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若浮图一听便明了,脸现迟疑。
绯月清尘不容分说,对身后叫道:“凛儿,来见你主人。”
“主人。”
般若浮图目不能视,却可觉出一个鲜活的生命现在眼前,她神色微变,“师兄,这万万不可的!”
“我知你担心什么。”绯月清尘道,“她家只剩了一个二伯,对她不很好,今上选妃,她被选中,我悯她年纪小,就求了情,带回来跟你作伴。你若不要,她就只能回王宫去了,菩殊寺除圆书境外,不容女善信的。”
般若浮图苦笑一声,无可奈何答应下来。她就走出去,来到那少女面前,温声道:“你叫凛儿?”
“我叫凛儿,主人。”少女说。她双八年华,黑发色之中隐有淡淡绯红,显有极少的罗刹皇族的血统。但似乎长期的营养不良,她的面色青黄,身材偏瘦,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她有一双很复杂的眸子,仿佛已历经了太多的沧桑,成熟而且麻木,即使叫着人,也绝没有热情可言的。
实际上她根本不是什么被选中的秀女,而是被从市场买来的女奴。阿修罗界的奴隶交易非常盛行,奴隶甚至可以作为货币单位。在阿修罗界,奴隶最显著的标志就是名字,若是别人问你叫什么,你不带上姓氏的话,就会被当成奴隶抓起来。
“我赐你姓氏绯月,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奴隶,但你若是害她,或让她不满意,我给你的,随时可以收回来。”
绯月清尘的话语,犹自在她耳边回荡,她似乎觉得自己太冷淡了一点,便用更温顺的嗓音道:“我叫绯月凛,主人。”
绯月清尘看了她一眼,道:“你二人好好相处。”说毕自去。
般若浮图请了她进屋,要她坐,她死活不肯,奴隶是没有资格在主人面前坐的。般若浮图只得作罢,道:“你别叫我主人,我年长一些,不嫌弃的话,唤我一声姐姐即可。”
“这不可以的主人。”绯月凛真正的惶恐起来。
“有什么不可以?”般若浮图抬头看她,虽然双睛无神,却透着一种宁定的力量,极大地抚慰了绯月凛的精神。
绯月凛试探性地道:“姐,姐姐?”
“凛妹妹。”般若浮图这才笑起来,忽然想起了小春,不知她在神州究竟如何了,那些带他们来阎浮的光柱,似乎限定了一定范围内的修行者,小春是不能修行的凡人。
“这几日你跟我将就挤一挤。”她嘴上只说着,“晚些我去请寺内师兄帮忙再建个屋子。”
“我,我也能有自己的房间吗?”绯月凛难以置信地道。
般若浮图这时颇觉惊讶了,道:“难道你从前都没有?”
绯月凛察知失言,连忙掩饰道:“二伯只让我睡柴房。”虽然事实比这都不如,什么猪棚牛棚,她都住过,看奴隶主的心情罢了。
般若浮图心中涌现怜惜,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来,“凛妹妹,我平常不很开伙,你身子瘦弱,饿不得,我叫他们每日送些斋饭来。”
“姐姐……”绯月凛觉出心底里流转着一股奇异的滋味,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过。
“你通用话说的很好,去过人界吗?”般若浮图问道。
“我在人界出生,十岁那年才回这里。”绯月凛细心回答。
姐妹二人说着话,不觉日头偏西,善尘果提了斋饭来,一眼看出绯月凛是奴隶出身,他也不说破,只说明日便带人来帮忙建屋子。
不料还没到第二日就出事了。
后半夜时候,无间地狱众突然大举攻山,大黑天魔王更是杀到寺里进来,跟道真禅师大打出手。
驱赶不走的密宗之人,趁乱混入寺内。
后半夜整个菩殊寺都闹腾起来,般若浮图自然听见,想起绯月凛起夜,去了大半个时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想此便起身披衣走出,正听一个仓惶脚步声,撞入她怀中,“姐姐……”她惨然地叫着。
“凛妹妹,这是怎么了?”她大吃一惊。又听数十个空门弟子围过来,为首的善尘恼怒道,“师妹小心,这人是个奸细,她帮刑月偷走了大法师金身!”
般若浮图大为震惊,“凛妹妹,这是真的吗?”
“姐姐对不起……”绯月凛强撑着跑回来,就是想再看一眼般若浮图,这时再无遗憾,用了早已备好的匕首。她的匕首没能刺到要害,因为般若浮图有所警觉,救下了她,但还是刺到肉里。
众弟子将满身鲜血的绯月凛带走,般若浮图有心想要叫住,可想到被窃的大法师金身,那可是菩殊寺圣物,便又住了口。忽然想到什么,她大声道:“善尘师兄,清尘师兄怎样了?”
善尘脚步一顿,迟疑道:“师兄犯了大错,刚被囚入舍利林!”
般若浮图的心绪顿时乱了起来,不知那绯月清尘犯的错到底是把奸细带回来,还是这个奸细就是他安排的。如果是前者,叫她怎生是好?
仿佛早就预定了一样,大法师金身失窃后,无间教众便如潮退去。
般若浮图也在天还没亮时,悄悄地下了山。
……
燕离御使飞剑,沿来时航道,不眠不休,整整用了三天两夜,才越过九天悬河,抵达人界。期间每当真气耗尽,便选一处地方停住,如有小岛,便落下去,如果没有,就在飞剑上直接打坐恢复。幸好在水元气充足的地方,碎玉流歌不用耗费他的真气,否则这般赶路,是断难维续的。
他直接落在了白虎境陆州城外的港口,着实把周围人吓了一跳,他们只听过高来高去的都是仙人,便是在他们眼中已厉害到无以复加的绝世高手,都还有很多是不能在天上飞的。
于是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充满敬畏地把道路让开,让燕离得以畅通无阻。
燕离在无形之中,倒充当了一回神仙,他伸手收了碎玉流歌,自这人墙甬道快步疾走。期间竟是一个敢大喘气的都没有。
他也无心享受这等待遇,径自来到目的地。但从府外,他见得一整片的断壁残垣,心就不住地往下沉。原本猜测,他命令燕子坞秘密搬迁,还没来得及通知离恨宫,可看样子根本不是,因为他已从多处破损痕迹中看出了斗法的痕迹。
“主人!”芙儿握紧了燕离的手,试图给他安慰。
“没事。”燕离强笑一声,正要进去,身后就传来一个叫喊。
“燕离!”
他回头去看,只见陆汗青与袁复论匆忙赶上来,他略一抱拳,“是二位发现的?”
袁复论也省去了寒暄,道:“主公听说燕子坞要搬迁,划了一个秘密|处所帮忙安顿,但在约好那天,香夫人他们却未出现,等了一天都没音讯,主公于是派我二人来查看,我们来时,这府邸就已是如此了。”
“进去看看。”燕离请了二人一道走,一面又问,“二位早来,知道一些什么吗?”
陆汗青道:“我们打听过,约在十天前的后半夜,雷府突然遭到袭击,战斗十分激烈,周边民宅都被波及。据目击者说,他们是突然出现的,此前毫无预兆。”
“十天前?突然出现?”燕离微微眯眼。
袁复论接上话头,道:“雷府上下,包括燕子坞在内,两百多人几乎死绝。万幸的是,在这些尸体中,只有一个是燕子坞核心成员。”
“谁?”燕离道。
“据说叫季轻候。”陆汗青道。
燕离知道此人,是李香君新提拔的核心成员,但他没有见过。
这时来到中庭,剑、枪和岩浆的痕迹愈发明显,仍在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味,残余着让人心悸的杀机。用剑的是沈万舟,他没有袖手旁观;枪一定是燕朝阳了,燕子坞要搬迁,他是来帮忙的;岩浆不用问,肯定是李阔夫。
他们三个都有足够的自保能力,问题是陆百川和李香君。
“凶手临走前,销毁了大部分的打斗痕迹,现场也没有他们的一具尸体或者一件武器。”袁复论道,“我和小白搜遍了全府,也没找到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既然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为什么要隐藏?”燕离深深皱眉。
“依老夫看来,他们之中有一部分人害怕报复。”袁复论道。
“一部分人?”燕离道。
袁复论道:“不错,他们应该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数量在二十个左右,都是拔尖的高手。其中一部分人,一定知道你的身份,抑或是害怕燕十一,总之,他们有所顾忌。”
“嘘!”
燕离突然示意噤声,目光向一旁移动,眼神渐渐冷厉,“藏头露尾,滚出来!”也不见他作势,离崖已从虚空中出鞘,笔直刺向墙体,深深没过去。
但没有意想中的触感,突觉侧脸冰寒,他下意识往后仰,一截黑刀从墙吐出,掠过他的鼻尖。
这一整面墙在过一个呼吸之后,便整个化作齑粉。
袁、陆二人一看到那人,原本紧绷的神经就放松下来,“燕十一,你躲在那座什么?”
燕离眉头微蹙,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燕十一的脸上绽开无声的笑颜,忽然黑刀刀锋一转,对着燕离的咽喉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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