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却是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无奈。
其实无论沈仪做出何等回应,今日这小子都是必须加入斩妖司的,毕竟按土地爷的意思,并非是要给对方找个差事,而是想让人管着他。
既然是管着,谈何通过不通过。
考核的真正意义,乃是孟修文想知道,之后该以什么态度去对待此人。
若是真的天生杀命,不问缘由便出手交了这份投名状,说明其胆识野心颇大,且不择手段,更不存在什么良知底线,是一柄极为不错的利刃……也只能是一把刀。
如果看穿这是个局,出言识破,说明其心智经验颇佳,即便面对神朝,也能做到沉着冷静,思绪不乱,是个可造之材。
但偏偏是这种识破了,却又不讲,反而拒绝了斩妖司的招揽。
只能证明此人很难掌控,极有原则,而且心怀傲气。
但最大的问题便是,虽然土地爷说此人不惧得罪三教,但得罪和打杀乃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今日看来,对方直到最后,也没有表现出真敢对三教中人动手的气魄,这才是斩妖司最难跨过,也是最基础的门槛。
哎,暂且管着吧。
“请你吃这个。”
叶婧走到沈仪面前,递过去一袋鲜花饼,显然,这是在用她的方式表达对方才那些挑衅的歉意。
她咽了咽口水:“这是整个涧阳府最好吃的鲜花饼。”
“……”
沈仪盯着那袋饼,他能理解似斩妖司这种组织,肯定要重点审验一下新人,只是不愿意妥协而已。
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他不满。
只不过就面前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着调,属实是让沈仪对踏上这条路少了几分安全感。
“一边儿去。”
孟修文一把给叶婧拉到旁边,自来熟的到沈仪身旁坐下:“放心,不让你白做事,咱们这里待遇高,你好好干。”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斩妖司不赏银钱,赏的是……那漫天神佛都趋之若鹜的东西,你应该懂的?”
说罢,孟修文便是紧紧盯着沈仪,想看看他会有何反应。
但结果却再一次让他失望,这青年好似无欲无求的苦行僧,不对,甚至连苦行僧都知道皇气有多重要,对方却连丝毫动容也无。
对于这件事情,沈仪早有所料。
想要人替皇朝卖命,与三教斗法,思来想去,人皇能拿出来最值钱的,便是神州皇气,此物对修士的作用,还要远超神珍异宝,延寿仙丹。
但对沈仪而言,真的与鸡肋没区别。
分明渡肉身劫才是最有效率的方式,何必冒着风险去渡心劫。
他单纯就是想在动手以后,有个能帮自己背锅,承担风险的势力罢了。
“我要做点什么?”沈仪朝着这位斩妖官看去。
孟修文沉默许久,终于是长长叹口气:“先跟着我吧,不必做些什么,就当是了解一下咱们这行当。”
说罢,他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伸了个懒腰:“正好有个差事在身,也许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
不知这小子是哪个乡野里来的,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只要带在身旁,看管着对方的同时,总能慢慢了解更多。
“给。”
叶婧跟在后头,又将那袋精致小饼递给了沈仪,强忍着馋意,眼中有些固执。
“……”
沈仪随手接了过来。
见状,叶婧终于是轻轻吐了口气,在她看来,这就是新同僚接受了自己的道歉。
……
涧阳府外。
破旧染血的马车行走于小道上。
有了先前矮马的经验,沈仪倒是也习惯了这种赶路方式,虽比不上施展挪移法的速度,却也胜得轻松,又不会引人注目。
叶婧坐在车厢角落里,拿着一枚铜镜,努力挤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口里念叨着莫名其妙的话语。
“你要不要也练练?”
孟修文看向沈仪,神情认真的提醒道:“虽不需你出手,但也别漏了馅。”
说罢,他简单介绍道:“玉龙岗已经有六个月未降寸雨,神朝并未收到仙庭相关的玉令,我们怀疑此事与附近仙宗有关,故此打算前往查探。”
“下雨的事情也归斩妖司管?”沈仪稍稍侧眸。
闻言,孟修文怔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窗外,淡淡一笑:“你可知咱们这一部九司,为何而设?”
他眸光远眺北方,自顾自道:“许多年前,北州有大府冒犯了仙官,六百年未下过一滴雨,从繁华之地,变成饿殍遍野,再到一片荒芜,直至现在连那地的名字都被人遗忘。”
“当然,对于你而言,六百年不过弹指一瞬,哪怕真有什么天灾人祸,亦可腾云驾雾远遁避灾。”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你这般修为。”
“自那以后,朝廷便新设一部,才有了咱们一口神朝俸禄享用。”
孟修文简单说完,回过头来:“本就是因为下雨而设的东西,再遇到类似的事情,那自然是要管的。”
“当然,你也不需要害怕。”
他见沈仪沉默不言,笑着又调侃了一句:“若真是仙庭的意思,也轮不到咱们这些喽啰来探查,大概就是几个起了心思的毛贼在捣鬼罢了。”
“玉龙宗祖师曾在三仙教某位前辈座下听过法,多年前便是真仙境界,这仙宗追溯师承,勉强也能扯到那位前辈身上去,故此,如无必要,莫把事情闹大,先换个身份暗访一遭便是。”
“我与她乃是因为宗门内斗而逃亡出来的仙宗天骄,至于你嘛……就扮作替我俩打杂牵马的童子?”
“放心,不会很难的,少说多看就好,你且好好练着,莫要被人瞧出端倪。”
孟修文觉得自己对这小子已经算是极为关照了,只要对方稍稍上点心,这么简单的事情总是没问题的。
说罢,他递过去一枚铜镜。
“多谢……不必了。”
然而沈仪却是目光复杂了瞥了眼那铜镜,摇摇头,阖眸假寐起来。
若是智空大师在场,便会发现沈仙友方才的目光,就跟前几日看自己等人时一模一样。
“啧!”
孟修文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实在搞不明白,土地公这是给自己推了个什么玩意儿过来。
天生杀命?野心颇大?深得菩提教行者欣赏?
闵知言是不是在土地庙里待久了,有些老眼昏花了。
倒是有些小机灵,但无论是这修为,还是这脾气,乃至于对皇气的淡漠,到底哪里适合当斩妖人了?
“罢了,随你随你。”
孟修文揉了揉鼻梁,大不了到时候再帮这童子加个哑巴的设定,勉强糊弄过去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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