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的死气隔着万里之遥,自然是传不到京城的。
自腊月便开始热闹的京城,此时更是一派的喜气洋洋。
外间是冷冽刺骨的寒风,屋内则是一派融融的春光暖意。
房内摆着一只四耳描金瓷瓶,内中插着几只艳丽夺目的红梅,散着幽幽的香气。一旁的红木桌子上,放着一套青花瓷的瓷器,有茶香袅袅的升起香烟。屋内另有袭人的香,混合着金丝银碳的暖意,直教人昏昏欲睡。
金碧辉煌的房内,自是一派的精致旖旎。有美人侧卧在包着十丈软红的白玉塌上,身下铺的是波斯国进贡的极品毯子,整个东莱国只有这一块,如今却被随意的铺在身下当了垫子,屋内摆放,件件极尽奢华。
美人此刻眼正闭着,额间点了一滴的朱砂,肌肤吹弹可破,眉目如画。朱唇一点,便勾勒出无数的风流态度。
听得门外有响动,美人玉手轻抬,撑在了耳后,三千青丝霎时便遮住了藕节似的臂。那一双眼,也在此刻张了开来。
“娘娘,安王来了。”来人着一身内侍的衣服,眉眼间俱是恭谨。声音尖细,一望便知其身份。
听得内侍的通报,她皱了皱眉,道:“他来做什么?”
内侍笑道:“安王说是前来给您请安。”
“不年不节的,前来给我请安,谁知道存了什么肮脏龌龊的想法。”女子嗤笑了一声,颇为不屑的把玩着自己青葱如玉的手,如银铃般的笑意便洒落了下来。
饶是那内侍,听到女子的笑也不禁脸红了起来。自己虽然是个公公,可到底也架不住面前女子的模样。真真儿的是个勾人的妖精啊。
但是女子说的话,却让他有些脸色发白,连声告饶:“娘娘哎,这话可不敢乱说,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不定说您什么坏话呢。”
“随他们说去。”女子不以为意的起身,也不管这青丝如瀑的披在身后,只开口道:“这嘴生在别人那里,我还能管得住不成?小胜子,去,请安王爷进来吧。”
听了这话,唤作小胜子的公公不由得偷偷出了一口气,应声:“哎。”便退了出去。却不知,身后女子的眼中,霎时闪过一道寒光。
安王在昭阳宫中等了许久,直到面上都现了烦躁的神色,才见小胜子巴巴的跑出来,对着安王恭恭敬敬的请了安,道:“王爷,宸妃娘娘有请。”
主子可以拿架子,自己却是要礼节都要周全的。谁知道这些主子哪天搭错了筋,再挑出了自己的错,受苦的可就是他了。
安王正想发作,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不怒反笑,随手扔过去一锭金子,道:“辛苦胜公公了,正是新年呢,拿去吃酒吧。”
见了这金子,小胜子越发的恭谨:“多谢安王。”
安王再不看他,只转身大踏步的去了关雎殿。
方一进屋,便闻见屋内浓烈的香,香气虽浓却不俗,反而引得人想沉迷其间。有美人坐在金丝楠木椅上,手里握着雕刻精致图案的汤婆子,正在闲适的把玩着。
安王神色一闪,每次见到这个女人,都让他有一种想要将她狠狠蹂躏一番的冲动。他一直觉得,世间的美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恍若九天仙子下凡尘,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连带着看一眼,便是不敬。而另外一种,便是妖冶妩媚,一个眼神便可酥了男人的骨头,只想让你醉死在温柔乡,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人,却是混合糅杂了这两种特质,让人一见生怜,却又蛊惑人心,最是让男人欲罢不能。
他自认这么多年什么女人都见过,便是连当时极为受宠的冷沁雪,照样被他信手拈来的拿下,在他身下臣服。可唯独面前这个女人,却让他屡屡受挫。偏生她又很得皇帝的宠爱,甚至不顾朝野的劝阻,将她封为了宸妃。
据说,只是因为这个女人玩笑似的说了一句:“陛下若是想册封我,便封给我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号。若是似贤良淑德四妃那样俗气的称谓,我可是看不上。”
彼时皇帝反问她,可是想要做皇后的时候,这女子竟然语出惊人:“皇后有什么好的,历代都有这个位份,俗不可耐。况且,做的了陛下名义上的皇后,可是就能稳坐陛下心里的皇后么?”
皇帝听了这话,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点着她的鼻尖,无限爱怜的问:“那,玉儿觉得,什么位份不俗气?”
她轻轻一笑,呵气如兰:“不若陛下就为我特设一个位置,只我可坐,若是哪天我死了,陛下便废了它,再不许旁人染指,你看可好?”
于是,皇帝便果真为了她设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宸妃。
皇后得知这件事之后,在皇帝宫外跪了三天,也未曾令他收了这个称号,反倒斥责皇后:“无国母风范,狭隘妇人之心。”
还是靖王祁承璟不顾自己病弱之躯,生生从病榻上赶到宫中,将皇后搀扶回了坤宁宫,又向皇帝告罪。最后,罚了皇后一月俸禄,算是警告。
便是连皇太后,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都只是嘴角含笑,说了一句:“由着他们小辈儿闹去吧,老婆子可管不了这个。”
自此以后,宸妃便被定下。
而宸妃纳兰玉,也在后宫之中,风头无二。就像是,当年的那一位。
宸妃宸妃,却不知这纳兰玉究竟是有多大的心,竟然也敢叫这个称谓。
安王站在大殿之中,见屋内这般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她这般模样,倒是像极了当年的那一位,只可惜,就如同红颜薄命,面前的这位,就不知道能得意到几时了。
只是,不管她以后的下场是如何,现在,自己却还得夹着尾巴,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请安,尊称一声:“母妃。”
纳兰玉仿佛没听见他的请安,只一味的把玩着手里用玉石精心雕琢的小汤婆子,上面的朵朵莲花是极为精致的,栩栩如生,分外的惹人喜爱。
安王的眉眼中已然带了怒色,只是面上却还含着笑容,可是那眼眸里的冷意森然却是极为明显。
半晌,纳兰玉才抬起眼,仿佛很意外似的看向安王,慵懒的开口道:“安王来了,快坐吧。含烟,去把前儿内务府送来的龙井给安王沏了端来。”
安王这才收回了行礼的姿势,起身笑道:“多谢母妃。”
之前他曾借酒意图轻薄过纳兰玉,可谁曾想,不但没成事儿,反倒被纳兰玉摆了一道,从那之后,他便对面前的女人有些愤懑。可是,却碍于她的身份,而自己还有求于她,不得不低头做小。
安王低下的眼内闪过一道寒光,且等着吧,等本王成了那天下至尊之后,定然……
却不知,他这有些怨毒的眼神,一丝不差的全部落进了纳兰玉的眼内。
“不知安王此行前来,所谓何事?”
纳兰玉的声音幽幽的响起,仿若空谷幽兰,带着几丝的妩媚娇柔,唤回了面前男人有些飘远的思绪。
“回母妃,儿臣此次前来,乃是为了送您一样东西。”说着,安王拍了拍手,门外有两名侍卫顿时走了进来。手里,还抬着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
纳兰玉将眼皮抬了一抬,看到这笼子之后,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安王微微一笑,道:“母妃不如自己来看看。”
饶是纳兰玉早有准备,可在看到笼中的东西之后,也不由得眼中光芒大盛。
见她这般模样,安王不由得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意。他就知道,他辛辛苦苦寻来的东西,必定能讨得面前女人的欢心。最重要的是,他那些不为人知的目的……
纳兰玉却突然将黑色的步放了下来,转身看向安王:“安王想要本宫做什么,直说吧。若是值它的价钱,我可以答应你。”
她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只要是对了她的脾气,便是让她做什么,也是心甘情愿的。纳兰玉自以为她这话说的很是客气,却不想,听到安王的耳朵里,却以为她这是在讽刺自己。
安王遂冷了脸色,道:“儿臣只是无意中知晓母妃喜欢这种宝贝,再加上之前对母妃多有得罪,是以前来赔罪的,您说这话,岂不是折煞儿臣了?”
纳兰玉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重新将布掀开,露出了里面那条盘成一团的巨蟒。
许是还未曾睡醒,它的一双猩红色的双眼还微微的眯着,身上的花纹色泽艳丽,却也同样昭示着它的毒性。感觉到有人靠近,它睁开了一双眼睛,用红的如火的眸子瞪着面前的女人,伸出芯子,吐了吐。
纳兰玉不以为意的挑眉,道:“果然是个宝贝,你有心了。”说着,又看向安王,道:“唔,宝贝我也看了,你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先退下了。”
见纳兰玉摆出一副送客的表情,安王忍住心内的怒气,强行压了下去,这才露出一抹貌似谦恭的笑意,道:“其实,儿臣今日前来,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又是一个午后,日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连带着夹杂诸多的冷意。
百里清如窝在房中,揣着手中的汤婆子,脚下还放着一只炭盆。饶是如此,百里清如还是觉得风吹着极为冷冽。自她穿越之后,便发现这具身体很是病弱。这些时日虽然精心的调养了,可到底是常年累月积累下的病根,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调养好的。
平日里,倒是不明显,可直到寒冬腊月,她才发现这具身体究竟差到了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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