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苏怡姜的话,淑妃的眼神暗了一暗,只是她的头正低着,是以苏怡姜并未看到她眼中闪动的光芒。
“是,属下遵命。”淑妃说完这句话之后,行了礼,便回了自己的未央宫,只留下身后的苏怡姜,若有所思的望着门外。
京郊驿站。
有喷薄的日光带着席卷一切的势头将天地间都照的透亮,暮春的天气,更带着几分的暖意,路旁的草地都绿茸茸的一片,正可谓是:浅草才能没马蹄。
路旁有不知名的小花开着,指甲盖大的一朵,成群结队的簇拥在一起,在这京郊野外遍地浅草的映衬之下,显现出满满的生机盎然。
然而眼前的美景,却无法让祁承璟驻足。
从到了驿站不远处,他的目光便始终停留在那一栋已经看不出原型的建筑上面。所谓断壁残垣,不过如此。有清风徐来,卷起废墟上的烟尘,悠忽的飘到了祁承璟的面前。
烟灰上还带着烧焦的气息,猛然将祁承璟有些混沌的神智给激的清醒了起来。他几乎是立刻飞奔过去,跑到那废墟之前。
一旁正在清理现场的少将见到来人,顿时当先跪下,带着几分的惶恐,高声道,“微臣岳言,见过吾皇万岁!”
他这一出声,一旁正在忙活的众人,霎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带着或震惊或狂喜的表情,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祁承璟随意点头,免了他们的礼,直接看向岳言道,“朕问你,这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其实便是他不问,也已经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了。这废墟之外,摆放了数十道已经烧的看不出模样的尸首,虽然以白布遮盖,却依旧能在裸露在外的肢体上看出死状的惨象。
闻言,岳言叹了一口气,沉痛道,“回皇上,至今为止,微臣搜查出的尸首一共三十二具,且,还有地方未曾搜索!臣极度怀疑,此事是有人从中作梗,否则,短短一夜,怎么会烧的如此严重!”
祁承璟听了这话,一张脸上顿时沉得如同最浓稠的墨汁一般,再也化不开来。他沉声问道,“那,里面可有人被救?”
“没有。”
祁承璟问话的时候,齐玮当先走到废墟上的小路,顺着走了进去。不过几丈远的地方,有一处深深塌陷下去的大坑,在这一片砖瓦伐梁堆积的地方,显得格外明显。
他四处查探了一番,这才回转回来,指着那废墟之上的大坑,问道,“敢问岳大人,此处原先是什么?”
听得齐玮问话,岳言拱了一拱手,道,“这里应是驿站之内的荷塘。”
“那荷塘之内可有水,深几许?”齐玮一面若有思索,一面问道。
岳言想了想,道,“水是有的,深约二尺有余。”
这话一出口,在场还有谁不明白的?祁承璟霎时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是有人借了这个地盘在害百里清如呢!不然的话,一个水源充足的地方,如何会着火之后非但没有快速被灭,反而波及了整座的驿站!
这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了,京郊驿站失火,方搜救不久,就找到死伤之人三十多个。且这驿站里的人,大多是有官位在身的,虽然不过最末等级,可那也是食的朝廷俸禄!此事若真乃人为,那此人就太猖狂了,简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祁承璟忍住怒火,道,“齐玮,你拿了朕的牌子,速去京郊大营再搬五百人马过来。岳言,你们继续寻找,朕今日就在此看着,看这纵火之人究竟有多猖狂!”
有祁承璟在,士兵们再没偷懒之人,反而干的越发卖力。
只是三月末的天气,日头渐渐的毒辣了起来,更有风儿阵阵,夹杂着人肉烧焦与梁木的烟气,吹到祁承璟的鼻端,更叫他的面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一树梨花春带雨。
有女子站在在梨树之下,脸若凝脂,欺霜赛雪,眉目精致,妩媚天成。脸是一张上好的美人脸,只可惜,唇太过凉薄,眼又甚是凌厉,无端的生出几分刻薄之相。
有过往的丫头看见她,行了礼道,“给夫人请安。”便被她随意的挥退。
丫头撇了一撇嘴,不屑的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便又扭头走开了。什么将军夫人,百里家都没了,看她还能得意到几时!
百里雨熙许是站的累了,颓然靠在院落里面的梨树旁。明明已经是春天,可是她还是觉得透骨的凉,她心中清明得很,那日圣旨一下,百里家从此便失势了,连百里清如都被贬到了瑶光寺做尼姑。百里家这一棵大树一倒,这京城之中,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了。而那些从前瞧着百里家眼红的人,怕是早早地打响了如意算盘,想着要伺机报复呢!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小心梅香和雪儿那两个小蹄子!
百里雨熙叹了一声,裹紧了身上的衣裳,近来她总是有种隐约不祥的预感,那种从心底里面生发的恐惧,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一般。
曾经做过的错事,总是要去赎罪的,百里雨熙深知自己并非善类,而从前对百里清如做过的种种,也都随着她的逝去烟消云散。百里雨熙甚至努力宽恕自己,百里清如的被贬,都是她自己做的孽,谁让她想要独占圣眷呢。
更夫的脸突然浮现在百里雨熙的脑海中,百里雨熙被自己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的会想起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人呢?
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百里雨熙告诉自己,不要怕,左不过是个死人而已,又有什么值得害怕呢?再者说,她已经妥善安排好了尸体,断然是不可能有人找上门来的。
只可惜,百里雨熙的如意算盘再次落空了,因为下一刻钟,梅香和雪儿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院落之中。
“夫人真是好兴致呢,这梨花开得还不好,怎的就来赏花了呢?若当真是有了这般心思,也该将姐妹们叫上才好啊。”
雪儿揪着一枝花儿,梨花开得早,因此凋落得也最早,此情此景,正好符合百里雨熙的处境。
她们可是找到了百里雨熙的把柄,方才杀到了院子里面,这将军府,到底还是她们姐妹的天下!
“你们来做什么?”
百里雨熙警惕地看着两人,梅香和雪儿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前阵子因了仗着娘家的势力,百里雨熙没少欺负两人,如今百里家失势,看样子,她们是来报复自己的!
也罢,该来的总会来的,百里雨熙在经历了风雨飘摇之后,心智也成熟了不少,她暗自叹下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赏花倒也谈不上,这个季节还未到梨花盛开的时候呢。”
“看来夫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自知之明的,更何况花儿都知道在合适的季节盛开,夫人也该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儿,什么境况听什么人的话才对。”
难道她们知道了些什么?
百里雨熙心中不详的感觉越发明显,看两人的样子,竟是想要自己听她们的不成?
笑话!自己堂堂一个正室夫人,怎么可能会屈尊听两个贱妾的话?就算娘家倒台,好歹她也是个明媒正娶的,比起梅香和雪儿的身份来高着不是那么一星半点儿。
见百里雨熙不为所动,梅香和雪儿相视一眼,露出阴森的笑意。
“这块布,你可还记得?”
梅香抖露出一块用绢布包着的一块破布,略嫌弃地往前伸了伸。
这块破布不止布满了污痕,上面竟还有零星的血迹,不知是因为时间长了还是别的原因,血迹有些发黑,看得人心里面发毛。
百里雨熙觉得眼睛突突地跳着,她当然认识这块破布,或者说,她认识这块布的主人,因为这块布的主人就是她的噩梦,她的身子就是这么白白地给了那个可恶的更夫!
想到这里,百里雨熙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梅香上前一步,从百里雨熙的眼中,她读出了浓浓的恐惧,她要的就是百里雨熙这样的反应。
“看来夫人是认得了,正巧,我和雪儿和他也很熟悉呢,自从这个人不见了之后,我们也是百般寻找,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们在乱葬岗里面找到他了呢,只可惜,死人不会说话。”
像是十分惋惜一般,梅香收起了那块破布,细细地观察着百里雨熙的反应,她们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此事就是百里雨熙做的,可是除了百里雨熙之外,又有谁会想要置区区一个更夫于死地呢?
不过,她们没有证据,不代表她们无法找出证据!梅香和雪儿已经将更夫的尸体送去检验,证明更夫是被毒死的无疑,只要在百里雨熙的房间里面搜出毒药,证明其相符性,那么就证据确凿了!
只是,梅香和雪儿并不想要大费周章,如若百里雨熙可以主动供认,那便是最好的,也免得她们费尽心神,百里雨熙并不是个难对付的,相信只要略施小计,她就会说出真相。
毕竟,她们可是有杀手锏的呢。
只是眼下,百里雨熙并不打算从实招来,既然梅香和雪儿只不过是找到了他的尸体,并没有证据证明更夫就是她所杀,那么她暂时是安全的,更何况,她堂堂一个将军府的夫人,难道还杀不得一个身份卑贱之人么?
大不了到时候给他安上一个罪名,更夫便是死有余辜了!
闪过恶毒的眼神,百里雨熙横下一条心,她索性先来个死不承认,就算最后被揭发了也不打紧,左不过是个更夫而已,死了又能如何?
所谓草菅人命,说的就是百里雨熙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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