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贵跟在周二郎身后,也想上马车,周二郎瞪了他一眼,见赵贵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像个猪头,心里冷哼一声,“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
驾驶马车扬长而去,赵贵大哥赵鹏都没拉。
赵贵看着远去的马车,呸了一声,“一两破马车,有什么了不起的!”
赵鹏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是,是一辆破马车,你倒是弄一辆来给我瞧瞧!”
说完迈步朝家走。
好在赵家村、刘家村隔得不远,不然他还不得走断腿。
这个弟弟因为是家中幺儿,都被爹娘宠坏了,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这回看他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周二郎回到赵贵家,周芸娘立即上前,“二郎哥……”
“芸娘,收拾东西,带着孩子跟我回周家村去,这赵贵忒不像话,这种男人,要来何用,跟二郎哥走……”
周二郎这话说的,言下之意赵贵肯定是被抓住了。
赵贵爹娘肯定不会让周二郎带走周芸娘母女几个,她们还要脸呢,一个个连忙道歉,挽留周芸娘,还信誓旦旦等赵贵回来,一定给周芸娘一个交代。
周二郎也没打算真要带周芸娘回去,自然愿意留下来等着,周芸娘两个亲大哥也气的不轻,但真要接周芸娘回去,他们还真做不得这么主,更别说要养着周芸娘母子几人了,如今倒也愿意听周二郎的,反正周二郎家有钱,不差这几口吃的。
而周芸娘在听到周二郎话时,心就动了。
在这赵家,因为生不出儿子,她日子的确不好过,丈夫日日黑着脸,动不动要打她,公公婆婆也经常磋磨她,怀着孩子还要洗衣做饭加带孩子,周二郎家的生活条件她是瞧见了的,不为自己吃得好穿得好,周芸娘也想为几个孩子打算打算。
单看周玉以前是啥样子,黄皮寡瘦又没见识的,如今在周二郎家,吃得好,穿得好,模样也好了起来,那浑身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又能干,以后找婆家肯定差不了。
所以,如果周二郎真要带她走,她就跟着去了,等生了孩子,她就为周二郎家做牛做马,只求凌娇能帮着调教几个孩子。
只是,周芸娘也没被冲昏头,站在原地低头哭着不说话。
赵贵爹娘气的肺都痛了,这生不出儿子的老母鸡,怎么看怎么恶心人。
等了好一会,赵贵两兄弟回来了,赵贵爹娘一见赵贵被打得鼻青脸肿,“我滴儿啊!”
悲叫一声冲了过去,抱着赵贵痛哭,又拿眼睛去瞪赵鹏,暗恨赵鹏见亲弟弟被人打都不帮忙。
赵鹏呼出几口气,手一甩,才说道,“该打!”
这句话无疑坐实了赵贵跟寡妇的肮脏事儿。
来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虽说周芸娘亲大哥没啥子本事,但今儿来的这个堂哥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有钱,尤其他还有个皇亲国戚的妹夫。
也是赵贵目光短浅,他要识相,昨儿就跟周芸娘去喝喜酒了。
周二郎站起身,“既然回来了,赵贵,今儿你就说句话,芸娘你想咋安排吧?”
咋安排?
赵贵来的路上想好了,周芸娘他要休了,几个女儿是周芸娘的眼珠子,周芸娘肯定是想带走的,都是女儿赔钱货,他肯定是不能要的。但是周芸娘想要也行,得给他一笔银子,几个女儿连周芸娘肚子里的种都带走,有了银子,他就娶了萋萋,倒是要多少儿子就有多少儿子。
“我要休了周芸娘!”
赵贵话一出,周芸娘大哥周庆生、二哥周庆民怒不可赦,立即冲过去打赵贵,场面又乱成一团,赵贵爹娘哭声震天,赵贵求饶声不止。
心里越发肯定要休了周芸娘。
“哎呦,哎呦……”
周芸娘瞧着,心里一阵解气。
可又怕两个打死人背官司,忙冲上前去,指着赵贵骂道,“赵贵,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周芸娘哪里对不起你,当初我爹娘给了我十两银子嫁妆,你花言巧语给哄了去,说什么叫你娘给我保管,这些年,我爹娘也没少搭钱给我,都被你拿去嫖了,你这个没心肝的,你自己不干不净,还有脸说休我,你凭什么休我!”
周芸娘今儿也是打定主意要回娘家去了。
她也想的明白,只要周二郎愿意拉她一把,她有手有脚的,又不怕吃苦,还怕养不活几个孩子。
“我给你生了三个女儿,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儿我就去找族长,我要和你赵贵和离,孩子我也要带走!”
周庆民、周庆生闻言一愣。
给了赵贵机会,赵贵鼻青脸肿怒气冲天,盯着周芸娘,“想把孩子带走,你做梦,那几个孩子可是我们赵家的种,你要滚,立即滚,几个孩子休想带走!”
“你……”
周芸娘气结,到底没有多少底气,偷偷去看周二郎,周二郎安抚的朝周芸娘点点头。
既然他开了这个口,自然会坚持到底。
也希望周芸娘以后不要怨他,好在周芸娘是个明白的,周二郎才略微放心。
刚想开口说话,周芸娘大女儿招弟哭着冲了出来,扑通跪在周芸娘面前,抱住周芸娘的腿,“娘,你不要丢下我们,爹爹会打死我们的,你看,我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
说着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痕,青青紫紫的,有些还带着血痕,看的周庆生、周庆民又是大怒,扑过去要打赵贵,赵贵这次哪里敢犹豫,拔腿就跑,三个人在院子里一个逃,两个追,赵贵跑在前面,吓得魂飞魄散。
周庆民、周庆生也是有谱的人,要不然依着他们的力气,哪能打了赵贵一顿,他还能跑,这下也不是追不上,就是要吓坏赵贵,把事情闹大,让赵家村村长、族长出来说话。
盼弟、带弟见姐姐跪在地上哭,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两岁,那也是懂了些事儿的,尤其赵贵平日里会打她们,她们自然跟娘亲,如今娘要走,她们自然想跟着一起去。
也跑到周芸娘身边,跪着哇哇大哭,也把袖子衣裳撩起来让大家看身上的伤痕。
“天啊,这赵贵太过分了!”
“就是啊,这可是亲骨肉啊!”
“虽说是女儿,也不用这么狠心吧,这女儿以后嫁得好,还能回来看看他!”
这赵贵脑子是屎做的吧。
一定是屎做的。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便去请村长、族长了。
等族长、村长来的时候,赵贵家里那叫一个鸡飞狗跳,赵贵娘是泼妇骂街,什么难听骂什么,赵贵爹红着眼,赵贵躺在地上大喘气,赵鹏立在一边冷冷看着,无动于衷。
“还不住嘴,丢人现眼的东西!”
族长骂了一声,走到周二郎面前。
仔细打量周二郎,这个后生不简单啊,才一年时间不到,房子修好了,家里还有了那么多田地,田还挖了鱼塘,那竹笼子可帮着许多人赚到了钱。
“真是失礼了!”族长说着,朝周二郎微微抱拳。
来的路上,事情大概他已经知晓了。
看这周家人的意思,周芸娘今儿是留不住了,别说周芸娘,就是几个孩子怕也得跟着回去,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想走,以后再无瓜葛,还要带走孩子,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族长,村长!”周二郎抱拳,礼数周到,浑身上下带着锐气,虽淡,却已经有了。
族长倒还好,毕竟年纪大,见多识广,又是一族族长。
村长却有些发怵,他才四十三岁,做上村长也没两年,底气还是不足的。
村长点头,先请族长坐下,才去请周庆民、周庆生两兄弟过来坐,对赵贵一家子则无视了。
一行人坐下,族长才淡淡开口,“赵贵家的,你过来!”
周芸娘闻言,连忙上前,跪在了族长面前,“族长,求您老人家给晚辈做主!”
族长微微点头,“今儿的事是赵贵不对,可男人嘛,总有糊涂的时候,你就不能原谅他一次?”
原谅一次?
周芸娘可不傻,今儿都闹成这个样子了,还原谅,既往不咎,以后赵贵还不得往死里打她。
为了几个孩子,为了自己,周芸娘心一狠,挽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新旧疤痕穿梭,触目惊心,“族长,您瞧瞧,这便是原谅的代价,我嫁来赵家九年,生了三个女儿,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从我生下招弟开始,赵贵他就打我,生下盼弟后日渐增加,生下带弟后更是三天一大打,天天大打,族长,你在看看几个孩子!”
周芸娘说完,起身把三个孩子拉到面前,一下子脱掉了带弟的衣裳,带弟身上全是青紫,“族长,带弟才两岁,试问天下有那个长辈能下得去狠手?可这赵贵呢?一个不如意就打我们娘儿几个,就连公公婆婆亦然……”
昨儿去周家村喝喜酒,为什么没带带弟,根本就是赵贵娘怕周芸娘把孩子都带走不回来,更怕周芸娘回家后说出来。
周芸娘那是满心苦水,要不是周二郎看出端倪送她回来,又给她撑腰,她哪里敢说这些事。
村民们议论纷纷。
赵贵娘忙矢口否认,“你胡说,我没有!”
“不,你有!”招弟大声吼道,泪流满面,伸手就要去脱自己衣裳,周二郎忙上前拉住她。
“女孩子家家的,哪能大庭广众下脱衣裳!”周二郎说着,伸手给招弟拭去泪水,“别怕,今儿舅舅肯定给你撑腰!”
昨夜凌娇跟他说芸娘在婆家受了委屈,两个孩子身子一下都摸不得,一摸她们就缩,怕是身上有伤,他当时还笑,说怎么可能呢。
凌娇当时拧了他一下,给他出了几个招,让他送周芸娘回家的时候试试。
没想到事情比凌娇想的严重多了。
周二郎才看向族长、村长,“族长、村长,事情如何你们也看见了,村民们也看见了,既然这赵贵一家子如此作践我妹妹,我周家以前不晓得就算了,如今晓得了,这事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周家村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周二郎说着,满脸怒气瞪向赵贵,“今儿芸娘娘几个我定是要带走的,若是赵贵你识趣,写了放妻女书,让我把芸娘母女几人带走,这事咱们就算了,若你不识趣,那就到镇上衙门去,求镇丞给个公道!”
放妻女书,那可不是休书,这跟和离是差不多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孩子也要带走。
赵贵原本就没打算要留下周芸娘娘几个,咬牙站起身,“行啊,但你得给我一百两银子,不然周芸娘你们带走,几个孩子休想,在怎么不是,那几个孩子也是我赵贵的骨肉,捅破天也是改变不了的!”
赵贵娘算是明白儿子的意思了,连忙站起身,“对,要把这几个赔钱货一并带走,可以啊,给我们一百两银子,你带走!”
好生不要脸。
这下连赵家村村民都看不下去了。
太不太脸了这赵贵一家子。
那周芸娘是外人不假,不待见罢了。
可那几个孩子却是赵家血脉,招弟都已经懂事了,今日这么待她,她定能记住,盼弟虽小,那也是个聪明的,而且这几个孩子都长得像周芸娘,周芸娘刚刚嫁过来的时候可好看了,这些年日子不好过,生了孩子也没调理好,这才黄皮寡瘦不好看的。
你说几个女儿都好看,这以后找户好人家根本不是难事嘛。
这赵贵一家子不止不要脸,还笨。
村民们看向一直不说话的赵鹏,见赵鹏脸都气青了,纷纷同情气赵鹏来。
村长、族长也气歪了嘴。
周庆民、周庆生闻言就要冲上去打赵贵。
周二郎气笑了,“行,你想要一百两银子卖了妻女,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不会眼睁睁见妹妹给你受苦,只我今日没带这么多银子,不若你明儿亲自到周家村来拿!”
赵贵见周二郎答应一百两,还没犹豫,顿时又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一个人一百两,她们娘儿几个,加上周芸娘肚子里的,一共是五百两!”
“对,是五百两!”赵贵爹娘忙附声。
这下子,别说村民们惊呆了,就连周芸娘母女几个都惊呆了。
五百两,这不是抢嘛。
五百两可以买多少东西,够多少人家用一辈子。
周芸娘顿时哭了出声,“你这畜生,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我今儿跟你拼了……”
说完朝赵贵撞去。
她不活了,只要她今儿死在赵家,一尸两命,三个孩子肯定能被带走,她不能去坑娘家人,绝对不能。
周二郎瞧着大惊,一把拉住芸娘,芸娘却哭的肝肠寸断,“二郎哥,你别管我了,别管我了,我不能给你添麻烦,我对不起你,你让我去死,今儿我要跟这畜生同归于尽!”
“芸娘……”
周二郎低唤。
“五百两,五条命,值得的!”
赵贵闻言,“那就赶紧去周家村拿钱,拿了钱过来把周芸娘娘几个接走,不给钱,休想走!”
族长真是气狠了。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今儿我这老头子做主了,亲自写下这放妻女书,让她们娘几个回周家村去,你们若是愿意作证的,一会在放妻女书上摁手印!”
赵家村几百年都没出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太不是人了。
这边族长下了命令,那厢快速有人拿来笔墨纸砚,族长扬手拿了笔就写,赵贵自然不答应,叫嚣着,族长怒喝一声,“押住他!”
有村民立即上前压住赵贵,赵贵骂骂咧咧,各种粗俗的话不堪入耳。
族长写下了放妻女书,在最后一条竟写着,若赵贵一家子胆敢去周家村闹事,周家村人打死不论。
族长写好,刚想按手印,却不想赵鹏大步上前,赵贵瞧着眼睛一亮,以为赵鹏是要抢走放妻女书,却没想到赵鹏上前,拿起笔,在放妻女书下写了这么几句,“我,赵家长子赵鹏,亲眼目睹爹娘,弟弟无数次打掐周氏,招弟、盼弟、带弟!”
搁下笔,第一个按下了手印。
其实赵鹏是没瞧见的,他若是瞧见了,定会劝的。只是今日,他实在是被爹娘、兄弟恶心到了。
有了赵鹏带头,族长、村长也摁下手印,村民们也纷纷上前,摁下手印,老老少少,连那些屁孩都上去按,一张白纸黑字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手印。
赵贵瞪大眼睛,错愕不已。
为什么全村人都去按,难道他做错了?
周芸娘这个贱人生不出儿子,他打她错了?几个孩子是他的种,他打一下怎么了?
就连他大哥也去按,还是不是亲兄弟了。
赵贵娘更是破口大骂赵鹏,赵鹏站在一边,静静听着,赵鹏的媳妇廖氏想了想,也带着孩子上前去了。
她嫁来这赵家,说实话也吃过亏,好在生了个儿子,虽然赵鹏是个心好的,但这婆婆却是个心恨,特别重男轻女又偏心的。廖氏是知道一些的,但她一直明哲保身不敢说,如今赵鹏都站出来了,她自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周芸娘实在感动,跪在地上带着三个孩子磕头,从今儿起,她们娘儿几个再也不用遭罪了。
几乎整个赵家村都来了。
就连在地里干活的听到消息也特意跑回来,本来还没那么严重,但三人成虎,那些去喊的人把事情说的更严重,几乎说成赵贵拿刀子在周芸娘身上划,都还有伤口呢,真真就像当初眼睁睁看见赵贵拿刀子一般。
周二郎也不让周芸娘去收拾东西了,谢过了族长、村长、村里人,三兄弟带着娘几个要出门,赵贵自然不答应,拦住不让走,周二郎一脚踢了过去,把赵贵踢倒在地,冷声道,“以前我当你是自家兄弟,就算你有错,我下手也会手下留情,可如今你和芸娘恩断义绝,我们一无亲,二无戚,我下手就没轻没重了,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也别来周家纠缠芸娘,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每次我都不打死你,把你打个半死不活,躺上几个月,我赔些钱给你好好养着!”
说完,一手抱起个盼弟,一手抱起带弟出了赵家。
周庆民、周庆生看着痛苦的赵贵,朝着他呸了口口水,“我们也是,别让我们看见你,看见一次打一次!”
他们两个自然只是说说的,毕竟他们没周二郎那么有钱,真打了人赔钱,他们哪里来那么多钱。
但是,他们作为亲哥哥,自然要有所表率。
将周芸娘娘几个放上马车,周二郎招呼两个堂兄上马车,驾驶马车离去。
周二郎倒是有了决定,打算将周芸娘带到家里去,可周庆生、周庆民却闹心了,这妹妹是要带回家去呢,还是去周二郎家。
按道理呢是要带回家去的,可若是周芸娘一个还行,可如今好几个,周芸娘肚子里还有一个,怎么办?
赵家
周二郎一行人一走,族长也打算走了。
赵鹏却重重跪在了族长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族长深深吸了口气,扶赵鹏起来,“我知道,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你是个好的,以后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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