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道了谢,方才举步入了暖阁。暖阁中置着冰,管了门窗又尚未掌灯,显得有些昏暗,我入了暖阁顿了一下,方才适应了屋中的光线,这才看清了太后外在炕上,眯着眼。
我知她尚未睡着,便疾步上前规矩跪了请安:“臣妾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太后随口答道,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波动来,也未起身,只靠在炕上假寐。
我谢了恩,起身上前坐在楠木椅上。云琴麽麼奉上茶来,我转头笑着谢了,接过放在一旁的几上。
再转头时却发现太后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愣愣地看着我头上的珍珠碎玉珠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心里一阵阵地发憷,隐约意识到太后也是识得这珠花的来历的,却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自然地端了几上的青花盖碗,拿起盖碗轻扶茶面,喝了一小口,禀努力地维持着满脸的笑容。
太后直直愣愣地看着我,我沉默地喝着茶,一时之间竟然谁都没有说话,屋里刹时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沉默之中。
我觉着自己拿杯子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怎么也控制不了,忙转身将杯子放在了旁边几上,心里头是七上八下的,瞧今儿这阵势,怕是要出什么事了。
“德丫头啊,哀家听说,前些日子荣婕妤为了盒玫瑰发油闹到你宫里头去了?”终究还是太后先打破了这一室的尴尬。
我不知道她叫我来突然问起这事儿是什么意思,却也只能点点头,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太后,这是宫里头的丫鬟们不懂事,臣妾已经跟荣妹妹陪过不是了。溲”
“可哀家听说,这事明明是荣婕妤跟前的宫女丁香的不是,怎么倒成了你的不是了?”
我呵呵一笑,回道:“太后,此事究竟是谁的不是都不重要了。荣妹妹到底年轻些,臣妾都已是这宫里的老人了,况且如今又有了身孕,那些个身外之物,妹妹们喜欢,当姐姐的自是理应相让,是宫里头的丫鬟不懂事,这才有了那日的争执。”
“德丫头啊,不是哀家说你,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太后不冷不热地盯着我,一副责怪的口气,“你如今和淑妃代理六宫事宜,可这宫里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哀家也清楚,这淑妃向来是个不理事的,别说靠她帮着你,她不给你添麻烦就算是好的了,这宫中事务都是丫头你一人在操劳,倘大一堆子事全靠你一个人撑着,能打理得这般仅仅有条,实在是不宜啊。如今你这般纵容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妃嫔们,只怕她们会越发蹬鼻子上脸了,这往后啊,你可怎么管?”
听她这么说我不觉吃了一惊,今儿个怎么回事,好好的太后怎么搬了这么件小事出来说个不停,又听不出究竟是说那些嫔妃的不是,还是在说我的不是?
我不敢大意,谨慎回道:“谢太后关心,臣妾只是想宫中姐妹素来和睦相处,犯不着因着这么件小事心里起了疙瘩,况且臣妾虽说代理六宫,可也不能因着有这么些权力便要独占着宫里的稀罕物不是?那玫瑰发油系新出,统共就那么两盒,丫鬟去领,内务府的就给了,分了一盒给淑妃娘娘,丁香看着好,也想给自己主子拿上一盒也是人之常情。臣妾年长些,理应让着妹妹们的,当时臣妾也没想到那些个代理后宫之事,太后教导得是,是臣妾疏忽了。”
“哀家还听说了,这荣婕妤和宜贵嫔明里暗里的总会给你挑些刺,无事生非的找你的不是,有这么回事吗?”太后话锋一转,语气中不免显出些威严来,漆黑幽深的双眼中竟不露半分心思,让我无从揣测,心里直发毛恧。
她越是这般说别人的不是,我越是心慌,恭敬答道:“想来是臣妾有没有做好的地方,妹妹们大小才有些意见,臣妾以后会注意的。”
“依哀家看啊,恐怕不是你的问题……”太后拖长了了声音,顿了一下才道,“这宫里大大小小都是你一手操持,各宫各殿的管事们对你可是赞赏有佳,服服帖帖的,只有这宫中的嫔妃总有些这样那样的不满。”
我浑身一颤,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向息怒不显于色的太后今儿个怎么竟挑人的不是来说?我不敢做声,只听她继续说道:“依哀家看,恐怕是她们觉着你名不顺言不正的问题吧!”
我一惊,滕然一抬头,却听她别有深意地说道:“这宫里头现下里除了中宫空缺外,贵妃位上也是空缺啊!”末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这才隐隐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原来她兜了这么大一圈只是在试探我。我不认为她说那些个妃嫔的不是是真的觉着她们的不是,只是想看看我的反应罢了。
我感到心上顿时浮起一阵寒意,想不到千方百计争到的圣宠又会给我带来太后更深的疑虑和揣测。
太后这么做无非是想试探一下如今中宫空缺,我是否满心算计,终日谋划着想要往上爬罢了。方才暗示要立我为贵妃的话也只是拿来做饵的罢了,我若露出一点点得意或者称心如意的样子,立时便会让她全身戒备,一副随时都要攻击我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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