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玄迟长眉轻挑,眸中溶了半笑,“倒是怪会置气。”
白知柒仍然怒瞪着他,“如何?!”
“不如何。”戚玄迟漠视着她,因为方才的挣扎,少女的发冠都凌乱了许多,一双澄澈剔透的杏眼堆积着雾气,哪还有先前那般高不可攀的模样可言。
似乎突然忆起了些什么,白知柒不再打算同他纠缠,她提起裙摆跑至容语岑曾坐过的位上,拾起地上的泥土装进绣帕里。
戚玄迟漠然看了她半晌,少女纤细的身影仿佛一阵大风呼啸而过便能将她轻松带走,暖黄衣袖下隐约露出的半截皓腕雪白细腻,如翘枝上绽放的一朵小巧雏菊,惹人怜爱,但偏偏生了刺,恨不得将试图靠近的人刺穿。
身边还留有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弥漫在四周不散。
她看上去似是有些疑惑,一双眼落在了方才苏瑾所待过的位上,思索片刻后又怒瞪回了他。
“你再看!”
戚玄迟眸光潋滟,把玩着手上的发簪,这是白知柒方才落在他桌上的,白知柒自然也看见了他手中的发簪,她轻咬红唇,只觉自己的怒气在遇见这人后就开始变的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她缓了缓神情,面带笑容,“还我。”
戚玄迟似乎来了兴致,这发簪可不是女儿家的样式,他略一沉吟,扫过她笑的勉强的脸上,“可是情郎送的?”
白知柒嘴角的笑意浅了许多,从位上走了过去,“不是,你还我!”
戚玄迟将那发簪高高举起,并不打算还她,“既不是,揽月阁阁主再买便是。”
“买不到了。”白知柒有些着急的去够那发簪,整个人倒在他身上。
戚玄迟生的高大劲瘦,白知柒不过堪堪及他胸膛。
怀中软香相逼,戚玄迟望着少女仰起的脸庞有些失神,白知柒脚下用力竟是一脚踩空,戚玄迟及时弯腰扶她却不想她接力一跃,手倒是够到了那发簪,红唇也正好贴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硬物。
是戚玄迟银制面具上嘴唇的部分。
戚玄迟一愣,掌心也随即松开。
白知柒似乎并未察觉,她握住发簪狠狠踩了他一脚,逃似的跑了。
而在少女忙于逃离时,身后的男子掀开了那面具。
是一张少年的脸庞,他立在洒满了落雪的银白庭院中,淡雅如雾的眸光里星河潋滟,细致如美瓷的肌肤仿佛由上天一笔一划精心雕刻而成。
月华照耀下细长的睫毛在眼帘处投上一层阴影,薄唇轻抿,似是有所感触,发丝被一根月白发带松松散散的绾起,雪花不经意的落在他的发上,衣上,不被察觉。
这便是闻名京中的弦期公子,颜如玉,世无双。
随后他轻笑一声,眼神飘渺淡漠,似乎方才的晃神都只是错觉。
身后脚步声渐近,“陛下。”
少年目光转为泠然,他侧目,月光投在他半面上,刻画出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微微勾起的嘴角。
“看来鱼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岸了。”
“那便--开始收网吧。”
昨夜风雪似乎收敛了许多,墨色砖瓦间的积雪少了几许,院内壁前摆放着盛开在冬时的傲菊,颤巍巍的领教瑟寒却无畏的直立而起,檀木桌上摆放着的香炉被人点上暖香,烟霭迷蒙,缭绕而生,盘旋着随风升起。
黄语曼起了个大早,捧着白知柒刚熬好的热粥同她讲诉着观菊宴上她二位姊妹是如何大展身手,夺下桂冠。
少女青色苏绣锦缎小袄,逶迤淡蓝色拖地百水裙纬地,三千青丝轻挽,寐目小憩,显然是夜时辗转难眠,她一只手一下下摇着香条提神,却是少有用处。
“白美人昨日摸狗去了?”黄语曼见她半眼微张,听的并不上心,有些好奇的问到。
“嗯。”白知柒轻轻应了一声,摇着香条的柔荑又渐渐慢了下去。
“摸的什么狗?”温婉的声音落在二人身后,黄语曼惊喜的回头看着沈洛言,一张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白嫩嫩的,惹得沈洛言伸手轻轻捏了一下。
白知柒沉思片刻,那人雪色的白袍又浮现眼前,她怒道:“一只讨人厌的大白狗。”
听她这语气,倒是和那狗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哦?白美人莫不是给那狗咬了去?”
白知柒又想了想,觉得她这样说也不错,于是她点头,“没错,恶狗咬人,着实欠揍。”
黄语曼提醒道:“那白美人应该找根绳子把它拴好才是,不然下次见了面又咬了你。”
“黄昭仪说得对。”白知柒渐渐醒了神,她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芬香,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绯儿,不是说了这香不必再用?”
被点了名的绯儿惶恐的抖了抖身子,白知柒方醒,方才的语气也有些不耐,她缓了缓,柔声道:“别再用了。”
“是…是。”绯儿捧着那香炉退了下去,沈洛言朝她的背影投去一眼,只见她容貌气度都不像是个下人,但也只是思考了片刻,她收回视线,又同二人聊了起来。
“听说太后将自己的侄女塞进了后宫里。”晚时赶来的柳意凝懒懒到。
沈洛言有些奇怪的扫了一眼白知柒,“她莫不是想将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女子全召进宫中?”
白知柒握着茶盏的手抖了抖,她咳了一声,不知道这话题为什么会祸及到自己身上。
“皇上不是她所出,她自然要替自己的将来考虑。”柳意凝拍了拍黄语曼的手背,对她这狼吞虎咽的模样表示嫌弃。
“可皇上不是待太后挺好的吗,什么都依着她,她老人家担心些什么?”
“毕竟不是自己所出,心里自然有些隔阂,她只是想多一些保障,这也没错。”
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把白知柒听的头脑发涨,“我去御花园逛一逛。”
柳意凝抬眸睨了她一眼,“有什么好逛的,整个宫里就属你最自在,去吧去吧。”
大殿四周,早已枯了枝头的古树不见飞鸟,雪花穿插在其中又翩翩落下,仿佛正是从树上落下的叶片,不过落入手心即融,颜色也略有不同,是属于冬季的雪白。
有人乘着步撵而来,纤纤玉手搭在扶手上,眯着眼,即便是在冬季,也身着翠烟衫,百花水雾百褶裙,散散的披了件轻纱,掩盖住了那妖娆的身段,露出一张芙蓉面,三千青丝被定固成高高的美人髻,臂间的水蓝纱带随风飘舞,妩媚至极,倒不像是个妃嫔。
白知柒垂着眼不再细看,比起这女子,她倒更想看些宜人的花草。
因为只是想散步,白知柒只身一人走在宫道上,她低着头如以往一般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或许是她这低眉顺眼的模样过于显眼,王诗雨素手一抬停下步撵,居高临下的看着正打算默默经过的白知柒。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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