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旺财吓得一个踉跄,脚一崴,整个人从田坎上直接摔到了田头,由于稻谷已收,有的人家不冬种,往田里放了水,把水蓄起来,让水浸透天,希望来年庄稼更好,冷水一下子湿透了周旺财的衣裳,浸入皮肤,泡到伤口却格外的疼,“嘶……”
周旺财嘶疼一声,疼得他浑身都痉挛,抖了起来,努力爬起身,水沿着衣裳裤子往下滴,每迈出一步都格外艰难。
“兴儿,兴儿啊,你怎么这么狠心,你去了,娘可怎么办?”
儿媳妇邱氏的哭声震天,再通周旺财也撑着往前走,一身的狼狈,一身的不堪,一身痛,都不及失去唯一的孙儿来得痛苦。
“兴儿……”悲痛低唤一声,周旺财懊悔死了,他当时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推了兴儿一下?魔怔了,魔怔了。
拖着一身痛到了家门口,听着院子里传来的悲痛嘶吼,周旺财连迈步的勇气都没有。
他虽有四个儿子,孙女七八个,却只养活了这么一个孙儿。
“兴儿,兴儿……”
邱氏哭的嗓子都哑了,心也碎了,魂也丢了,六神无主,只能抱着周兴的尸体哭的肝肠寸断,心中恨毒了周旺财。
如果不是他说要把孙子留在身边,她早就带着孩子去镇上,如果孩子在镇上,又怎么会死。
这老不死的畜生,畜生……
周旺财也哭,老泪横流,一拳一拳打在自己胸口,“呜呜……”
他的孙子,唯一的孙子。
周田氏是自己从柳寡妇家爬回来的,兴许的太丢人,村子里竟没有一人上门来看看,也没有人帮忙把她抬回来,她挂心家中的孙儿,才拼了力气爬回来,远远听到儿媳妇邱氏的哭声,周田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嗷……”
周田氏悲哭出声,只恨不得死去。
双眸宛若淬了毒一般看向周旺财,两眼通红,“周旺财,你这个畜生,老娘跟你拼了!”
尖叫一声扑向周旺财,撕扯抓咬,真真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若是以往,周旺财肯定不会让周田氏嚣张,指不定没两下就把周田氏打趴下,可这会子周旺财泪流满面任由周田氏疯狗一般将他咬的浑身是伤,头发一撮一撮扯掉。
直到周田氏没了力气,周旺财已经两眼发花,不知今夕是何夕……
*
周二郎家却是一片祥和欢乐,干活的使出了力气,村里也来了几十个人帮忙,周二郎带着周甘到处借桌子板凳。
本来要周甘下午去镇上的,凌娇想了想还是让周甘明儿一早去,顺便买些猪下水回来,如猪肝、猪心、猪大肠什么的。
“阿娇,你真打算做那糯米蛋糕送啊?”赵苗问道。
那糯米蛋糕可是个稀罕物,别说糯米了,就是那鸡蛋,黄糖一般人家都舍不得吃,如今周家村因为卖鱼生活好了,可也不能这么浪费着来不是。
“嗯,就今儿送,明儿就不送了!”
“那也要不少鸡蛋啊!”
“今儿修屋是喜事儿,本来是要分烟的,可我家没种旱烟,所以做些糯米蛋糕,让大家伙拿回去给家里小孩子吃,也不多给,就是一个心意!”
赵苗叹息一声,“你这心意可真是太好了,你这样子了,以后大家修房子可跟不起!”
“嫂子,就是劳累大家伙了!”凌娇笑道。
“说什么傻话,就因为你不介意手把手教我们,不瞒你说,我等学了这手艺就去真是卖糯米蛋糕,保准赚大钱!”
“那嫂子,我可要分成!”凌娇打趣道。
忽生一计,她会做那么多吃的,为什么不拿出来当秘方和人合作,她出秘方,然后别人拿去开铺子,她份上纯利润一成就好。
若她那么多方子都拿出来,这一年下来可得不少钱呢。
“分成?”赵苗一听,略微沉思,笑道,“那感情好,分成就分成,不过你得把做包子,米糕的法子也教我,我给你分纯利润两成咋样?”
两成?
这比凌娇所想一成好太多了,当下便做了决定,“成,嫂子,那咱们就这么决定了,空口无凭,等房子修好了,就让维新哥写了协议,签协议就算数!”
赵苗见凌娇还要写协议,微微讶异,却想着凌娇这么聪明,肯定不止会做这两三种吃的,也就释然了,“成,就这么说定了!”
铁蛋叔、福堂叔家三个嫂子听了却不干了,连忙上前,拉着凌娇手臂,“阿娇,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你也教咱们些赚钱的法子吧,我们也分成,跟赵苗嫂子一样,给你纯利润两成!阿娇,阿娇……”
凌娇失笑,“好好好,都有都有,不过糕点被赵苗嫂子抢先了,这肯定不行了……”
三个嫂子略微失望,苦哈哈着脸。
凌娇却笑了起来,“嫂子,难道我就这么点本事?除了糕点就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吗?”
“就是,你们这三个目光短浅的,为什么不让阿娇教你们做菜,将来开个饭馆酒馆,金银珠宝还不跟那倒豆子似得滚滚来,让你捡都捡不过来!”赵苗说着,呵呵笑了起来,把三个嫂子也逗得笑个不停。
“是啊,是啊,阿娇,你教我们做菜吧,就算以后不能自己开饭馆,去别家做厨娘也是极好的!”
菜凌娇却不打算教,一来配料不够,做出来的菜味道根本不对,二来,她打算以后自己开酒楼,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
“嫂子,这做菜不是一朝一夕能教出来的!”凌娇说着,见三个嫂子脸色微微变了变,笑道,“因为你们没配料,就拿这做鱼来说,没有配料,这鱼腥味是极重,根本无法下口,或许你想说大家的鱼都是这样子的,可嫂子,既然谁家的鱼都有腥味,人家干嘛非得来你家呢?”
三个嫂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可想想还真是凌娇这个理。
可凌娇不是能把这鱼腥味给去除嘛!
凌娇看向三个嫂子,见她们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嘀咕她有去腥味的配料,笑道,“嫂子,不瞒你说,我手里是有去鱼腥味的配料,但由于时间关系,并不是特别多!”
三个嫂子还没明白过来,赵苗却是听明白了,“哎呀,就是玩笑玩笑,你还当真了!”
三个嫂子其实很想说,没开玩笑,可见赵苗这么说,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午。
转身忙着去蒸糯米蛋糕,凌娇却仔细想了想,微微摇头叹息。
单单一个周家村村长都牛逼哄哄,村子里人人巴结,去镇上、城里开铺子谈何容易,没有人力物力,也没靠山,你想闯出点名堂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周维新家却不一样,他家几个叔伯,兄弟都在镇上,县郡、省城做着不大不小的生意,这认识的人肯定多,他去开铺子有人帮衬,或许三个嫂子说,他们和周维新叔伯兄弟是同村,应该会帮衬着吧?是,人家是会帮衬,可只会帮你一次二次,却不会永远。
周田氏的哭声几乎整个周家村都听见了,纷纷好奇,这周田氏是怎么了?平日里被周旺财打得半死也没听她这么嗷叫过。
“这周田氏发什么疯呢?”
有人嘀咕,有人问,“要不要去看看啊?”
“看啥子哦,人家两口子打架,你是去看热闹呢,还是去劝架?人家两口子床头打架床位和,你去凑啥子热闹?”
“就是就是,麻利的干活,晚上听说有酒喝!”
“真滴吗?那我可要多喝几大碗!”
“啊哈哈!”
一蒸笼一蒸笼糯米蛋糕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等它凉了之后,切成小块,放到洗干净的芭蕉叶里,用干净的稻草捆绑好,放到篮子里,等吃了晚饭大家伙要走的时候拿来分。
鸡蛋香飘散在屋子周围,甜得人心都醉了。
那厢
一根根大树被扛了回来,大家伙忙着去树皮,把树砍大的那头砍去一些,和小那头一样大,拿来做小梁,更有一根足足三十来米,据说要拿来做大梁,等上梁那天才用,大树上早就挂上了红布。
石头墩子也搬回来不少,堆在外面路上,垫得蛮高。
屋基基本上都挖出来了,院子正门对过去是堂屋,堂屋只修一层,等修好之后,直接能看到屋顶,堂屋两边是厢房,厢房准备修两层,楼梯从厢房进,这便是正屋,大院左手边是厨房,准备修两层,楼上准备拿来堆放东西,右手边也修两层,是三婶婆阿甘、周玉的房间,楼梯从正中间屋子上去,等于楼上三间,楼下两间。
正屋后面修猪圈,鸡圈,马圈,等修好之后一个大院子围起来,水井挖在了厨房边上,也就是大院正门左角落处,三米宽的一个正方形,说来也是运气好,挖下去五米的时候,居然挖到了一个泉眼,泉水蹭蹭蹭往上冒,有人拿碗舀了一尝,水入嘴,一股子甘甜沁人心脾,忍不住夸道,“啧啧啧,这泉水可真甜!”
挖井的人都忍不住尝了起来。
山里多泉水,泉水多甘甜,可这么甘甜的还是第一次喝到,一个个竖起大拇指,对空虚大师的指点更是信服。
为了井水干净,猪圈下方都准备用石头砌,不让猪屎猪尿渗到土里,脏了这么甘甜的井水。
只是需要的黏土就更多了,李本来带着人到山里去挖,然后一担一担挑回来。
一片欣欣向荣。
周二郎瞧着,嘴角露出了笑意。
“二郎兄弟,恭喜恭喜啊!”
周二郎闻声回头,见是何润之兄弟两带着贺礼上门,周二郎忙笑着上前迎,“何大哥,何二哥!”
接过何润之、何润玉送来的礼物,周二郎忙招呼两人到三婶婆家小坐,喝茶,路上,周二郎问何润之,“这些日子,何大哥去了哪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害他着实担心,如今见何润之安然回来,周二郎才稍微放了心。
“遇到一些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二郎兄弟,等空闲了我再仔细跟你说,倒是害你担心了!”
“何大哥说哪里的话,如今见你安然回来,我这心总算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何润之闻言,微微错愕。
这周二郎以前可不会这么说,不免失笑,“二郎兄弟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何大哥谬赞了!”
一起到了周二郎家,凌娇立即端上茶,糯米蛋糕,干净的筷子,周二郎忙道,“何大哥,何二哥,快尝尝,这糯米蛋糕味道如何?”
何润之点头,拿起筷子,夹了糯米蛋糕轻轻咬了口,“嗯,这糕味道可真不错,怎么做出来的?”
“是阿娇用鸡蛋,红糖拌了糯米粉蒸起来的,何大哥待会一定要带些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如今嫂子怀了身子,吃这个再好不过了!”周二郎说道,比起以前与何润之的泛泛之交,此时此刻周二郎倒是有了八分真心。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话何润之信,但从未遇见过,却在今日从周二郎身上感受良多,周二郎这个人,怎么说呢,老实,本分,性子敦厚良善,不趋炎附势,更不花言巧语,可今日,周二郎这些话说出来却格外的慰贴人心。
何润之也不拒绝,“成,一会你多包几块,我娘跟阿奶也在我家!”何润之说着,不着痕迹的去打量周二郎,毕竟当初自己家着实对不起周二郎,虽然这些日子了,可记忆这玩意……
“嗯,一定一定!”
周二郎面色平静,并没刻意去记恨何婆子,当初的事儿虽然没有忘记,但渐渐的,周二郎也淡忘了,就连阿宝、周玉提起那个时候的事儿,也说自己也是有错的。
连两个孩子都知晓的事儿,他一个大人真没必要死磕着不放手。
见周二郎没有不悦,何润之微微松了口气,才说着恭喜的话,让周二郎点了鱼干算了钱拿了糯米蛋糕便走了,“二郎兄弟,别送了,如今家里修房子是大事儿,等有空了,咱们兄弟坐下来好好喝几杯,有些事儿我也想告诉你!”
“好,何大哥慢走!”
这次卖鱼干得了三十两银子,周二郎等何润之兄弟两走了,转身就给了凌娇,两人说了几句,也不知道周二郎说了什么,倒把凌娇给气着了,凌娇抬手在周二郎手臂上打了一下,去了厨房干活,周二郎愣在原地,伸手摸着手臂,好一会才噗嗤笑了出声。
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就说大家伙都等着他房子修好后来吃喜酒。
喜酒。
洞房花烛夜,周二郎想想,霎时脸红一片,看向忙碌的凌娇,笑咧了嘴,露出白白的牙,见凌娇看了过来,心跳顿时加速,傻傻的看着凌娇,几个嫂子哄然大笑,周二郎脸更红,忙低下头,逃似的跑开,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他一般。
“啊哈哈!”
赵苗率先笑出了声,拐拐凌娇,“看见没,二郎兄弟还会害羞,阿娇,你老实交代,你们那啥那啥了没?”
凌娇真有些哭笑不得,“那啥那啥是什么?”
“别装,快老实交代,我们二郎兄弟那方面厉害不……呜呜……”
赵苗话还没说完,嘴巴被凌娇捂住。
凌娇实在不明白,不是说古代女人害羞严谨,怎么到了赵苗这儿,她什么荤话都说的出来?
赵苗实在是乐坏了,压根没想到凌娇面皮薄,再瞧凌娇脸涨的通红,拿下凌娇的手,“有句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二郎啊,真是天生一对,都这么害羞!”
“嫂子……”凌娇低唤。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不过阿娇啊,咱们二郎兄弟这么好,你可要看牢了,别被其它女人给迷走了!”
凌娇笑笑不语。
若周二郎被迷走了,她也没什么损失,这本来就是她所期盼的,只是为何心有一点难受?仿佛自己种的菜,见菜长势良好,心想等它长大了,就可以割了吃,或者卖,却在瞬间被猪拱了。
这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夕阳夕下,大家开始手工。
晚饭菜有红烧肉,粉蒸肉,蒸鱼干,油炸花生米,炒豆芽,凉拌豆腐,蒸鸡蛋,因为晚上有酒,瓜子花生也装了碗端上桌,十五桌人简直哄闹的很,不过瞧着这热闹,凌娇相对还是比较开心,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能喝酒的拼了一桌,划拳喝酒,“哥两好啊,来一个啊……”
“喝酒,喝酒……”
“吃菜,来来来,这鱼可真香,一点腥味都没有,不像我婆娘烧的,一股子腥味难以下咽!”
“嗯,这桌子菜,我做活五十年还没吃到过!”
一个六十七岁,身材消瘦,却精神头极好的老者说着,微微点头。
他从十七岁出门干活,干了几十年,做了多少人家的活,给多少人家修过房子,真没有那户人家饭菜这般丰盛,周到客气热情,也难怪大家伙干活都特别出力,又特别仔细,也没见谁毛手毛脚的,那样子就像给自己家干活般,务求做到最好。
吃了饭,三三两两邀约回家,周二郎送上给孩子们带回去糯米蛋糕,“哎呦,这客气的!”
实在是太客气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夜,周二郎不管是在何家村还是周家村,名气地位在一夜之间将会有所不同。
干活的吃了饭就走了,凌娇带头忙着干活,吃剩的菜要倒在一起,凌娇是没想到,根本没剩什么菜,饭剩下的也不多,洗碗,收拾地上的鱼刺,骨头,等送走了几个婶娘嫂子,凌娇腰酸背疼的坐在凳子上,抬手敲敲肩膀,伸展一下手臂,放松放松。
锅里烧着热水,三婶婆在帮阿宝洗澡,两个人说着逗趣的话,惹得阿宝咯咯咯笑个不停,三婶婆也笑,今时今日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是三婶婆从来不敢想的。
三婶婆哄阿宝睡觉,阿宝本想等凌娇给讲故事,三婶婆慈爱的劝道,“你婶婶今天忙了一天,累坏了,阿宝乖,快睡吧,等以后你婶婶空闲了在听故事!”
阿宝是个懂事的孩子,眨巴眨巴湿漉漉的大眼睛,点头,倒在床上,“太婆晚安!”
三婶婆瞧着,心都软了,“乖孩子睡吧,太婆先守你一会!”
阿宝乖乖闭上眼睛,睡梦中,他梦见新房子修好了,婶婶还给他生了弟弟妹妹,他可喜欢弟弟妹妹了,天天带着弟弟妹妹玩,婶婶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嘴角挂着幸福的笑。
三婶婆瞧着,也笑了起来。因为这边很多东西只能堆放在外面,周玉、周甘也住了过来,周玉跟凌娇她们睡屋子,周甘跟周二郎睡外面棚子里,虽然挤了些,好在都是能吃苦耐劳的,不管是周玉也好,周甘也罢,凌娇愣是没听到一句抱怨。
在后面小棚子里洗了澡,却独独不见周二郎。
“二郎人呢?”凌娇问,她还有话要跟周二郎说,找却不见人。
周甘周玉换了干净的衣裳,两人把桌子板凳整理到棚子下,免得下雨淋湿,周玉摇头表示不知,周甘抿抿嘴,“朝新屋那边去了!”
凌娇微微咬唇,“我过去看看!”
“嫂子,我跟你一起吧,乌漆墨黑的,摔了可不好!”周甘忙道。
“不用了,你们两个早点睡,明儿一早还要去镇上买东西呢!”
周甘、周玉点头,目送凌娇离去,周玉低唤,“哥……”周玉其实不想去镇上,只是凌娇都说了,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别想那么许多,早点睡,明天去镇上!”周甘想了想又说道,“晚上别做衣裳了,免得眼睛熬坏了!”
“才做几件衣裳,那就能熬坏!”
“你懂什么,二郎哥说得肯定是对的!”周甘还记得上次叫周玉跟他一起下地去收稻谷,二郎哥把他喊道没人处狠狠训斥他的话。
他说女子身子本就受不得凉,你还喊到田里去,以后嫁人不利子嗣造婆家嫌弃怎么办?
这些周甘以前哪里懂?
周玉撅嘴,“哥,我这不想早点做出来,你有穿嘛!”
“我现在也没赤胳膊啊,快去睡吧,今天你忙了一天,不累啊?”
“不累,哥,我心里开心,我没想到以后能跟嫂子住在一起,哥,我很喜欢嫂子,真的!”周玉满眼的濡慕,更是佩服。
周甘笑。
他何尝不喜欢凌娇这个嫂子。
周玉见周甘不说话,拉了拉周甘的衣袖,“哥,你说,他们会来接我们吗?”
“怎么,你想去?”
周玉摇头,“不,哥,我不想去,我想留在周家村,我想跟嫂子在一起,哥,我有些害怕,我怕他们会来,到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周甘揉揉周玉的头,“去睡吧,我等二郎哥他们回来就睡!”
周玉点头,怀着忐忑的心进屋去睡了。
周甘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看着夜空,心空落落的,多想娘多撑些日子,好好或者,兴许也能沾点光,过几日能吃得饱的日子,可惜……
眼睛微微发涩,周甘深吸几口气,起身回了棚子,倒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去鸡圈看看小鸡仔们,又去给马儿喂草,抚摸着马头,轻手轻脚的,马儿嚼着草,享受的闭上眼睛。
周二郎看着新屋基,感叹一声,找了地方坐下,想去死去的爹娘,大哥,跟人跑了的嫂子,只觉得心堵得厉害,若是爹娘还健在,见他能翻修家中的屋子肯定很欣慰。
他爹娘都是好人,想来也会喜欢凌娇,特别特别喜欢,绝对不会像那些恶婆婆般,整日磋磨儿媳妇。
只可惜好端端的家,被周旺财那畜生给毁了。
想到死去爹娘临终前所受的痛苦,根本没想到一丁点他这个儿子的福,眼眶一涩一热,两行热泪滚滚落下,为死去的父母、大哥伤心,也为今日的不易感怀。
周二郎想,等空了,一定要带凌娇去他爹娘、大哥坟上看看。
凌娇远远就看见一个黑影蹲坐着,轻手轻脚走到周二郎身边,感觉到周二郎似乎在吸鼻子,凌娇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暗想这周二郎不会是在哭吧?
上前走到周二郎身边坐下,虽看不清周二郎的脸,却能感觉到这个高大的那人此刻的脆弱,他是真哭了。
“怎么了?”
周二郎见凌娇来,胡乱擦脸擦泪,只是鼻子更酸,心更哽,“阿娇,我没事,我就是……”
“修房子是大事儿,也是开心的事儿,你怎么哭了呢?”凌娇问。
“我只是想起我爹娘,如果他们还在该有多好!”
倒是个至纯至孝的。
凌娇忽然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在异世活的好好的,会不会也开心?那流干泪的眼眸会不会浮现安慰?
拉了拉周二郎的衣袖,“你知道吗?传说中每死去一个人,他的灵魂便会变成夜空中的星星,而他的亲人锁瞧见最亮的那一颗就是他的灵魂,周二郎,你抬头看看,夜空最亮的那几颗星,便是你父母、大哥,他们不曾离开你,他们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看着你!”“真的?”周二郎疑惑问。
“当然,不信你抬头看,夜空中是不是有几颗星星在冲你眨眼睛!”
周二郎闻言,夜空中星斗闪烁,一颗颗密密麻麻,似乎真有那么几颗,闪亮着,就像那眼睑,一眨一眨的,格外的亮,心在这一刻温暖,鼓起勇气伸手握住凌娇的小手,“阿娇,谢谢你!”
谢谢陪伴在他身边,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依旧在他身边,像一盏明灯指引着他前进的路,没有抱怨,没有争吵,总是用温柔善良一点一点教会他做人的道理。
也谢谢在他难受的时候说了这么个善意的谎言,让他的心瞬间不在剧痛,让他不在充斥在懊悔悲痛之中。
周二郎的手依旧干热,带着厚厚的老茧,有些磨人,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狠心抽出自己的手,任由周二郎握在手心。
“不客气!”
周二郎心扑通扑通跳着,丝丝窃喜溢上心头,嘴角勾起笑,“阿娇,你知道吗,很早以前我就在想,将来我要是娶了媳妇,就像我爹对我娘那般好!”
“那个时候你多大?”
“八岁!”
“噗嗤!”凌娇笑出声,“你倒是早熟,八岁就想着娶媳妇,那怎么磋磨到如今还娶上媳妇呢?”
周二郎羞赫,干干咳了声,“早些年爹娘在的时候,家境还是挺好的,也有人给我说亲,只是那些姑娘我都看不上!”
“想来都是些丑八怪,所以你才看不上吧!”凌娇打趣,抽出了自己的手。
手心一空,心顿时也空了。
周二郎摇头,“不是,有几个长得好看的,那脸跟鸡蛋剥了壳一样,白嫩白嫩的,身段也好,媒婆都说那姑娘好生养,将来肯定能生儿子,后来嫁了别人,果然好生养,到现在都生了四个儿子了!”
“谁叫你不娶回来,如今后悔了吧?”
“呵呵!”
周二郎笑,才不后悔呢。
或许那个时候不懂为什么就不喜欢,就看不上,如今才明白,那个时候没有心动,真的,那么漂亮的女子,村子里多少人都追她屁股后面跑,他见着了也没啥感觉,就是凌娇从徐家买回来时,也没什么感觉的,就觉得买了个女子回来,帮他洗衣做饭带阿宝,却在凌娇撞墙醒来看着他那瞬间,心怦然一动,也在那瞬间,他真的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就算她要走,他第一担心的不是他平白没了二两银子,而是她一个人会不会被欺负?
更害怕她逃跑,乌漆黑的夜看不清路会摔着,磕着绊着。
无关美丑,只是那么瞬间,就那么心动了而已。
“呵呵什么呢,如果后悔了,以后眼睛擦亮些,见着漂亮的,就告诉我一声,我肯定帮你定下来!”
“不用了,我暂时……,暂时……”周二郎说着,双眸灼灼看向凌娇,黑夜中,周二郎能够准确看到凌娇的唇,他很想低头去亲亲,是不是如那些老爷们说的那般,甜甜的,香香的,亲一口还想亲第二口,又怕凌娇气恼,一个巴掌打他脸上,深吸一口气,“暂时不急呢!”
凌娇扭开头,周二郎那眼神太具侵略性,她瞧着有些害怕,身子往边上挪了挪,“那就以后再说!”
有些话,周二郎没说,凌娇心中却有些苗头。
心中却在想,如果刚刚周二郎亲了过来,她应该怎么做?是回应呢?还是气怒得狠摔周二郎几巴掌,再狠狠踹他几脚,气急败坏骂他流氓,登徒子,色狼。
一时间,凌娇心里没有答案。
“嗯,以后再说,阿娇,你可得答应我,千万别偷偷帮我相看姑娘,我怕、我怕会耽误了人家!”
“行!”
凌娇保证。
她又不是吃饱撑得,没事就顾着给周二郎相看媳妇。
她总觉得,爱情——还是随遇而安好。
周二郎笑,“你怎么过来了?”
“找你有事,你看家里这么多人干活,我怕米面不够,让阿甘、阿玉明儿去镇上买些回来,顺便买些糯米,再买些猪肉,我看大家都蛮喜欢喝酒的,要不再来三大缸!”
“都听你的,你安排就好!”
凌娇点头,“那就这么安排了,对了,这房子大概多久能修好?”
“要是按照今天这速度,最多一个月,或许还用不着一个月,半月足够了,等差不多了,我就去借了板车去拉瓦,上大梁时的喊梁人我打算请族公喊,他年纪大,辈分高,眼睛虽然不好,可耳朵灵,你看怎么样?”
“喊梁?”
“对啊,就是上大梁的时候,人站在屋顶上,拉着红绳子,边上都是来修房子的人,族长在房子周围走,大伙喊族公这房子修得好不好,族公回好,又喊这房子漂亮不漂亮,族公在边上应声,喊一回,往上拉一尺,等吉利话喊玩,大梁上了屋顶,这喊梁就算完成了!”
凌娇顿时来了兴趣,“到时候我一定要来看!”
“你肯定是要来的,顺便还要撒铜钱!”周二郎说着,笑了起来,“不过要给喊梁的人荷包,好在阿玉绣工好,绣了好些个荷包出来!”
“放心,我会准备好的!”
心也不那么沉重了,周二郎站起身,朝凌娇伸手,“走吧,我们先回去!”
“这边不看吗?”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山里都有,没人稀罕的!”
既然不是稀罕的东西,就不会有人来偷,而且上次那三个小偷,如果不是有人指使,也不会来周家村偷东西的。
凌娇犹豫片刻,终归还是没把手给周二郎,自己起身,走在周二郎前面朝三婶婆家走去。
周二郎微微失望,收回手,跟在凌娇身后一起回家,两人说着话,周二郎温柔细语,凌娇浅语回应,夜色下,倒也相得益彰。
*
饭桌上,徐婆子难得招呼兰花坐下一起吃,兰花心乱乱的,犹豫片刻才坐了下来,徐冬青眯了兰花一眼,埋头吃着鸡腿,徐厚才喝着小酒,他本来就是个贫穷的农民,要不是娶了徐婆子,怕是一辈子都过不了这舒坦的生活,所以他特别会享受,一直标榜吃好、喝好、穿好,却偏偏又没钱,只能看着徐婆子脸色过日子。
徐婆子给徐冬青夹了菜,“别光吃肉,吃点青菜!”
对徐冬青,徐婆子是真好,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给了徐冬青,只恨不得挖心口肉给他吃了。
“恩恩!”徐冬青也夹了菜放到徐婆子碗里,“娘,你也吃,好好吃,娘多吃!”
“你这孩子!”
徐厚才由始至终只顾着自己吃,若是以往,徐婆子会瞪他几眼,可今日,徐婆子什么都没说,还给他倒了酒,“我们明儿就走了,我给你留了银子,你想吃什么就让人去镇上买!”
“好!”
徐婆子又倒了酒递给兰花,“这些日子你在家中,伺候好老爷,等我回来定好好赏你!”
兰花不会喝酒,可徐婆子递过来,不敢不喝,想着今儿她把徐冬青放了出去,徐婆子居然没惩罚她,心中忐忑,犹豫片刻,接过小口小口喝了。
徐冬青嚷嚷,“娘,我也要喝!”
“傻孩子,你还小,不能喝酒,等长大了就可以喝了!”
“哦!”
吃了饭,洗脸洗澡睡觉,徐婆子、徐厚才睡一个屋,平日里都是徐婆子睡外面,因为她怕徐冬青半夜三更想吃点什么,好起来做,可今夜徐婆子睡了里面,以往徐婆子睡里面就是提醒徐厚才夜里有需求,两人要恩爱一番,可徐厚才白天在兰花身上私缠过,哪里还有力气,“早些睡吧,我今儿身子不舒坦,没力气!”
“那就睡吧!”徐婆子说完,还真就睡了。
徐厚才呼出一口气,他还真怕徐婆子强迫他,见徐婆子睡了,徐厚才闭上眼睛,可脑子里都是兰花白白的身子,浑身燥热的厉害,轻轻唤了两声,见徐婆子没应声,轻手轻脚下床,蹑手蹑脚出了屋子,偷偷摸摸去了兰花的屋子,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谁啊?”兰花觉得身子潮热,正难受着呢,见有人敲门,吓得不轻。
“是我!”
兰花在床上一激灵,连忙坐起身,开门把徐厚才拉进了屋子,迫不及待就要跟徐厚才缠绵。
“心肝唉,轻点,轻点,别弄出声音让那老虔婆知道了!”
兰花也是怕,拉了被子丢在地上,不管不顾的索欢,折腾的徐厚才如苟延残喘的老狗,气喘吁吁却又拼了命想要欢愉,一室艳糜。
徐婆子站在屋子外,听着屋子里那啪啪啪声,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中了鸳鸯蛊的人一般都会在日以继夜的欢愉中掏空身体,尽情的欢愉,缠绵,直到鸳鸯蛊虫死透,从尿液中排出,而人却早已虚空,活不过半月便会死去。她以前一直觉得儿子需要个父亲,但是绝对不需要一个姨娘,更不需要一个庶妹或者庶弟来争夺属于她儿子的一切。
绝对不允许。
决然离去,去看徐冬青的屋子,看着徐冬青熟睡的脸,徐婆子想着凌娇的话,或许她真的应该带徐冬青出去外面看看,兴许有医术好的神医,能够治好她儿子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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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旺财家
若是以往,早已经点了灯,饭菜上桌,周旺财喝着小酒,拿筷子沾了逗弄孙子,惹来周田氏不赞同声音,可此刻,天已经黑透,院子里,邱氏哭的嗓子都哑了,周田氏、周旺财躺在院子外,一身脏污,一身血。
两个人都伤的极重,动都不能动。
周旺财虽然缺德,但好歹有那么一两个村民还巴结着他,有人去镇上找到周旺财的四儿子周瑜,周瑜便是邱氏的男人,周兴的亲爹,这周瑜也不是个东西,整日干那些欺行霸市,偷鸡摸狗的缺德事儿,因为自己爹和镇丞有些交情,平日里对镇丞林大人溜须拍马,他也算有靠山有人撑腰的人,纳了两个小妾养着,生了五个女儿,却只有周兴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也准备养在身边,可亲爹娘寻死觅活一定要养在身边,他没得办法,只能让邱氏带着儿子住在周家村,反正他也不喜欢木讷的邱氏。
丛刻听村里人来说家里出了大事,他问什么事儿,村民又不说,只能套了马车回周家村,连村里人都没带上。
急冲冲赶路,马车却在路上翻了,马儿还拉着马车跑,周瑜要是丢了手跳马车还好,偏他怕死,死死抓住马车,马车重重的碰在了一棵大树上,马车当场被撞成了两截,周瑜腿也狠狠的撞在了大树上,直接痛昏了过去。
村里人见周瑜丢下他自己走了,气的吐血,没得办法只能去找周瑜的大哥周明。周明今年三十,在泉水镇开了一家布料铺子,为人还算正直,见着村里人,倒也客气,“你咋来了?”
“你家里出事了,我本来找到老四的,可他自己驾了马车走了,我出来也没带钱,只能来找你了!”
周明本想问村里人吃饭了没,可周明的媳妇是个厉害的,硬是不让周明把人请进家,“既然你家有事儿,你就套了马车回去看看吧!”
周明媳妇娘家有钱,他虽然不是个倒插门,可这家基本上都是媳妇说了算的。
“行吧!”
“还有既然出了事儿,顺便去叫上你二弟、三弟!”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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