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负手而立,眉头微皱,半眯双眼,看着两人被士兵押解而下,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怅然,慕容嫣是自己幼时最好的玩伴,曾经跟在自己身后不曾有半分怨言的人,可是如今就连她,都要背叛自己吗?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握紧了拳头,在这世间,一切都是假的,所谓的友谊不过是一个笑话,只有权力才是最令人信任的同伴。
男人,是不可以失去权力的!
想到这里,慕容丹心中有些烦闷,皱着眉头仰头看天,只见头顶苍穹之上已被黄沙遮满,看不见本来颜色。
背后似乎有小女孩的笑声传来,隐隐有些熟悉,慕容丹下意识屏住呼吸,侧耳细听,正是少年时候,慕容嫣经常喊起的话语:“太子丹,你又要不理我了吗?”
他猛地又握紧了拳头,摇了摇头,将脑中纷繁杂乱的念头甩到一边,声音瞬间消失不闻。
慕容丹苦笑一声,轻轻的叹了口气,心情竟莫名有些沉重,上方远处黄沙如同沉沉幕布一样,压在自己心头,让他透不过去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寂寞,涌上心头。
%, 但争霸天下之路,又怎会有人陪伴而行!
他收回目光,向前看去,只见远处道路绵远悠长,仿佛没有尽头。
就这样一个人孤独的走下去吧。
如此,沉默良久,皇帝眼眸深处渐渐恢复平静,表情也重新变得平淡如常,他转过头来,叫过手下士兵吩咐了几句之后,看着士兵得令转身而去。
不一会就见丞相慕容沣在士兵带领下,从远处大步赶来。
见到皇帝,慕容沣刚要行礼,还没动身,就见慕容丹摆了摆手,道:“风大天凉,无需多礼,起来吧。”
慕容沣依言站起,向前走了一步,来到皇帝身边,见慕容丹虽然脸色如常,但眉目间却有稍许戾气,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躬身低声道:“皇上,不知您叫老臣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目光一闪,将刚才发生的事向慕容沣详细说了一遍。
一阵沉默。
半晌,慕容沣抬头看了看皇帝,又收回目光,思忖片刻之后,才喃喃道:“皇上,您觉得慕容嫣真的去过定边城外,见过完颜硕吗?”他也不等皇帝回答,就继续说道:“郡主虽然性格顽劣倔强,不喜约束,但在这种事情面前还是能够把握住分寸,岂能有心投靠敌邦,与皇上作对?老臣以为,其中或许是有难言之隐,要么就是郡主在和皇上您开个玩笑......”
皇帝听后缓缓摇了摇头,看着慕容沣,敛容正色道:“慕容嫣说的是真的,绝非玩笑。”
慕容沣一愣,沉默一会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那皇上你对他们两人想要如何处置?”
皇帝脸色平静,淡淡道:“朕在处置这两人之前,还有一个心腹之患要率先解决。”
慕容沣听后皱眉低头沉吟一会之后,才摇了摇头,目带疑惑之色,问道:“恕老臣愚昧,不知皇上所说的是谁。”
皇帝眼中凶光一闪,脸上浮现一层杀气,仿佛在凉风的初冬,在他脸上覆了一层寒意,他几乎是咬着牙齿低低的道:“朕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过往在前丞相慕容垂身后,一直和朕作对的顺阳王,慕容烈!”
慕容沣身子一震,抬起头来看着皇帝,想说什么但似乎有些迟疑,沉吟一会之后终于咬了咬牙,劝道:“皇上,此时大军南下,后方局势亟需稳定,若杀了慕容烈,造成朝局不稳,我军士气必会受到影响,因此老臣以为,即便想要拿下慕容烈,也要等到我军胜利之后才是。”
皇帝听后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道:“其中道理朕又怎会不知,但慕容烈不除,政局绝不会稳,”说道这里,他微眯双眼看着慕容嫣被押下去的方向,吸了口气,喃喃道:
“他在背后做的事情,朕又如何不知?朕杀了慕容垂,而留他慕容烈的性命不过是看了慕容嫣的面子,但他还不自知,嘿嘿,他以为朕是糊涂了吗,以为留皇弟慕容玄监国,白白给他夺权的机会。”
慕容沣听后目光一凛,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狂风再起,天色愈加阴暗。
眺望远方,被黄沙遮住了眼睛,不知远处的人们,此刻在忙些什么。
有多少人在黑暗之中,筹划算计,意图在这片江山上留下自己的足印,在血染的史册上,刻上自己的名字!
功成名就,事败身亡,群雄逐鹿,就看谁能够笑到最后!
皇帝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回营。
身后,黄沙渐起,缓缓覆盖了他的脚印。
大地苍茫,什么都没有留下来,仿佛这个人从来就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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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城外,天色慢慢黯淡了下来,昏黄色的沙子在风中带着些许暗黑色的暮气,从远处飘扬而来。
天地间起了风,仿佛已经吹了千年,不止不休。
距离中凉城还有不到两天的行程了。
燕国大军在休整半天之后,连夜继续前行,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伴着士兵橐橐的脚步声,几种战场特有的声音汇集在一起,传入耳中,令人血脉贲张。
燕帝慕容丹站在高处,在丞相慕容沣的陪伴下,注视着在黄沙中绵延前行的军队。
几乎所有士兵在经过他的时候都会抬起头来,带着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存在,看着这个掌握着帝国所有人性命的掌权者。
然后高举擎着武器的右手,大声喊着“吾皇万岁!”
大地,随之震动。
皇帝微笑点头,伸手回应,在抬起头时,目光恰好看向中凉城的方向,那里被黄沙遮住,一片朦胧,看不清楚。
再往南,就是卫国大军,不知现在敌军主帅完颜硕,此刻又是什么心境?
总兵力区区十五万,还要兵分两路,妄图攻打数倍兵力于他们的大燕铁军,真是不自量力。
慕容丹目光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突然冷笑一声,低低的道:“拿十五万人、一个谋将做诱饵,刘秀,你好大的魄力!”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个斥候一路小跑赶了过来,慕容沣目光一闪,示意左右士兵将其拦下,然后亲自走了过去。
不久之后,只见慕容沣带着斥候急匆匆来到皇帝面前,行礼道:“见过皇上!”
皇帝摆了摆手,径直看向斥候,淡淡道:“什么事?”
斥候听到皇帝问话,急忙抬头应道:“启禀皇上,小人几个奉命刺探敌国军情,一直没有发现卫军有所异常出现,但直到四天以前,小人发现完颜硕突然停军不前,在距离中凉还有七日路程的地方停了下来,小人几个觉得蹊跷,不敢耽搁,日夜赶路,向皇上禀报此事!”
皇帝听后眉头一皱,道:“还有其他迹象吗?”
斥候摇头回道:“再无发现其他异常出现。”
皇帝皱着眉头思忖一会之后,缓缓摇了摇头,回过头来对慕容沣道:“丞相,此事你是如何看待的?”
慕容沣沉吟片刻之后,回道:“难道完颜硕猜到了我大军不和他打攻城战,而是意图在中凉城外直接开战,是以不敢再往前行,蓄力准备吗?”
皇帝听后脸色平静,对此不置可否,而是转头看着斥候,继续问道:“中凉城守薛天情况如何?”
斥候急忙抬头,回道:“小人经过中凉城的时候,薛大人特意让小人转奏陛下,他已经按照按照陛下吩咐,一切都已布置妥当。”
皇帝听后点了点头,微一沉吟,对斥候挥了挥手道:“朕知道了,你即刻再回中凉,告诉薛天严加防范,同时密切关注卫军动向,一旦敌军有异常情况发生,立即前来汇报,让朕知道,不得有误。”
斥候急忙跪倒在地,躬身回道:“是!”
皇帝点了点头,抬手让斥候站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打探消息,朕记下你的功劳,待大军取胜之后,朕重重有赏。”
斥候身子一震,面露狂喜之色,高声道:“小人谢过皇上!”
皇帝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斥候退下。
在他们脚底下,大军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后面的队伍摇曳相随,看不到尽头。
慕容丹负手而立,听着士兵们山呼万岁,缓缓吸了口气,沉吟一会之后,对慕容沣道:“有耀南城的消息吗?”
慕容沣回道:“老臣只是在前几日听探子回报,称敌军辅路军主将梁剑率军行走速度极慢,按照他们的速度,现在才走了不到一半路程,不知是何缘故。”
皇帝目光立刻一紧。
慕容沣感觉了出来紧接着道:“老臣听后命令耀南城守马兆骏立刻派人侦查,刺探敌情,想来这几日也该有消息传来了。”
皇帝听后闭目沉思了一会之后,突然摇了摇头,叹道:“完颜硕下的一盘好棋啊。”
慕容沣奇道:“恕老臣愚昧,不知皇上此言何意。”
皇帝呵呵一笑,并未急着回答,而是淡淡道:“你觉得十五万对三十万,谁的胜算大些?”
慕容沣听后脸色一变,猛地抬头看着皇帝,一脸惊讶的道:“难道?”
皇帝点了点头,接着道:“不错,完颜硕明着是兵分两路,实则暗中汇兵一处,妄图和我大军在中凉城外一决胜负,看来完颜硕猜到了我大军不会死守中凉,既然如此,”他顿了顿,转头对慕容沣道:“那么南下攻打卫国平衍的重任,就交给薛天好了。”
慕容沣点头答应下来,但片刻后,又想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开口对皇帝道:“皇上,那上官宇......”
皇帝目光一冷,淡淡道:“杀了。”
慕容沣正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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