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杰低头想了一会，抬头问邱耀明。

“邱书记，污染真的很严重吗？”

“很严重，我要不去看都不知道严重到何种程度，令人触目惊心，知道你现在在权衡利弊，也不希望立即能回答我，只是想让你到现场去看看，之后再回来做决定，我相信你是一个有良知的官员，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邱耀明看着杨杰说道。

“邱书记，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犹豫，因为这涉及面太大，如果仅是一般污染，我觉得没必要大刀阔斧，如果如你所说的那样，就是丢了自己的官位，也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杨杰说出了此时的心里话，邱耀明倒也没有怪他，在自身利益面前，谁都有衡量得失的时候，这是人之常情。

“好，我理解你此时的想法，只是在这之前想跟你说三点，一是对我们今天的谈话要绝对的保密，二是务必要去看一下现场，三是不能开自己的车子，因为那边有人在监视着镇子里的一切，你出现了之后，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邱书记，你放心，这点党性原则还是有的，我也会根据你的提醒乔装去看看。”杨杰说完便告辞出去了。

邱耀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在默默的念道，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晚上吃完饭，邱耀明和陈明浩回到县委招待所，邱耀明就将陈明浩邀请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小陈，上午在车上，我没好问你太多，你到镇政府里去看到的情况如何？”

刚坐下，邱耀明就问陈明浩。

“我和小石是以开计划生育证明为理由进去的，镇办公楼的二楼是他们镇领导的办公室所在，除此之外，就是党政办，党政办是开着门的，也有人在办公，镇领导只有镇党委副书记徐建强在办公室里。”陈明浩就将今天上午在镇办公室楼见到的情况向邱耀明做了汇报。

“你是说他们都戴着口罩，办公室里都还用的饮水机？”邱耀明听了之后问道，戴口罩，他能想得到，可饮水机是刚兴起来的，县里还没有用到呢，看来他们也知道地下水污染了。

“是的，他们用的是饮水机，喝的是桶装水，证明他们知道地下水是被污染了的。”陈明浩肯定的回答道。

“你对徐建强的印象如何？”邱耀明又问他。

“不好说，毕竟只见过一面，在一起说话不到20分钟，难判断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从党政办的人故意让我去找他以及他后面对我说的那些义正言辞的话，我倒认为他是一个比较正直的人，但是不是一个好领导就不好说了。”陈明浩大概想到了邱耀明问自己对徐建强的看法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实话实说。

“环保局那边就没有人主动找过你吗？”

“有一个叫刘兴国的找过我，还给我看了他从化工厂复印出来的审批资料，县里边环保局长苏太华和主管副县长李志的签字，当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就没有和他详谈，这几天我也想了一下，他既然做的这么隐蔽，就应该是真心实意的想向我们提供信息，所以我准备抽时间找他再好好谈谈，只要开始整顿了，不管是环保局还是新柳镇，都需要人手的。”

邱耀明听了陈明浩的话，还是比较赞同他的，一个单位要动，只能动主要领导，一下子全换了，也没有这么多人能补充上来，只能慢慢的发现人才，使用人才。

“你刚才说的我很赞同，现在做工作还来得及，今天我从现场回来之后就下定了决心彻底的根治环保污染问题，因为你是分管领导，所以也要准备挑担子，准备组建工作组进驻新柳镇和县环保局，这一切工作都是以你为主的，所以你要提前选好工作组的人员，当然你刚来不太熟悉，组织上也会为你配备的，这算是提前和你谈话了。”

陈明浩听到邱耀明的话有些突然，尽管自己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两块都让自己负责，他还有些压力的，不过好在邱耀明提前给自己打了招呼，以免到时搞得自己手忙脚乱。

“谢谢书记的信任，我会努力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尽管有心理压力，但他还是愉快的接受了任务。

“不是我交给你的任务，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邱耀明纠正他的说辞，当然在心里，他却不是这么想的，这可是你自己的亲舅舅交给你的任务，这有关你将来的仕途发展。

这一夜，陈明浩失眠了，他在脑海里反复想着邱耀明给自己说的工作组，自己刚来这里几个月时间，总共就认识了那么几个人，能让谁进到工作组里来呢？他反反复复想着，就是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同样的，杨杰也是失眠了，他也在考虑今天和邱耀明谈的话，如果正如邱耀明说的那样，自己真的要跟他一起去扑火吗？自己话已经说了出来，难道又要去反悔吗？他觉得不能出尔反尔。

他在下午回来的时候已经和自己的司机交代过了，找一辆不起眼的车子早上和自己一起出去，却没有告诉对方的去处。

第二天一早，一辆双排座汽车停在了县委家属院杨杰的家门口，他的秘书，就是他的联络员小刘此时也坐在车上，这都是他昨天安排好的。

杨杰上了车没有吭气，就让司机往外开，司机开的很慢，因为他不知道是往何处去。

看到司机开的这么慢，杨杰似乎想起来了还没有告诉去处，便说道：“去新柳镇，待会到了那边把口罩带上。”

说完，他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两个口罩递给了前面的联络员小刘。

司机和小刘也知道新柳镇有些污染，但却不知道有多重，如今，看到自己领导这个动作，知道他们今天早上是去微服私访的，也没有在说什么。

就如邱耀明昨天去的一样，走到新柳镇范围内，刺鼻的气味渐渐浓了起来，越往里走味道越大，他们也都将口罩戴了起来。

杨杰此时的心里沉了下来，看来邱耀明所言不虚，只是不知道往里走还会怎么样，车子很快就过了新柳镇，因为有了邱耀明的提醒，杨杰也没有让司机在新柳镇停留，司机就只好继续开着往前走，只是通过车窗看着清晨的新柳镇的街道，少有的几个人戴着口罩在街道上走着，没有一丝活力，这在别的乡镇，卖早点的，摆小摊的，早已经吆喝成一片了，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可这里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任谁说都不会相信的。

往外走出了几公里，远远的就能看见化工厂的烟囱正冒着黄烟，杨杰就让车子停在了路边，和邱耀明的动作一般，也站在那里向着化工厂的方向看了一阵子，然后他走到了河堤外边，摘下了口罩，浓浓的腥臭味扑鼻而来，他实在忍受不住就将口罩带了上去，但还是挡不住那股刺鼻的味道，在看到河床上流淌着铁锈色的河水，他心中的怒火也渐渐的燃烧了起来，但凡是有良知的人看到这种景象，闻着这种味道，都应该会怒发冲冠吧，这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杨杰就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要和邱耀明一道共同根治污染，还新柳镇周边人民一片蓝天白云，清新空气，让这条小河的水重新清起来。

他的司机和联络员小刘要再不知道自己领导是什么意思，那就太笨了，也都默默的站在路边看着他，直到他上车，他们俩也才跟着上车离去。

走到新柳镇的时候，杨杰没再忍心往街道里看，而是坐在车里闭目养神起来。

在县政府办公楼里，陈明浩也按时来上班了，尽管昨晚上没有休息好，但他还是在早上七点钟的时候就起了床，这是他做秘书多年养成的早起习惯。

进到办公室，看见自己办公室卫生打扫的干干净净，桌子上的茶杯的水还冒着热气，石清泉应该是刚从他这离开，张东方今天没到自己办公室里来，应该是没有别的大事情。

他刚想到张东方，对方便出现在了门口。

“陈县长，没有什么吩咐吧？”张东方站在门口问道。

“暂时没有，不过有个事情想让你帮忙。”陈明浩犹豫着说了出来。

张东方一看陈明浩犹犹豫豫的样子，知道他肯定有事情找自己，便从门口进来，站在他的对面，说道：“陈县长，有什么指示尽管说。”

“张主任对环保局有什么看法？”陈明浩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诉求，而是问张东方。

张东方听了他的话，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还是实话实说了。

“我感觉他们很过分，这都几个月过去了，都还没有主动来向陈县长汇报工作，而且我私下里听说，他们目前仍然只听李志副县长的指示，当然，这都是小道消息，但我觉得陈县长应该要采取措施了，时间长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张东方说的倒是委婉，他听到的比刘兴国告诉陈明浩的要难听的多，今天只是简单的将李志抬出来，就是要让让陈明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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