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穆雨宁回来了。不过是无可奈何的回来的。
苏子墨已经在整理行李。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不会想告诉我这就是你订的新房间吧?”
穆雨宁咬牙,顶着他的冷嘲热讽悻悻然进入房间。她想的太好了,现在是元旦放假的黄金周啊,来北京旅游的人更是可以用多如牛毛来形容,酒店怎么可能还有空位?
她蹲在地上打开自己的行李。苏子墨的嘴角微微往上扬。
不过跟上一次韩绍宇去度假村不同,穆雨宁跟苏子墨呆在一个房间内还是比较没有压力的。
衣柜各占一半,其他东西也放得很好。
没多久,就接到了王俊涛打来的电话,让他们下楼去吃饭。
穆雨宁放下心中的负担,既来之则安之。不玩白不玩,白玩的谁不玩啊,事情都这样了,没必要给自己添堵不是。于是高高兴兴的下楼吃饭去了。
满满的一大桌子,他们一到就开始上菜了。
北方的人就是豪爽,上来的菜不但盆子大而且量多,大家热火朝天的吃吃喝喝,讨论着下午要去哪里玩。大家都是成年人,各有各的想法。于是决定分头行动。
“老板,你们下午去哪里啊?”王俊涛暧昧的朝苏子墨眨眨眼。
“嗯,没什么具体安排。”苏子墨抬头淡淡的回答,“走到哪里算哪里吧。”他脱了外套,热烫的饭菜让他吃的脸都红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所有人都出发了。
穆雨宁人生地不熟,没人带着她,只得跟着苏子墨走。一出酒店门,就被北方的寒风吓着了。一月的北京已经很冷很冷。她缩了缩脖子,苏子墨的围巾便围到她的身上。她愕然的看着他。
他自己则竖起了羽绒服的领子,拽过她的手自然的往前走去。
北京的街道总是古朴的,仿佛空气中也带着古色古香的味道。他带她去做了地铁。二块钱,穆雨宁觉得比上海便宜多了。
一路上,人挤人,在地铁里,一直是苏子墨护着她,要不然早被人挤扁了。
可就在出地铁的时候,穆雨宁被人撞了一下。她心生警惕,一摸自己的口袋,大喊:“我的钱包不见了!”
前方有个人影开始快步跑起来。
“抓住他,小偷,是小偷!”
苏子墨早已反应过来追上去,穆雨宁跟在后头大喊。
出了地铁站,路比较大,那小偷显然是熟手,一路熟门熟路的跑,可苏子墨也不差,紧紧的追着。
穆雨宁气喘吁吁的跟出来,眼瞅着他们越跑越远,看到附近有巡逻的民警,毫不犹豫的找帮助去了。
他们在一条小弄里逮住了那个小偷。苏子墨一脚踩在他的背上,从他手中抢回了穆雨宁的钱包,民警也到了,将小偷拷了起来。
穆雨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红扑扑的两块,围巾也歪了,苏子墨把钱包递给她,她清点了一下,确定没少东西之后才点头。
小偷还在骂骂咧咧。民警一把按住他,对苏子墨说:“麻烦你们也跟我们去一趟警局做笔录吧。”
祸不单行。
苏子墨走路的时候穆雨宁才发现他有点一瘸一拐的,忙上前问:“你怎么了?”
“可能是刚才跳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他咧咧嘴,帮她把围巾整理好,进了警局。
第一次来北京就光顾警局,穆雨宁只能说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不过首都人民的办事效率还算可以的。即使是元旦,也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苏子墨只说自己是跟太太来北京旅游的,三两下就把问题给解释清楚了,民警让他们在笔录上签了字,还把他们送出了局门口:“两位走好,那人是惯犯,我们一直没有证据,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
“客气了。”苏子墨不想多呆,就要离开。
可派出所的门口却开过来一辆黑色的车子。从里面急匆匆的下来三个人。
一人为首走在最前面。
苏子墨的脚步顿了顿,不着痕迹的转了个方向。
穆雨宁狐疑,与过来的三个人擦肩而过,那为首的人却多看了她一眼,走过了,突然又回了过来,在他们的身后叫:“苏子墨?”
苏子墨拽着穆雨宁的手想当做没听到就这么离开了。可是那人却跑到他们跟前来继续叫:“苏子墨,是你吧?”
都到了这份上了,苏子墨见无可躲避,这才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男人。
穆雨宁也趁机多看了他两眼,很正气的男人。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光明磊落和坦荡。
“刚子,这么巧。”苏子墨干笑。
“你小子,我刚才就觉得像你。”刚子面色大悦的指着他,对身后的几人挥手,“你们先进去,我等下再过来。”
“是,刘所。”两人恭敬的回答,先走了进去。
刘所?
苏子墨倒是不意外的说:“都当了所长了,混得不错啊。”
“小小所长,哪能跟声名显赫的苏大律师比啊。”他豪爽的说,“不过混口饭吃而已。”他很是豁达的说,看着穆雨宁,又好奇的问,“嫂子?”
苏子墨点点头,默认。
“有你的,”他显得很惊讶,“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原来你都成家立业了,刚才我还以为你会孤家寡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拍了自己一巴掌。
“好了,你先进去忙吧,我们下次再联系。”苏子墨只想快快脱身。
“成,”他拿出随身的小纸片和笔,哗啦啦的写下了一串自己的数字,又让苏子墨给他名片。
苏子墨是真的没有。
他就要求苏子墨往自己的手机上打电话。确定是真的之后才肯放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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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脱下鞋子和袜子,穆雨宁发现苏子墨的脚踝高高耸了起来。怪吓人的。她担忧的问:“要不要去医院瞧瞧?”
“没事,热水泡一下就好了。”苏子墨的心情似乎有点烦躁,拿出烟又放回去。
穆雨宁给他打来了一盆热水,看着他的样子说:“如果真的想抽就抽吧。”这代表他心里真的很烦,“是因为刚才刘所的事情吗?”
苏子墨看了她一眼,终于点燃了一根烟,仿佛尼古丁的味道安抚了他的焦躁不安,苏子墨一面将脚浸在热水里,一面吞云吐雾:“刚子是我大学的同学。”
“嗯。”她看出来了,只有大学里的兄弟才有这样的交情。
“我大学是在北京读的。”
这个穆雨宁知道:“所以呢?”
“在这里发生过很多的事情。”苏子墨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的时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笼罩在了烟雾里。
“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
“都有。”外头夜色阑珊,苏子墨靠在床头,似乎陷入了回忆。
“哦。”如果他不愿意说,没人可以强迫他。穆雨宁拿来了活血散瘀的药,蹲在地上道,“把脚伸出来。”
沁凉的液体冰冰凉凉的涂在他的脚上。她的表情认真而仔细,为他推拿:“好点了吗?”
苏子墨点点头,熄灭了手上的香烟。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只有穆雨宁盯着他的伤处出神。苏子墨也看着她,目光幽深而沉郁,四目相对,明明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倒影,可是她始终觉得,他看的不是她……
睡觉前,穆雨宁听到苏子墨说:“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她哦了一声,久久无法入睡。在这里,必定发生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可是请原谅,她没有勇气去问起。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去看北京**上的升旗仪式了。穆雨宁却在酒店里睡觉。直到八点的时候才起来。苏子墨的脚上的淤血淡多了,让她安心不少。
简单梳洗了一番下楼吃了点早点。9点的时候他们准时不发。也不知道苏子墨哪里弄来了一辆车,安稳的停在酒店门口。幸好他上的是左脚,所以对于开车到没有多大的影响。
首都啊,首堵。
穆雨宁第一次对首都这个概念有了如此清晰而明确的认识。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清华。
去往清华大学的路并不宽敞,甚至还带着几分萧瑟,可是却是人流交织。门口更是停满了密密麻麻的车子。清华的西门不大,却可见百年的沧桑。
站在大门口的时候,穆雨宁惊呼:“苏子墨,你原来是这里毕业的啊。”她很惭愧,都不知道自己的前夫出自全国最著名的学府。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算是默认吧。
穆雨宁咧咧嘴,那也是她一辈子不敢想的事情。
“进去吧。”原来他要带她来的,就是这里。
这真的是穆雨宁第一次踏进最好学府,那种敬畏与惊喜与叹息各种复杂的情绪莫名交织在一起,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苏子墨带她走了很多的地方,校园里的树枝都光秃秃的,可是身边来来往往的尽是谈笑风生的学子。感觉人一下子年轻了很多,她特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抱着书本穿梭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过着简单而纯美的日子。
苏子墨带着她一路走,她有点晕了,他却停在了一幢教学楼的前面。然后带着她上去。
“这是你以前读过的地方?”在门口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是法学院。他们进的是明理楼。
因为元旦的关系,所以大多数教室都是空荡荡的,不过还是有很多自习的学生。在这里,你能够看到的便是严谨和认真,还有孜孜不倦的追求。
鞋子踩在地板上的时候会发出咚咚的响声,穆雨宁觉得自己像是惊扰了一处安宁的入侵者,走着走着就将脚垫了起来。
苏子墨也没有说什么。任由她去了。
他们在一间办公室面前停住。他举手敲门。
穆雨宁则屏住呼吸,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请进。”办公室内传来一个老者深沉而洪亮的声音。
苏子墨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隆重而庄严的推开了大门。
不意外的,穆雨宁看到了一个穿布衫带眼镜的老者,虽然白发苍苍,可是却精神矍铄。
“老师。”苏子墨轻轻的叫了声,可是穆雨宁能够感觉到他内心的激动。因为他的手在颤抖。
老者闻言,回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看到苏子墨,手上的案卷都掉了下去。
穆雨宁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熟稔而激动的拥抱,寒暄。
老者紧紧的抓着苏子墨的胳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苏子墨也有些哽咽,老者注意到了穆雨宁,这才放开他,招呼他们坐下来。
穆雨宁有些不好意思朝他颔首致意。
老者替他们泡了一杯茶,看着穆雨宁,有欣慰,也有遗憾。莫名复杂的情绪让穆雨宁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苏子墨替他们介绍道:“雨宁,这是我的导师,夏和平。”
导师,夏和平。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穆雨宁目瞪口呆。事务所每月都会订好几期的法律周刊以及杂志书报,夏和平的名字,只能用如雷贯耳来形容。
他的文章以犀利见长,针砭时弊,往往一针见血。穆雨宁很早以前就想过,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在生活中也必定是一个嫉恶如仇的血性的人。可没想到,真正的夏和平,居然真如他的名字一般,如此平和,甚至还带着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夏教授,你好!”激动之余,她只能口拙的想出如此的敬语来。
夏和平睿智的双眼掠过她,又看看一直握着她手的苏子墨,点了点头:“子墨,这就是你妻子吧。”
穆雨宁知道他误会了,刚想辩驳,谁知道苏子墨却承认了:“是的,老师,她叫穆雨宁,她就是我的选择。”
穆雨宁瞪大了眼睛,欲开口澄清,苏子墨却紧紧了她的手,这无声的警告,她懂得。喉咙间像哽了一根刺,很不舒服。
老者看着他许久,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老师相信你的眼光,对了,星露在你那边还好吧?那丫头都好久没回来看看我了。”说道最后,语气中已然多了几分思念与牵挂。
星露?夏星露?夏和平?穆雨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为这样的事实,她感到惶恐。
“挺好的。没什么事情。”苏子墨开始转移话题,“师母还好吧?”
“也挺好的,就是挺挂念他们姐妹俩的,谁知道女儿大了,就要出去闯闯了。”话虽如此,可是还是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骄傲,“前几天他还在念叨你呢,说你都好几年没过来看看了,你等我一下,我们马上回去,要是她知道你来了啊,肯定很高兴的,家里很久没热闹热闹了。”
姐妹俩?难道夏星露还有姐姐妹妹?穆雨宁心里打了个突,总觉得他们话里有话。
苏子墨看了看穆雨宁,征求了一下她的意见,看得出来苏子墨是挺想去看看的,于是就答应了。
夏和平是骑自行车的,一个年进六十的老人,低调而朴实,骑车在学术氛围浓厚的清华校园里,无疑是最合适的。苏子墨的车子就缓缓的跟在夏和平的身后。
穆雨宁感叹:“要是以后我也能有这样的晚年,就好了。”
“你想过这样的生活?”苏子墨侧头问她。
她粲然一笑:“是啊,多惬意啊,你不觉得吗?”
苏子墨点头:“我也想过。”
之后就无话了。车内陷入了沉默。
“你为什么不告诉夏教授我们离婚的事情?”斟酌了很久,她还是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没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呢?夏星露是他的女儿吧,很快他们就会知道的。”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这太累了。
“星露不是那么多嘴的人,我也不想让他们担心。”苏子墨注意着前方的情况,淡淡的说着。
“苏子墨,你是不是别有用心的带我来的?”穆雨宁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猫腻,可这猫腻到底是什么,她还搞不清楚。
“你觉得有吗?”
“我觉得有。”
“那就有吧。”
苏子墨的回答让穆雨宁感到生气:“苏子墨,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你就那么希望跟我划清界限?哪怕是安抚一下两位老人的心都不肯?”苏子墨突然停住车,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幽深的瞳仁深处只能看到她的身影,他认真的凝视着她,表情沉重而庄严。
穆雨宁的喉咙咕了咕,读懂了他眼眸深处的情感。垂下眼睑,点了点头,懂了。
下车的时候,穆雨宁看到苏子墨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许许多多的营养品。
原来是有备而来的。
他们跟着夏和平上楼。这是清华校园的教工宿舍,外面是红墙绿瓦,低矮的二层楼,已经很破旧了。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老头子,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一个温和的女音从外面的阳台传来,穆雨宁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头发半白的女人从里面走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水壶。
“老婆子,你快看看,谁来了,”夏和平放下手中的钥匙,边脱外套边说。
“师母。”苏子墨上前一步,站在她的面前。
手上的水壶咣当一下掉在地上,在木质的地板上晕染开层层的水渍。透明的水滴珠圆玉润的滚在地上,折射出温和的光芒。
“子墨?真的是你?”她颤抖着手走上来,太过震惊,以至于打破了她的平和。
“是的,师母。”苏子墨拥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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