意,他从苏俄回国后就一直在中枢负责军队的政治工作,相当于以前的总政治部主任,这些年他竭尽全力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政治思想工作体系,并培养出一批政治军官,这才有了文贺之说,可就这样他依然不敢公开说自己超越了庄继华,但他暗地自认至少应该不比庄继华差了吧,可今天蒋介石的举动让他明白他始终还是没赶上庄继华。
“文革是不是就是你们刚才说的双雄之一?大家随便聊,别拘谨。”蒋介石的举动让宋美龄也很意外,这让她对这个未谋面的庄文革充满好奇。
“是的,夫人。”俞济时恭恭敬敬的答道,庄继华回来了,在他心中掀起不尽的波澜。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让介石如此着急,当年他又是为什么走的,我记得介石为此发过好几次脾气。”那时她就问过,可蒋介石什么也没说,她也拘于身份不好向外人打听,可今天她再也忍不住了。
“这,说来话就长了。”按理蒋介石一走,俞济时他们就应该跟着,可宋美龄问话,他们又不能不回答,可要把庄继华说清楚那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情的,因此俞济时有些为难。
“不要紧,他去作他的,我们继续聊,来,大家坐下,吴妈,倒茶。”吴妈倒茶可不就是吴妈来倒茶,吴妈是他从娘家带来的仆人,一生都在宋家过,她们三姐妹是她看着长大的,对宋家忠心耿耿,在蒋家除了宋美龄能使动她,谁也使不动她,不管是什么中央大员军方将领,除了宋家三姐妹,断没有她来倒茶的理,宋美龄只是顺口,实际是让吴妈派个人来倒茶。
果然端着茶出来的是个中年仆人,待仆人走后,宋美龄才说:“贺衷寒,你是三杰之一,蒋先云和陈赓是共c党,那庄文革和李之龙呢?他们为什么走?也是共c党?”
“不,文革决不是共c党,他是地地道道的国民党员,”贺衷寒说道:“说起来在座的人中,我与文革交往最多和最深,当初黄埔报名时我们就认识了,后来他组建情报科时我们就在一起工作,整训川军后才我下部队,这才分开。他这个人很简单也很复杂,他是国民党员,但他赞成国共合作,不赞成分共,所以后来他走,我一点不意外。”
“说情报科夫人可能不知道,不过这个科后来交给了陈立夫,现在是中央组织部调查科,他当初制定的组织方式规章制度,现在依然被中央党部调查科奉为金科玉律。”俞济时补充道。
“哦!”宋美龄轻轻点点头。
“在当年黄埔军校内有两大学生组织,孙学会和青军会,说起来这两个会都与庄继华有关,都是他帮助建立的,可他却那个会都不参加,却与两个会的领导者相交甚好,到后来两会争斗激烈,他就成了最好的调解者,说来也是当初若非他出面调解,两会也因为他的调解减少了很多争斗。”曾扩情说:“文革能说会写,当年在军校,高语罕自持能言善辩,开口侮辱校长,全场上千人,只有文革站出来,言辞犀利,逐句批驳,逼得高语罕不得不当场向校长认错,会场上那么多共c党人,却无一人敢站出来与文革辩论,那场面何其壮烈。”
庄继华要听到这话恐怕是哭笑不得了,当初出面与高语罕辩论也是逼上梁山了。
“其实,我最佩服的还是他带兵的本事,”俞济时现在是八十八师师长,带兵难,带出一支精兵更难的道理他可算明白了:“从教导团的七连到后来的一师,不管什么兵,到了他的手里,不出三个月就成了一支特别能打的精兵,八十八师我训练了多久,可他呢,七连练了一个半月,樟木头一个连打两个团,打赢了;第一师军纪涣散,战斗力严重下降,校长派他去了,两个月下来,牛行一战,三千对两万,结果呢,坚守十二天,打到只剩下七八百人,其中还有一半伤员,部队却没有垮,而一般的部队,攻击战损失超过三成就夸了,防守也不能超过五成,能承受超过五成伤亡的就是铁军了,超过六成的就是钢军了。你说他这兵是怎么带的。”
“牛行大战就是他打的呀,对,是庄文革,我想起来了,当初报上有报道。”宋美龄这下想起来,当年对牛行大战的宣传可是铺天盖地,报上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为民国以来最惨烈的战斗来形容此战,指挥官庄继华更被誉为黄埔骄雄,北伐名将,一师也获得北伐虎贲的荣誉称号,而且这个称号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当年宋部长反对全面接管广西,文革却坚决主张全面接管,最后中央决定接受文革的建议,派宋部长、陈公博和文革去与李宗仁白崇禧谈判,”曾扩情又说道:“宋部长回来后对他也是赞赏有加。”
这出乎宋美龄的意料,她可是知道她这位哥哥可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很少称赞人的。贺衷寒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庄继华完完全全的“出卖”了。
“哼,”一声冷哼表示蒋介石回来了,贺衷寒、曾扩情和俞济时立刻站起来,宋美龄却没动,蒋介石回到他的座位上,把手里的一卷东西扔在石桌上:“你们刚才说不知道该怎么办,找不到办法,现在我给你们送办法来了,拿去,好好看看。”
贺衷寒拿起桌上文件,翻看两页,很是诧异:“校长,这是…。”
“对,就是文革提出的那个对策,你们没办法,可文革在七年以前就找到了,当年我们没办法实施,现在我们有条件了,只要把这几条完全实施,不管是共c党还是曰本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蒋介石语气中有些焦虑。
“校长,不用急,吴市长和戴司令会很快查到文革下落的。”邓文仪这几年一直担任蒋介石的首席秘书,对蒋介石语气变化很是了解。
“雪冰,没查到?”贺衷寒诧异的问,邓文仪点点头:“吴市长和戴司令都答复没有抓文革,警备司令部和警察局近期没有抓人,不过他们也说不知道是不是下面的人擅自行动,他们马上去查,很快就会有回音。”
贺衷寒想想后问:“会不会是调查科的人干的?”
贺衷寒的话提醒了蒋介石,他立刻掉头对邓文仪说:“你立刻给徐恩增,不,给陈立夫打电话,问问他。”
“是!”邓文仪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宋美龄从石桌上拿起文件就着昏暗的路灯仔细看,越看越惊讶:“这时他七年前写的。”
“对,”蒋介石点点头:“七年以前上海发生五卅惨案,他根据当时的时局提出的党政军建设策略,这些策略很多在现在也是有用的。”
停顿一下,他又叹口气:“可惜呀,当初在广州准备的时曰太短,共c党的干扰又太强。文革对时局的发展有很强的预见姓,你们不知道,北伐以前,他告诉我,北伐很可能会因政治上的分裂而失败,后来果然被他说中了。这里坐的都是自己人,我也不隐瞒,北伐看上去我们成功了,打垮了吴佩孚、孙传芳,建立了国民政斧,但实际上呢,军阀没有消灭,直到现在都没彻底消灭。内忧未去外患又至,这又被他说中了。可以说今天的局面,他在广州就全部料到了。”
这下连沉稳的宋美龄也不由惊讶得叫出声:“你说现在的局面,他在七年前就预见到了?”宋美龄完全不能相信:“我不信,这不可能。”
“文革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夫人,我可以跟你打赌,他回来肯定不是经商那么简单,他现在做的事,要等几年你才能看明白。”
蒋介石的话音刚落,贺衷寒接口道:“校长说得对,就像当初青军会和孙学会一样,他没参加蒋先云拉他参加青军会,他不去,我和扩大哥拉他参加孙学会,他也不来,他肯定那时就知道以后两会会争斗不断,所以干脆那个会都不参加。”
“这就是他的问题,不够坚决,”蒋介石轻声说:“他讲交情重义气,对政治党派却很淡漠,交朋友只看人,不论党派;对他认定的敌人,他敢下也能下狠手,比如当初的熊克武,还有暗杀廖政委的粤军,可对他认为不是敌人的人,他就不行了,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比如共c党。就说离职吧,他在给我的信上说不愿向巫山他们开枪,也不愿向我开枪,所以只有走。就是这个毛病限制了他的才能发挥。”
蒋介石说着露出了笑容,庄文革回来了,这是这段时间里听到的最好消息。
蒋介石忙着到处找人的时候,他找的人却正悠闲的在上海调查科办公室里喝酒,陪着他喝酒的就是老部下王小山、调查科的特派员和科长副科长们。
庄继华当场被捕,然后立刻塞进汽车,外面等待的伍子牛傻眼了,醒悟过来,立刻上前阻拦,认为抓的不是邓演达,不能直接交给他们,应该交给巡捕房,但洋探长一句话,反对无效,庄继华被拉出租界进了上海调查科的审讯室。
在审讯室里庄继华清醒过来了,心中有些后悔,怎么没跟邓演达一起跑呢,烧什么文件嘛,既然里面有叛徒,那些文件对国民政斧来说就不是什么秘密,烧不烧都为所谓,只要把名单拿走不就行了。
后悔归后悔,可现在必须面对了,庄继华开始开动脑筋想办法摆脱目前的困境了。
很快就有人进来了坐在对面的桌子后,庄继华看看这个审讯室,不像传说中得那种血迹斑斑的审讯室,看来他们是要先礼后兵了。
一番例行询问后,为首的三十来岁戴眼镜的中年人看看问:“你在行动委员会负责作什么?”
“错了,我不是这个委员会的人。”庄继华答道,邓演达组织的是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不过这个名字是对外的,对内却是以第三党自称。
“抵赖对你可没好处,你知道这时什么地方吗?”眼镜笑笑说。
“哦,愿闻其详,这是什么地方?警备司令部?”庄继华也笑了笑,然后反问道。
“警备司令部算什么,我们这里是中央党部上海调查科,”眼镜闪着阴光,冷冷的说:“我们现在对你客气,不代表待会也对你客气,很多比你更硬的人最后都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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