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太监的名册上并没有你的名字,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小太监低低的嗓音中带着惶恐,“要是被人知道了,你还哪有命在?”
“放心吧,我是顶了斜芳殿下人房中病死的小豆子的名出来的。”另有一人不以为意的声音传来,“这宫里除了你,还有谁认识我?你不说,别人又怎么会知道?”
先前的小太监又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快想办法出去吧。”
“傻瓜才要出去呢!”那人冷哼一声,无赖道,“我好不容易才混了进来,找了个这么安全的地方,要是出去,那些赌庄的老大能放过我?”
“你不出去?你又没净身,在杂役房十几个人睡通铺,迟早穿帮,到时候,一样活不了!溲”
“行了行了,到时候再说。”那人不耐烦地说着,转而,又嘻笑道,“怎么说也是旧识,先借几两银子花花。”
“这宫里哪还用得着银子……”小太监说到一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颤声道,“你,你又在赌……你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悔改。不行,这样下去,迟早被你害你,你还是快点出宫,你若不出去,我就只能去向汪公公揭发你了。”
“你敢!我告诉你……恧”
屋内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朦朦胧胧,有些听不清楚,我侧耳细听,却只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轻蹙眉头。
看来,是有人尚未净身便混了进来。这些个奴才,一天不盯着,他们就敢徇私枉法,干些惊天动地的事儿来。竟然,连男人也敢放进来了。
若不好好整治,这后宫,如何了得?
屋内传来‘啪’的一生木凳翻到在地的声音,我心下暗叫不好,转头,示意奴才们冲了进去。
梅香扶着我踏入小殿,只见殿中一身着太监服饰的人被反剪双臂,扣跪在地,他的身边横躺着另一个小太监,双唇微张,两眼瞪得大大的,脖子上满是紫红的手指印。
蹲在地上的小林子用手谈了谈他的鼻息,摇了摇头,伸手一抚,将其双眼闭上,抬头,朝我恭敬回道:“主子,已经死了。”
我转头,看向被羁押在旁的小太监,吩咐道:“给他验身。”
“是,主子。”小林子得令,转身上前,那小太监早被羁押他的二人拉起身来,小林子伸手从他的裤头边缘探了进去,浑身一僵,神色巨变,回身上前,压低了声音禀道:“主子,尚未净身。”
我沉了脸色,冷冷吩咐道:“拖下去,打死为止!”
那太监浑身颤栗,面色惊恐,挣扎着沙哑道:“娘娘,娘娘饶命!奴才不想死,奴才,愿意为娘娘效命……”
小林子看我神色不虞,忙走上前去,从衣袖中摸了块软木,往那人口中一塞,挥了挥手,命人往外拖去。
我心下一动,想起这几日刚从浣衣局,杂役房中挑选出来的几个宫女,调教她们,缺的不正是眼前这个奴才么?
“等等。”我开口叫住了正把人往外拖的小太监,转头,看向梅香,若有似无地点头示意,淡淡开口道,“若用杖刑,行刑司的太监过来验尸,难免会发现他尚未净身一事,此事若闹开来,本宫协理六宫,也难辞其咎。梅香,赐药吧!”
梅香抬头,朝我眨了眨眼,继而,垂首答道:“是,主子,奴婢这就去办。”
我转头,朝小林子吩咐道:“小林子,即刻去传汪公公来见本宫,这宫里的规矩,是时候该好好立一立了!”
*
门外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接着小林子打了帘子进来通禀道:“主子,汪公公来了。”
我点点头,小林子忙打了帘子,待汪公公入了殿,便躬身退了出去。汪公公走上前来,跪了行礼:“奴才给宸妃娘娘请安,主子万福金安!”
我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将手中的掐丝琳琅福纹盖碗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磕,‘砰’的一声脆响,惊得汪公公脸上的讨好的笑意僵了一下,抬眸,对上我眸中凌厉的冷意,浑身一颤,脸色变了又变,隐隐迷漫上惴惴不安之色。
我轻抿薄唇,冷冷开口:“万福金安,本宫要再认为如今宫里事事万福,可就离惴惴不安不远了!”
汪公公圆圆的胖脸终是有了惶恐之色,低下头去,以额触地:“奴才该死,主子息怒!”
“主子?本宫受不起汪公公这声尊称。”我冷哼一声,嗤笑出声,“汪公公如今稳坐内务府副总管之位,事事唯卫总管马首是瞻,哪里还记得本宫这个主子?”
“奴才惶恐,可不管主子认不认,奴才心里,只有娘娘才是奴才的主子。”汪公公面色剧变,神色惊惶,额头早已冒了密密一层冷汗,“奴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力,都是主子一手提拔,奴才一刻也不敢想忘。”
我淡淡一笑,缓了神色,开口的声音听不出半丝波动的情绪来:“汪公公能这样想,就是本宫的福气。汪公公也算是手握内务府的老人了,有些事做得,可就不是本宫的福气了。”
汪公公跪倒在地的身子簌簌颤抖不已,我心下冷哼,眼底,闪过一丝蔑视。不成器的东西,敢做不敢当,既然要做,又漏洞百出!
“御膳房的采办是你负责的吧?”看他身子猛然一颤,我心中的怒意更盛了,“如今皇后娘娘命本宫协理六宫琐事,本宫信任汪公公是自己人,从未过问,可汪公公手下那些管事都干了些什么,汪公公心里不会没有数吧?若是东窗事发,别说汪公公,就连本宫,也难逃其责!”
“主子息怒,奴才该死!”汪公公磕了个头,抬起身来,颤声回道,“主子饶命,奴才不是不管,而是…不敢管啊!”
“嗯?”我轻蹙眉头,疑惑道,“不敢?难不成那些个奴才后面还有人?是谁?”
我双眼紧紧盯着他,咬牙沉声道:“据本宫所知,卫公公一心侍奉皇上,并不常过问内务府的事,而皇后娘娘的心思更是落在了太子身上,内务府掌着实权的,可就是你汪公公了。”
“主子明察!”汪公公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大声喊着冤枉,“主子有所不知,别说御膳房,宫里其他各处的采办都是当初皇后娘娘为了换下淑妃娘娘的人,亲口点名任命的。奴才虽说做了这个副主管,但在他们眼中,心里,只有皇后一个主子,根本就不把奴才方在眼里,甚至还说…还说……”
我心下一惊,急切开口问道:“说什么?”
汪公公悄悄抬头看了我一眼,对上我凌厉的双眼,迅速低下头去,小心翼翼低声回道:“他们当着面尊敬主子,可背地里,却瞧不起主子,说主子…主子不过一个比他们还要低等的浣衣局粗使宫女,要不是皇后娘娘给您脸面,哪有今时今日的风光。”
“还说主子…说主子没有自知之明,皇后娘娘给你点脸面,就忘了自己是谁,拿着鸡毛当令箭,根本就不配…协理六宫……”
“够了!”我忍不住怒喝出声,手掌猛然拍向小几,‘砰’的一声,汪公公慌忙低下头去,住了嘴。
我忍不住收紧了广袖下的十指,长长的丹寇深深掐入手心,丝丝疼痛从手心蔓延开去,直到心底。
想不到,宫里竟是这般光景,亏我还自认为自己身居妃位,六宫大权在握,荣宠万千,风光无限呢!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的怒意,淡淡开口:“你做这内务府副总管的位置时日也不短了,这种情形怎么不早说?”
“主子与皇后娘娘情同姐妹,事事以皇后娘娘为先,奴才怕说了,主子反而觉得是奴才在挑拨你和皇后娘娘的感情。奴才受些委曲,又有什么要紧?最主要的,还是主子的心意……”汪公公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缓缓道出心中的疑虑,“只是,不知道那些奴才是妄自菲薄,自视甚高,亦或是皇后娘娘根本就是…防着主子……”
我心下一紧,他的话,岂不正是我心中所想?是与不是,一试不就知道了么?
我淡淡一笑,低下头去,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汪公公想做名副其实的内务府副总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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